老k那個堆滿電子垃圾、彌漫著焊錫和機油味的“狗窩”裏，空氣凝重得能滴出水。一台老式顯像管電視機發出惱人的電流嗡鳴，屏幕閃爍不定，滾動播放著通緝令。陳正那張被ai深度偽造過的、扭曲猙獰的臉，在模糊的畫麵上循環出現，下麵配著刺眼的紅字：“a級通緝犯陳正，涉嫌謀殺綠洲療養院院長趙明遠，持槍，極度危險！舉報有重獎！”
    周默蜷縮在一張嘎吱作響的破舊行軍床上，左臂的紗布又洇開了新的暗紅色，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皮肉下悶燒般的鈍痛。廉價止痛藥的效力像一層薄紗，勉強蓋住那深入骨髓的灼熱，卻蓋不住神經受損帶來的、如同無數螞蟻在骨頭縫裏啃噬的麻癢。他閉著眼，眉頭緊鎖，額頭上全是冷汗。
    陳正背對著電視，蹲在角落裏，用一塊沾了機油的破布，一遍又一遍、近乎偏執地擦拭著他那把配槍的槍管。金屬摩擦發出單調的“沙沙”聲。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下頜線繃得像拉滿的弓弦，眼神深處是壓抑的岩漿。通緝令上那張“自己”的臉，每一次閃過屏幕，都像一記無形的鞭子抽在他心上。老k則在工作台前埋頭搗鼓一堆拆散的手機主板和信號中繼器，光頭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油光，嘴裏罵罵咧咧，試圖在母巢x9協議編織的電子牢籠裏，為林柚撬開一條縫隙。
    “吱吱吱！！吱——！！！”
    突然，一直安靜待在角落藤條筐臨時充當金元寶行宮）裏的倉鼠陛下，毫無征兆地爆發出一連串極其尖銳、充滿預警和煩躁的尖叫！它小小的身體猛地躥到籠子邊緣，兩隻粉嫩的前爪死死抓住鍍金鐵絲網，整個身體幾乎直立起來！金燦燦的毛發根根炸開，像個憤怒的蒲公英球！小小的黑豆眼瞪得溜圓，死死地盯向作坊那扇蒙著厚厚灰塵、朝向街麵的氣窗！喉嚨裏持續發出高頻的、充滿威脅意味的磨牙聲！
    這突如其來的警報，瞬間打破了作坊裏死水般的壓抑！
    “元寶？！”正蹲在筐邊給倉鼠換水的陳小樂嚇得一哆嗦，水灑了一地，“又…又怎麽了？有蟲子？還是…警察？”他驚恐地看向門口，又順著金元寶盯視的方向看向氣窗。
    周默猛地睜開眼，忍著劇痛撐起身體。陳正擦拭槍管的動作驟然停止，眼神銳利如鷹隼。老k也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警惕。
    “外麵…不對勁。”老k放下手裏的烙鐵，動作輕得像隻貓，悄無聲息地挪到氣窗邊，用沾滿油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在積滿灰塵的玻璃上抹開一小塊透光的區域，眯起一隻眼向外窺探。
    僅僅看了一眼，他布滿皺紋的臉上就露出了混雜著驚愕和荒謬的表情。
    “操…見鬼了？”他喃喃自語。
    周默和陳正也立刻湊了過去，透過那狹小的視野看向外麵。
    作坊位於一條老舊商業街的背麵，氣窗正對著街角一個相對僻靜的小廣場，廣場邊上立著幾台老舊的at機。此刻，天色剛蒙蒙亮，路燈還未熄滅，但at機前卻已經排起了幾條歪歪扭扭、遠超平時數量的長隊！排隊的人群如同被無形的線拉扯著，不斷有人從四麵八方的小巷裏鑽出來，加入隊伍。氣氛極其詭異——沒有清晨的寧靜，反而彌漫著一種壓抑的、蠢蠢欲動的躁動。人們交頭接耳，眼神裏閃爍著貪婪、焦慮和一種莫名的狂熱，像一鍋正在被底下暗火加熱、隨時可能沸騰噴濺的粥。
    “搞什麽？大清早排隊買彩票？”陳小樂也擠過來看，一臉茫然。
    他的話音未落——
    “嗡————”
    一聲沉悶的機械啟動聲，從廣場方向隱隱傳來！
    緊接著！
    “嘩啦啦啦——！！！”<機，出鈔口猛地爆發出震耳欲聾的、鈔票高速摩擦的噪音！不是一張一張，而是成捆成捆的、嶄新的、鮮紅刺眼的百元大鈔，如同失控的噴泉，瘋狂地、源源不斷地從狹窄的出鈔口裏噴射出來！瞬間在機器前的地麵上堆起了一座誘人的、還在不斷增長的小山！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
    下一秒！
    “錢！！！吐錢了！！！！”
    一聲變了調的、破了音的、充滿極致狂喜和貪婪的嘶吼，如同點燃炸藥的引信，猛地撕裂了清晨的寂靜！
    “轟——！！！”
    整個廣場瞬間炸開了鍋！
    死寂被徹底打破！壓抑的躁動如同被點燃的汽油桶，轟然爆發！排在最前麵的幾個人，眼睛瞬間變得赤紅，如同餓狼看到了鮮肉，發出野獸般的嚎叫，不顧一切地撲向那噴湧鈔票的at機！後麵的人群也徹底瘋狂了！推搡！擠壓！咒罵！哭喊！無數雙手伸向那飛舞的紅色！有人被推倒在地，瞬間被無數隻腳踩踏而過！有人為了搶到一捆錢，掄起拳頭砸向旁邊人的腦袋！場麵徹底失控！混亂如同瘟疫般瞬間蔓延到旁邊的幾台機器！人群像失去理智的潮水，瘋狂湧向每一台at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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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都是我的！”
    “滾開！別搶！”
    “踩死人了！救命啊！”
    “機器瘋了！快搶啊！”
    尖叫聲、怒罵聲、哭喊聲、鈔票飛舞的嘩啦聲、肉體碰撞的悶響、被踩踏者的慘叫…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首瘋狂而絕望的交響曲！鮮紅的鈔票在空中飛舞、被撕扯、被踩進肮髒的泥水裏。貪婪和混亂在瞬間吞噬了理智，小廣場變成了一個微型的、血腥的鬥獸場！
    “吱吱吱！！！”金元寶在籠子裏的尖叫更加淒厲，小小的身體瘋狂撞擊著籠壁，仿佛要逃離這蔓延進來的瘋狂氣息。
    “操！這他媽是…”陳正臉色鐵青，職業本能讓他幾乎要衝出去維持秩序，但通緝犯的身份像冰冷的鎖鏈將他死死拉住。
    “不是故障！”周默的聲音嘶啞而冰冷，他死死盯著那台還在瘋狂噴吐鈔票的機器，以及旁邊幾台也開始出現異動、吐鈔口蠢蠢欲動的at機，“是人為的！有東西在控製這些機器！”他想起了林柚提到的“城市之光”！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想——
    “嗡————”
    “嘩啦啦啦——！！！”
    “嗡————”
    “嘩啦啦啦——！！！”<機也猛地發出啟動的轟鳴！緊接著，同樣瘋狂的鈔票噴泉從它們的出鈔口裏爆發出來！更多的紅色洪流加入了這場混亂的盛宴！
    整個小廣場徹底淪陷！人群的瘋狂指數級飆升！踩踏的範圍瞬間擴大！慘叫聲此起彼伏！
    就在這時！
    周默口袋裏那台如同燙手山芋的手機，屏幕在強烈的幹擾雪花中，頑強地、斷斷續續地亮起！代表林柚的扭曲蠕蟲圖標艱難地閃爍著，一條被切割得支離破碎的信息，如同垂死者的囈語，艱難地擠了出來：
    ＞【…城…市…之…光…入…侵…】
    ＞【…金…融…網…肉…雞…網…絡…】
    ＞【…誘…導…踩…踏…製…造…混…亂…】
    ＞【…目…標…可…能…是…掩…護…冷…藏…車…轉…移…】
    ＞【…危…險…滴…快…離…開…廣…場…區…域…】
    信息在“域”字後麵徹底被洶湧的幹擾淹沒，圖標再次灰暗下去。
    冷藏車轉移？！周默的心髒猛地一沉！趙明遠！
    “掩護！他們在用這場混亂做掩護！”周默猛地看向陳正和老k，聲音因為劇痛和急迫而顫抖，“目標是趙明遠！那輛冷藏車要趁亂轉移！”
    仿佛是為了呼應他的判斷，透過氣窗，在廣場邊緣那條通往城郊主幹道的岔路口，一輛沒有任何牌照、車廂漆成灰白色的冷藏車，如同一條滑膩的泥鰍，正悄無聲息地啟動，試圖利用廣場爆發的巨大混亂和人群對道路的堵塞，悄然駛離這片區域！
    “操他祖宗！”老k目眥欲裂，光頭青筋暴起，猛地抓起工作台上一個剛剛改造好、還連著幾根天線的黑色金屬盒子，“想跑？老子給你放個‘大炮仗’聽聽響！”
    他布滿油汙的手指在盒子上幾個旋鈕上瘋狂撥動，嘴裏念念有詞，如同在進行某種古老而暴力的儀式。然後，他猛地將盒子頂端一根粗壯的鞭狀天線對準窗外，狠狠按下了盒子側麵一個鮮紅色的按鈕！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但下一秒！
    “滋————————！！！”
    一陣極其尖銳、高亢、超越人類忍受極限的、仿佛要刺穿耳膜和大腦的噪音，猛地從老k手中的金屬盒子裏爆發出來！這噪音如同無形的衝擊波，瞬間穿透作坊薄薄的牆壁，狠狠撞向外麵混亂的廣場！
    這噪音並非均勻擴散，而是如同有生命般，被老k粗糙改裝的定向天線，精準地聚焦射向那輛正要駛入主幹道的無牌冷藏車！
    “吱嘎——！！！”
    刺耳的刹車聲猛地響起！
    那輛原本平穩行駛的冷藏車，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車頭，車身猛地一歪，劇烈地晃動了一下！駕駛室的車窗玻璃在尖銳噪音的持續衝擊下，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車頭甚至冒出了一小股不祥的黑煙！顯然是車內的精密電子設備在這突如其來的、高強度的定向聲波攻擊下瞬間過載損毀！
    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斷了冷藏車的逃離計劃！它像一頭受傷的野獸，歪斜地停在路口，進退不得！
    “幹得漂亮老k！”陳正低吼一聲，眼中爆發出狼一樣的光芒！機會！
    然而，廣場上的混亂並未因這突如其來的噪音而停止。相反，這尖銳的噪音如同火上澆油！一部分離得近、被噪音刺激得頭痛欲裂、精神瀕臨崩潰的人，變得更加狂暴！他們捂著耳朵，發出痛苦的嚎叫，像無頭蒼蠅一樣更加瘋狂地衝撞！踩踏事件瞬間加劇！而更多的人，則依舊沉浸在鈔票的瘋狂爭奪中，對噪音和遠處的車禍充耳不聞！
    鈔票陷阱引發的混亂狂潮，如同一個被打開的潘多拉魔盒，吞噬著一切。而那輛冒煙的冷藏車，像一個突兀的句號，歪斜地釘在混亂的邊緣，駕駛室裏的人影在布滿裂紋的車窗後晃動，看不清表情。
    周默捂著劇痛的左臂，看著窗外這如同地獄繪卷般的景象——噴湧的鈔票，瘋狂的人群，刺耳的噪音，冒煙的冷藏車，遠處隱約傳來的更多警笛聲…他知道，城市之光的“肉雞網絡”已經成功點燃了混亂之火。而他們，剛剛暴露了位置，攪入了更大的漩渦。
    金元寶的尖叫聲，淹沒在窗外沸騰的聲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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