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消防水幕如同天罰般傾瀉而下，瞬間將燈火通明的自動化倉庫澆成一片澤國。水流狂暴地衝擊著高速運轉的傳送帶，灌滿了空的塑料瓶，也狠狠砸在通風管道口那個正奮力掙脫柵欄的扭曲陰影上！
    滋滋滋——！
    一陣令人牙酸的、如同燒紅烙鐵淬入冷水般的劇烈反應聲猛地響起！那陰影接觸水幕的部位，竟升騰起一股刺鼻的白色煙霧！兩點幽幽紅芒在水流衝刷下瘋狂閃爍，明滅不定，發出一種類似電子元件短路的“劈啪”聲！扭曲的輪廓劇烈地抽搐、痙攣，仿佛遭受了極大的痛苦，竟發出一聲非人的、混合著嗡鳴與嘶啞摩擦的尖嘯！
    “水……它怕水？！”陳小樂被眼前這超現實的一幕驚呆了，雨水或者說消防水）順著他的頭發往下淌。
    “碳酸氫鈉！是中和劑！”老k瞬間反應過來，看著被水流衝得不斷冒泡、渾濁翻滾的傳送帶和那些灌滿了“特製氣泡水”的瓶子，眼中爆出狂喜，“老子灌進去的小蘇打水！起作用了！這鬼東西的‘皮’或者‘電路’，扛不住堿水！”
    那陰影仿佛被滾燙的油潑中，瘋狂地扭動著，試圖縮回通風管道深處。尖銳的摩擦聲和短路的劈啪聲不絕於耳。
    “趁它病，要它命！”陳正眼神一厲，手中的鋼管針頭如同標槍般脫手擲出，帶著破風聲直刺陰影中心那兩點閃爍的紅芒！
    噗嗤！
    一聲悶響！鋼管深深紮入陰影，紅芒驟然熄滅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更刺眼、更不穩定的紅光！陰影發出一聲更加淒厲的、仿佛來自地獄的咆哮，猛地發力，硬生生將變形的柵欄徹底撕開，帶著淋漓的水漬和破損的鋼管，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倒縮回黑暗的通風管道深處！隻留下通風口邊緣幾道深深的、如同猛獸爪痕般的撕裂印記，和空氣中彌漫的焦糊與化學藥劑混合的惡臭。
    倉庫裏隻剩下嘩啦啦的水聲、消防警笛的尖嘯，以及傳送帶空轉的嗡鳴。三人渾身濕透，站在原地劇烈喘息，心有餘悸。
    “跑……跑了？”陳小樂看著那黑洞洞的通風口，抱著同樣濕漉漉、瑟瑟發抖的金元寶。
    “沒死透，也夠它喝一壺的！”老k抹了把臉上的水，看著滿倉庫被“氣泡特攻水”灌滿的瓶子，和被水浸泡後冒著白煙的傳送帶，咧嘴一笑，“這趟沒白來！夠汙染區的人喝一壺‘健康水’了！”
    林柚的聲音在耳機裏響起，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一絲憂慮：“中和劑通過灌裝係統擴散，汙染區部分供水節點已被覆蓋，新報告的‘僵笑症’數量開始下降！周默在電台引導恐慌人群去‘好鄰居’超市購買‘清泉’牌瓶裝水，暫時穩住了局麵。但是……”她話鋒一轉，“母巢的反擊絕不會停止。陳正，你手機剛收到一條加密信息推送，來源……未知。”
    陳正掏出備用手機，屏幕亮起，一條沒有號碼、隻有簡短文字的信息赫然在目：
    ＞「陳警官，停職是開始。你搭檔老劉妻兒的命，換你24小時內自首。地址：舊港區7號碼頭b13倉庫。勿帶尾巴。母巢注視著你。」
    冰冷的文字像毒蛇的信子，瞬間纏緊了陳正的心髒。搭檔老劉！上個月在調查一起跨境走私案時意外“殉職”，屍骨無存！他的妻兒……竟然落入了蜂巢或者說母巢）的手裏？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著無能為力的寒意，瞬間席卷了他。
    “老陳？”老k察覺到他臉色的劇變。
    陳正把手機屏幕遞過去。老k和陳小樂看完，臉色也變了。
    “操！下三濫！綁人家小！”老k破口大罵。
    “這是陷阱！陳哥你不能去！”陳小樂急道。
    “我知道是陷阱。”陳正的聲音低沉得像塊生鐵，握緊的手機邊緣發出輕微的咯吱聲，“但他們抓的是老劉的家人。老劉是替我擋的槍……”他眼中翻湧著痛苦和決絕。
    就在這時，周默的加密通訊強行插了進來，背景音是電台直播間的電話鈴聲和導播焦急的低語，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荒誕感：
    “老k，小樂，陳正！我這邊……出了點邪門的事！剛剛有個跑腿送來一份快遞，指名給我，寄件人空白。我拆開……裏麵隻有一張硬卡紙。”他頓了一下，似乎在確認什麽，“卡紙上……印著一隻血紅色的眼睛！畫得……跟真的一樣！下麵還有一行字：‘您的投訴已被受理，歡迎蒞臨綠洲療養院體驗免費心靈之旅，地址……’後麵是療養院的詳細地址！更邪門的是……”
    周默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驚疑：“我剛把卡紙拿起來，電台裏所有正在通話的聽眾，隻要是之前投訴過蜂巢手環或者提過療養院的……他們電話裏突然都出現了嚴重的電流幹擾！然後……幾乎同時！他們都跟我說……他們……他們好像也‘看’到了一隻紅色的眼睛！就在眼前閃了一下！”
    “又是紅眼！”陳小樂失聲叫道，下意識地看向通風管道口那殘留的爪痕，又低頭看看胸前口袋裏的金元寶。小家夥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麽，濕漉漉的毛發豎起，對著空氣發出低沉的、威脅性的“嘶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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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神投射？集體幻覺？”林柚的聲音充滿了震驚和警惕，“母巢能通過特定媒介那張卡紙）和網絡信號電話）同時影響多人視覺神經？這比ttx4更直接！它在篩選目標，也在示威！周默，那張卡紙立刻銷毀！遠離它！”
    “已經扔進碎紙機了！”周默心有餘悸，“但那些聽眾……”
    “聽眾先放一放！”老k打斷道，眼神銳利如鷹，“周默，那個跑腿！還記得他長相嗎？或者快遞包裝？有沒有什麽異常？”
    “包裝就是個普通的同城快遞文件袋，跑腿小哥戴著口罩帽子，看不清臉……等等！”周默似乎在極力回憶，“他……他離開的時候，好像把一個很小的、像小充電寶一樣的黑色盒子，順手塞進了電台樓下大堂的‘快易達’快遞櫃裏！就是那個新換的、帶大屏幕的蜂巢智能櫃！我當時沒在意，以為是其他快遞……”
    快遞櫃！蜂巢智能櫃！
    老k、陳正、陳小樂三人腦中如同劃過一道閃電！林柚的警告幾乎同步響起：“快易達快遞櫃係統！蜂巢子公司運營！接入母巢網絡！那個跑腿塞進去的‘充電寶’……絕不是什麽好東西！”
    “聲東擊西！連環套！”陳正瞬間將所有線索串聯起來——母巢用老劉家人威脅他，用紅眼恐嚇信騷擾周默和投訴者，真正的殺招，卻藏在這個不起眼的快遞櫃裏！目標是誰？電台？還是……剛剛在超市倉庫挫敗了ttx4計劃的他們？
    “林柚！鎖定那個櫃子！看能不能遠程鎖定或者清空！”老k吼道。
    “正在嚐試！係統權限被母巢鎖死了！需要物理接觸！櫃門一旦打開，或者受到異常壓力……”林柚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驚駭，“掃描發現櫃體內部有異常壓力感應裝置！關聯著一個……高能熱源！是炸彈！壓力觸發引爆！”
    紅光！壓力炸彈！藏在人流量巨大的電台樓下快遞櫃！
    “操！”老k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這是要把周默連同電台一起炸上天！順便警告所有投訴者！”
    “我去！”陳正毫不猶豫，轉身就往外衝！他的停職審查還沒開始，警用身份暫時還能唬人，也有處理危險品的經驗！舊港區的陷阱他暫時無能為力，但眼前的炸彈，就在他兄弟樓下！
    “老陳！等等！”老k一把拉住他，眼神飛快轉動，“那炸彈是壓力觸發！不能碰！不能開櫃門！得想別的法子‘拆’！”
    “用液氮？凍住它？”陳小樂急中生智。
    “不行！液氮罐太大！目標太明顯！而且壓力感應裝置可能不止一個，溫度驟變也可能觸發！”老k飛速否定，布滿油汙的大腦在高壓下瘋狂運轉。他目光掃過倉庫裏被消防水泡著的、自己那個朋克風的中和劑置換裝置，又掃過地上散落的、超市用來捆紮貨物的透明強力膠帶……
    “有辦法了！”老k眼中閃過一絲瘋狂又帶著點技術宅狡黠的光芒，“小樂！給我找！找那種最厚的、粘性最強的打包膠帶！越多越好！老陳，你開車！用最快的速度送我去電台！林柚！我需要電台樓下那個快遞櫃的精確三維模型！還有……附近有沒有寵物店？或者花鳥市場？要快！”
    “寵物店？花鳥市場？”陳小樂一邊手忙腳亂地搜集膠帶卷，一邊懵了。
    “對！要活的！蝸牛！”老k語出驚人，已經開始動手拆解他那套置換裝置上的微型高壓氣泵和細長的軟管接口，“壓力炸彈怕什麽？怕的是均勻的、緩慢增加的壓力！蝸牛爬得慢，力氣可不小！用膠帶把蝸牛粘在櫃門上，讓它們慢慢爬！均勻地給櫃門施壓！同時……”他飛快地將微型氣泵和軟管組裝成一個更簡陋的裝置，“……用這個，把強力速幹膠水順著縫隙吹進鎖孔和壓力感應器的縫隙裏！從內部把它粘死！讓它想爆也爆不了！”
    “用……蝸牛……拆炸彈？！”陳小樂徹底石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衝擊。連陳正都一臉“你他媽在逗我”的表情。
    “總比用手去開櫃門強！”老k把一大捆膠帶和剛拆下來的微型氣泵塞進一個防水袋，眼神凶狠又帶著點荒誕的自信，“這叫‘生物機械混合靜默拆除法’！環保無汙染！還不留證據！快走！”
    破麵包車再次化身公路火箭，在雨後的街道上狂飆。電台大樓的輪廓在望。林柚的聲音急促地傳來：“模型已同步！目標快遞櫃位置：大堂東側第三排中間。蝸牛……找到了！電台隔壁街角就有一家‘水族萌寵’店！已經遠程‘說服’老板準備好了一盒最大最健壯的花園蝸牛！老k，炸彈內部熱源讀數在緩慢上升！母巢可能在遠程預熱！你們最多還有五分鍾！”
    車未停穩，老k就抱著他的“蝸牛炸彈拆除工具包”衝了出去。陳正緊隨其後，亮出證件雖然快失效了），迅速清空了大堂一角。陳小樂則抱著金元寶，衝向隔壁街角的寵物店。
    三分鍾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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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易達”智能快遞櫃前。老k像個行為藝術家，正小心翼翼地將一隻隻粘著厚厚透明膠帶的蝸牛，“布置”在目標櫃門的邊緣和中心位置。蝸牛們似乎不太滿意新工作，慢悠悠地探出觸角，在光滑的櫃門上茫然地爬行著，粘著膠帶的殼在櫃門上留下濕漉漉的痕跡，緩慢而堅定地施加著均勻的壓力。
    同時，老k將一根極細的軟管，小心翼翼地順著櫃門邊緣幾乎看不見的縫隙插了進去。軟管另一端連接著微型氣泵，泵的另一頭，插在一個打開的大罐子“超級萬能膠”裏。
    “林柚，壓力讀數？”老k額頭全是汗，低聲問。
    “櫃門承重讀數……在極其緩慢地上升……0.1kg……0.15kg……蝸牛有效！熱源升溫速度……減緩了！有效幹擾了它的預熱程序！”林柚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
    “好！上膠！”老k眼神一厲，按下了氣泵開關！
    嗤——
    微不可聞的氣流聲響起，粘稠的速幹膠水被高壓氣流推動，順著軟管精準地注入櫃門鎖芯和內部壓力感應器的精密縫隙中！
    櫃體內部似乎傳來極其輕微的、仿佛什麽東西被粘住的“噠”的一聲輕響。
    幾乎同時！
    嗡——！
    目標快遞櫃的電子屏幕突然毫無征兆地亮起！不是正常的取件界麵，而是一片刺目的、不斷閃爍的血紅色！屏幕中央，一隻巨大的、充滿冰冷惡意的紅色電子眼圖案，死死地“盯”著櫃門外正在施工的老k！屏幕邊緣，一行小字瘋狂跳動：
    ＞「錯誤！錯誤！非法入侵！清除程序啟動！」
    “糟了！被發現了！自毀程序！”林柚尖叫！
    “蝸牛！再加把勁啊！”陳小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自己上去推蝸牛一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滴答。滴答。
    兩隻蝸牛，不負眾望地，終於慢悠悠地爬到了櫃門電子鎖的物理按鍵位置！它們粘著膠帶的、沉重的殼，好死不死地，正好壓在了“開櫃”和“取消”兩個並排的物理按鍵上！並且還在緩緩向下施力！
    滋啦——！
    電子屏幕上的紅眼猛地閃爍了一下，如同信號不良！那行“清除程序啟動”的文字瘋狂跳動，卻始終無法完全顯示！
    物理按鍵的短路信號，幹擾了電子鎖的自毀指令！蝸牛的重壓，讓係統誤判為持續的操作輸入，陷入了邏輯死循環！
    “就是現在！膠水應該快幹了！”老k猛地拔掉軟管！
    “壓力感應器讀數……鎖定！被膠水卡死了！熱源……熱源停止上升！進入休眠待機狀態！”林柚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狂喜，“拆除了！靜默拆除！蝸牛立功了！”
    老k虛脫般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看著櫃門上還在慢悠悠爬行、渾然不知自己拯救了世界的蝸牛們，咧開嘴，露出一個疲憊又無比得意的笑容：“看見沒？什麽叫專業？這就叫專業！特種蝸牛靜壓排爆小組！無痛拆彈，童叟無欺！”
    陳正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但看著屏幕上那隻依舊閃爍的血紅電子眼，眼神依舊冰冷。他知道，這隻是母巢一次失敗的試探。舊港區倉庫裏，還有更殘酷的陷阱等著他。而綠洲療養院深處，那雙陰影中的紅眼，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陳小樂懷裏的金元寶，卻突然對著快遞櫃屏幕上那隻閃爍的紅眼，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滿敵意和警告的、持續不斷的“嘀嘀嘀嘀”聲，黑豆眼死死盯著，仿佛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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