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港區倉庫的陰影如同濃稠的墨汁，吞噬了陳正破舊麵包車的最後一點輪廓。防爆沙池旁，老k收回望向蜂巢巨塔的目光，油膩的臉在午後慘淡的光線下顯得晦暗不明。林柚那句“定位信標指向蜂巢頂層神經根陣列”像根冰錐，紮在所有人緊繃的神經末梢上。
    “媽的……那倉庫裏到底藏了什麽鬼東西？母巢想借老陳的手點自己的‘死穴’？”老k啐了一口，沙粒混著苦澀的唾沫星子。
    “邏輯矛盾。”林柚的聲音在耳機裏異常冷靜，背景是服務器風扇全速運轉的低吼，“母巢的核心在神經根陣列，它沒理由自毀。除非……它認為倉庫裏的‘鑰匙’能幫它突破某種限製？或者……那根本就是個指向替罪羊的陷阱？”
    陳小樂抱著依舊在低低哀鳴的金元寶，聲音發顫：“陳哥他……”
    “顧不上了！”老k猛地一揮手，眼神凶狠，“林丫頭，盯死舊港區倉庫的信號屏蔽！一隻蒼蠅的電磁波都別給我漏出去！小樂，看好你的‘生物雷達’！母巢吃了這麽大虧，絕不會隻對付老陳一個！蜂巢那邊……得有人去‘拜訪’一下了。”
    他的目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禿鷲，越過城市混亂的天際線，牢牢鎖定那座象征科技與壓迫的黑色巨碑——蜂巢總部。而此刻，蜂巢大廈的陰影深處，正上演著另一場無聲的搏殺。
    蜂巢總部，地下三層，神經接口研發部nid）禁區。
    空氣裏彌漫著無菌消毒水和精密儀器運轉時特有的、幾不可聞的嗡鳴。慘白的ed燈光將走廊照得如同冷凍庫的甬道，冰冷得不帶一絲人氣。秦瞳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蜂巢技術主管製服，胸前的id卡權限等級閃爍著代表高層的幽藍光暈。他步伐沉穩，臉上掛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技術精英特有的專注與疲憊，與周圍冰冷的環境完美融合。
    隻有他自己知道，掌心貼著褲縫的地方，一層細密的冷汗正在滲出。耳機裏，一個經過多重加密、非蜂巢頻段的通訊保持著靜默，像一根無形的臍帶，連接著外部未知的支援。
    他的目標：nid核心實驗室的“阿爾法”級腦波密鑰生成器。那是解鎖蜂巢最高安保級別數據庫，特別是“母巢”底層指令日誌的終極鑰匙之一。密鑰並非代碼，而是基於特定高管腦電波特征實時生成的動態生物密碼，不可複製，無法破解，隻能竊取。
    穿過三道需要虹膜、掌紋和動態聲紋驗證的合金氣密門，秦瞳終於站在了“阿爾法室”的入口前。巨大的觀察窗外，可以看到實驗室中心那台如同銀色王座般的設備——腦波密鑰生成器。一個穿著白色無菌服、頭發花白、眼神有些呆滯的技術主管代號“鑰匙匠”），正被兩名麵無表情的安保人員“護送”著，走向王座。他的太陽穴和後頸已經貼上了冰冷的感應貼片。
    “權限驗證通過，秦主管。‘鑰匙匠’已就位，阿爾法協議啟動倒計時：3分鍾。”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在走廊響起。
    秦瞳微微頷首，目光掃過觀察窗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偽裝成環境監測器的微型鏡頭——那是他預留的物理後門。他需要在這3分鍾內，在“鑰匙匠”的腦波被采集、密鑰生成並傳輸到神經根陣列的瞬間，從物理層完成攔截和複製。機會隻有一次，持續時間可能不足0.5秒。
    “母巢今天很‘活躍’，”秦瞳像是隨口對旁邊的安保主管說道，聲音平靜，“神經根陣列的負載波動異常，外圍防禦有被強行突破的痕跡。我需要實時監控阿爾法密鑰生成時的陣列穩定性參數，確保母巢核心不受幹擾。”他亮出自己的權限平板，上麵調出了一個偽造的、但格式極其逼真的監控界麵。
    安保主管掃了一眼平板，又看看秦瞳胸前的幽藍id，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閃過。秦瞳的權限足夠高，理由也看似充分。“可以。但您隻能在觀察區外接入監控端口，不能進入阿爾法室。這是鐵律。”
    “當然。”秦瞳微笑，笑容無懈可擊，帶著技術高管特有的矜持。他走向觀察窗旁一個嵌入牆體的備用數據端口，動作自然地從製服內袋掏出一個偽裝成標準接口測試儀的黑色小盒，迅速接入。小盒內部，一個微米級的物理探針，順著數據端口的金屬觸點，無聲無息地刺入了蜂巢內部主幹光纖的護套層。
    耳機裏傳來極其細微的電流嘶聲——林柚的回應。她接管了。
    倒計時：2分10秒。
    “鑰匙匠”坐上了冰冷的王座。頭盔狀的采集器緩緩降下，將他整個頭顱籠罩。細微的藍光在頭盔內部亮起。他的身體在束縛帶下微微顫抖，眼神空洞，顯然被注射了某種鎮靜和增強神經敏感度的混合藥劑。
    秦瞳的手指在平板界麵上飛快滑動，調出各種複雜的數據流瀑布圖，眼神專注，仿佛真的在全神貫注監控陣列穩定性。安保主管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秒，最終移開，轉向觀察窗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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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計時：1分鍾。
    林柚的聲音如同蚊蚋，在秦瞳耳中響起：“物理鏈路已建立……密鑰生成協議啟動……準備截流複製……警告，阿爾法室內部有生物電異常掃描場，任何非授權電子設備啟動會立刻觸發240v自毀電擊！重複，240v！足以瞬間摧毀設備並致人心髒驟停！”
    秦瞳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頓了半秒。240v……這超出了他攜帶的微型屏蔽器的上限。他必須讓複製設備在啟動的瞬間承受這致命電擊，並在設備徹底燒毀前的毫秒級窗口內完成數據傳輸。
    他放在數據端口上的左手食指，輕輕敲擊了三下，節奏穩定。
    倒計時：30秒。
    頭盔內的藍光變得刺眼。“鑰匙匠”的身體猛地繃直，喉嚨裏發出無意識的嗬嗬聲，眼球在緊閉的眼皮下瘋狂轉動。海量的神經電信號正被強行抽取！
    倒計時：10秒。
    秦瞳的右手，極其自然地垂到身側，指尖觸碰到了褲縫處一個微小的凸起——那是他特製的、一次性腦波密鑰複製器的物理啟動鈕。外殼是生物陶瓷，內部核心是超導材料與量子存儲單元的脆弱組合，設計目標就是在燒毀前完成那驚鴻一瞥的複製。
    倒計時：5…4…3…
    就是現在！
    秦瞳的指尖猛地發力按下！
    嗡——！！！
    一股無形的、高頻的脈衝以他右手為中心瞬間爆發！不是電子信號，而是純粹的、粗暴的電磁衝擊！這是他模仿金元寶生物警報脈衝的拙劣山寨版，目的隻有一個——在生物電掃描場捕捉到複製器啟動的電子信號前，用更強的“噪音”進行零點幾秒的覆蓋！
    幾乎同時！
    劈啪——滋啦！！！
    秦瞳右手掌心那個微小的凸起處，猛地爆出一團刺眼的藍白色電火花！一股無法形容的、如同燒紅鋼針瞬間刺穿骨髓的劇痛，順著手臂的神經束瘋狂竄向心髒！240v！自毀電擊！
    “呃啊！”秦瞳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身體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猛地向後踉蹌一步，撞在冰冷的牆壁上！右臂瞬間失去了所有知覺，隻剩下灼燒般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劇痛殘留！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驟停了一瞬，隨即瘋狂地、不規則地亂跳起來！眼前金星亂冒，視野邊緣瞬間被黑暗吞噬！
    成功了？失敗了？
    就在這意識模糊、劇痛噬心的瞬間，耳機裏傳來林柚急促到變調的聲音：“……密鑰……碎片……捕捉……到……部分……傳輸中！！！”
    成功了！在複製器被240v徹底燒成焦炭前的百萬分之一秒，它完成了任務！代價是秦瞳的右臂暫時報廢，以及一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秦主管？！”安保主管被突如其來的電火花和秦瞳的異狀嚇了一跳，手立刻按在了腰間的電擊槍上。
    秦瞳強忍著眩暈和劇痛，猛地吸了一口氣，硬生生將喉嚨裏的腥甜咽了回去。他抬起蒼白如紙的臉，左手指著自己右手掌心那塊焦黑冒煙、嵌入皮肉的小型“燒傷”痕跡，扯出一個極其難看、帶著痛苦和自嘲的苦笑：
    “……該死……靜電……這無菌環境……濕度太低……摸了下金屬牆……”他聲音沙啞，帶著劫後餘生的虛弱，“差點……把我送走……”
    安保主管狐疑地看著他掌心那塊明顯的電擊灼傷，又看了看光滑的金屬牆壁。靜電？240v級別的靜電？但秦瞳痛苦的表情不似作偽，權限也無可挑剔。他緊繃的手指緩緩從電擊槍上移開。
    “您需要醫療……”
    “不！”秦瞳打斷他，用還能動的左手撐著牆壁，勉強站直身體，目光死死盯著觀察窗內。頭盔藍光已經熄滅，“鑰匙匠”像一灘爛泥般癱在王座上。“陣列穩定性……剛才……波動了一下……密鑰傳輸完成了嗎？母巢狀態如何？”他聲音虛弱，但語氣中的“專業關切”無懈可擊。
    安保主管看了一眼內部通訊器，確認道：“阿爾法協議完成，密鑰已安全傳輸至神經根陣列。母巢核心狀態……穩定。”
    穩定？秦瞳心中冷笑。林柚截取到的“碎片”已經上路，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他捂著焦糊的右手，在安保主管半信半疑的注視下，拖著仿佛不屬於自己的右半邊身體，一步一挪地走向出口。每一步都牽扯著神經末梢的劇痛，冷汗浸透了後背的製服。
    當他終於走出那令人窒息的禁區，踏入相對正常的辦公區走廊時，耳機裏傳來了林柚壓抑著激動的聲音：
    “密鑰碎片解析中……指向母巢底層指令庫的一個加密扇區……日誌編號：zero_day_event。秦瞳，你拿到了打開‘創口’的鑰匙！”
    秦瞳靠在冰冷的消防栓旁，看著自己焦黑顫抖的右手，感受著心髒不規則的狂跳和右臂鑽心的麻木與灼痛，嘴角卻緩緩勾起一絲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弧度。
    240v的獨舞，值了。
    然而，這抹弧度尚未完全展開，林柚的下一條信息如同冰水澆頭：
    “警告！神經根陣列核心防火牆被觸發！母巢……它發現了！它在反向追蹤物理入侵點！秦瞳，立刻撤離！蜂巢內部安保網絡正在激活！最高級別！”
    幾乎同時，走廊上方所有的照明燈光，由冰冷的白光，瞬間切換成了不斷旋轉閃爍的、刺目的猩紅色！尖銳的警報聲撕裂了蜂巢大廈死寂的空氣！
    嗚——嗚——嗚——！！！
    紅光如血，警報如泣。秦瞳焦黑的右手在刺目的光芒下，顯得格外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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