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工業區的寒風卷著水泥粉塵，刮在臉上像砂紙打磨。周默用一塊浸濕的破布捂著口鼻，僅剩的右眼死死盯著那片逐漸冷卻的混凝土墳場——那灘珍珠母色的“雲靄”樣本在灰泥邊緣微微反光，如同毒蛇褪下的鱗片。遠處，被靜電場幹擾的“人潮”幽綠光點明滅不定，如同接觸不良的鬼火，暫時被阻隔在塵埃之外，但每一次閃爍都讓人心驚肉跳。
    “樣本…不能留…”老k瘸著凍傷的腿，聲音嘶啞。他丟開那個早已冷卻的磁芯塑料瓶，渾濁的眼睛掃過這片狼藉的戰場，最終定格在陳正開來的那輛被混凝土半埋的罐車上。“找…能燒的…高溫…徹底…氣化！”
    “我去！”陳正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額頭傷口被灰塵糊住，左臂的劇痛讓他臉色發白，但眼神依舊凶悍。他抓起地上半截扭曲的鋼筋，踉蹌著就要衝向那片危險的灰泥區。
    “等等！”林柚突然出聲，她一直守在昏迷的秦瞳身邊，此刻正低頭看著自己手腕上那個早已被老k屏蔽了信號的蜂巢手環。手環屏幕一片漆黑，但邊緣一個極其微小的物理指示燈，正以一種奇特的、三短三長三短的頻率，閃爍著極其微弱的紅光。這頻率…不是蜂巢的編碼！
    “秦瞳…他在昏迷前…可能…設定了什麽…”林柚的聲音帶著不確定，手指下意識地撫過那個指示燈。
    就在這時！
    “唔…”
    一聲極其微弱、如同夢囈般的呻吟，從秦瞳喉嚨裏溢出！
    所有人瞬間屏住呼吸！隻見秦瞳緊閉的眼皮劇烈地顫動了幾下，被林柚按壓著的頸部針孔周圍的青紫色似乎消退了一點點。他幹裂的嘴唇翕動著，極其艱難地吐出幾個破碎的氣音：
    “…數…據…殯儀…館…冷…備份…城…光…笑…”
    話音未落，他頭一歪，再次陷入深度昏迷。但剛才那斷斷續續的幾個字，如同驚雷般在眾人耳邊炸響！
    殯儀館？數據？冷備份？城市之光的笑臉？！
    周默的腦子飛速運轉。秦瞳在最後時刻傳遞的信息！他提到殯儀館…結合林柚手環上那摩爾斯電碼般的紅光sos！）…難道秦瞳在神經麻痹前，用最後一絲清醒，將某個關鍵數據備份，或者…將指向備份位置的線索，植入了林柚的手環？而備份地點，在一個殯儀館的冷藏設施裏？他還提到了城市之光的笑臉！
    “冷備份…對抗…母巢…篡改…”老k渾濁的眼睛猛地亮起，布滿凍瘡的手指激動地顫抖，“秦瞳…留了…後手！可能…是…‘雲靄’…原始…數據…或者…母巢…漏洞！”
    這簡直是絕境中的唯一稻草！如果能拿到原始數據，或許就能找到破解“雲靄”的方法，甚至反製母巢！
    “最近的殯儀館…是城南長青園！”陳正對城市布局了如指掌，立刻報出地點。“但那裏…安保不弱，特別是冷藏區…”
    “必須去！”周默斬釘截鐵，左眼錫箔眼罩下滲出的血淚混合著泥灰，讓他看起來格外猙獰。“樣本要處理，數據更要拿到！分頭！陳正，你和小樂處理樣本！用罐車殘留的柴油，混合能找到的易燃物，燒！燒幹淨！我和老k、林柚帶秦瞳去長青園！”
    計劃倉促而危險，但別無選擇。陳正和小樂立刻在廢墟中翻找可燃物。小樂把懷裏虛弱的金元寶小心翼翼塞進一個相對幹淨的礦泉水紙箱，墊了點破布。“元寶，乖，這次不帶你冒險了，你看著家…”他低聲說著，把紙箱塞進路邊一個半塌的廢棄崗亭角落裏。
    金元寶蔫蔫地“吱”了一聲，算是回應。
    周默、老k和林柚則費力地將昏迷的秦瞳再次抬上那輛飽經風霜的三輪板車。老k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鏽跡斑斑的管鉗，硬生生把板車一個變形卡死的輪子給砸正了。
    城南，長青園殯儀館。
    深夜的殯儀館籠罩在一片死寂和消毒水混合著淡淡花香也可能是香燭味）的詭異氣氛中。主體建築燈火通明，隱約傳來哀樂和哭泣聲。而側後方一棟獨立的、沒有任何窗戶的低矮混凝土建築，則如同沉默的堡壘，門口掛著“遺體冷藏及數據處理中心——非請莫入”的牌子。這裏是城市級遺體冷藏庫，也承擔著部分需要長期低溫保存的司法鑒定樣本存儲和初步電子歸檔工作。
    三人將板車藏在圍牆外的灌木叢裏。周默臉上那個焊著錫箔紙的眼罩在路燈下格外紮眼，林柚手腕上那個蜂巢手環邊緣，微弱的紅光仍在固執地閃爍。老k則從工具袋裏翻出幾樣小工具：一把絕緣膠布纏柄的螺絲刀，一個用萬用表改裝的自製低頻信號探測器，還有一小截…金元寶之前啃下來的、帶著牙印的銀纖維布條。
    “屏蔽…靠近…幹擾…門禁…”老k將銀纖維布條纏在螺絲刀手柄上，動作透著技術宅的執著。他示意周默和林柚架著秦瞳，自己則佝僂著腰，如同一個真正的維修工，一瘸一拐地走向冷藏中心側麵的員工通道小門。門上是一個老式的電子密碼鎖加刷卡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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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k將那個自製的信號探測器靠近門禁麵板，探測器上幾個小燈立刻開始不規則地閃爍。他渾濁的眼睛眯起，布滿老繭的手指在探測器側麵幾個微調旋鈕上快速撥動。幾秒鍾後，探測器發出極其輕微的“嘀嘀”聲，指示燈穩定在一個特定的低頻閃爍模式上。
    “低頻…門禁…心跳…模擬…”老k低聲解釋，同時將纏著銀纖維的螺絲刀尖端，精準地抵在門禁麵板下方一個不起眼的檢修縫隙處。銀纖維的屏蔽效果似乎幹擾了麵板的某些反饋機製。
    “滴…哢噠。”
    一聲輕響，在探測器模擬的特定低頻信號和銀纖維的物理屏蔽幹擾下，那個堅固的門禁鎖，竟然被老k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強行“說服”了！門鎖彈開了一道縫隙！
    一股混合著冰冷防腐劑和微弱臭氧味的寒氣瞬間湧出。三人不敢耽擱，迅速閃身進入。
    門內是一條狹窄的走廊，光線昏暗，隻有牆壁下方的應急指示燈散發著幽幽綠光。冰冷的空氣仿佛能凍結骨髓。走廊兩側是一扇扇厚重的、密封的合金門，門上隻有冰冷的編號。空氣循環係統發出低沉的白噪音，掩蓋了所有其他聲響。
    林柚手腕上的手環紅光閃爍頻率似乎加快了一點。
    “跟著…信號…走…”老k舉著那個自製的探測器，探測器上的指示燈對某個方向的特定低頻信號反應更強烈了。秦瞳植入林柚手環的線索，正在引導他們！
    走廊盡頭右轉，一扇比其他門更厚、標識著“低溫服務器機房  恒溫20c”的合金門出現在眼前。門禁是更先進的指紋+虹膜雙重認證。
    “麻煩了…”周默心一沉。這種門禁不是靠小伎倆能騙開的。
    “不…一定有…物理…後門…”老k貼著冰冷的合金門，耳朵幾乎貼在門上，布滿凍瘡的手指仔細摸索著門框邊緣。突然，他在門框下方靠近地板的一個隱蔽角落，摸到了一個極其微小的、覆蓋著防塵膠塞的接口！那接口的形狀…像是老式ps2鍵盤口！
    “哈！…古董…維護…接口！”老k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芒。這種老式接口，往往是係統建設時預留的、不受主係統管控的物理後門，用於極端情況下的緊急維護！
    他立刻從工具袋深處，掏出一個用絕緣膠布纏得亂七八糟的、火柴盒大小的自製設備，上麵還拖著一根同樣古老的ps2接口線！這是他多年維修生涯壓箱底的寶貝——一個能繞過大部分軟件認證、直接通過硬件底層協議與特定老式設備“對話”的物理破解器！
    “掩護…我…”老k低吼一聲，不顧地麵冰冷刺骨，直接趴了下去，手指顫抖著拔掉防塵塞，將那根老舊的ps2線懟進了接口！他布滿油汙和凍瘡的手指在破解器簡陋的按鍵上快速敲擊著，屏幕上滾動著隻有他自己能看懂的十六進製代碼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機房裏恒溫設備的低沉嗡鳴和刺骨的寒冷，讓等待變得無比煎熬。林柚緊張地盯著走廊入口，周默則感覺左眼的劇痛和視野邊緣的紅光在低溫下更加活躍了。
    突然！
    “吱吱！吱——！”
    一聲微弱但異常清晰的倉鼠叫聲，極其突兀地從周默胸前的口袋裏傳了出來！是金元寶！小樂怕它凍死或出事，臨走前把它塞進了周默外套的內兜裏！
    周默一愣，趕緊把小家夥掏出來。隻見金元寶蜷縮在他手心，小身體不再像之前那樣虛弱發抖，反而…在微微發燙？它的綠豆眼死死盯著那扇厚重的合金門，粉嫩的鼻子瘋狂抽動，細長的胡須再次進入了那種高頻震顫的“嗡嗡”模式！但這一次，它的方向感異常明確，就是那扇門！
    “它…它感應到門裏麵了？”林柚難以置信。
    “生物…傳感器…對…特定…磁場…或…低溫…異常…敏感…”老k頭也不抬，聲音帶著興奮，“服務器…運行…產生…熱量…但…機房…強製…低溫…散熱…係統…必然…有…劇烈…熱交換…金元寶…感應到…溫度…梯度…異常…或者…服務器…硬盤…陣列…的…強…磁場…波動！”
    仿佛是為了印證老k的話，他手中的破解器屏幕猛地一暗，緊接著跳出一行綠色的提示符：
    [p handsished! bypassing bioauth...]
    (物理握手建立！繞過生物認證…)
    “哢噠…嗡…”
    厚重的合金門內部傳來解鎖機構和密封條泄壓的聲響。門，無聲地向內滑開！
    一股更加強勁、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寒氣撲麵而來！門內是一個不算太大的空間，整齊排列著幾組閃爍著藍色運行燈的機櫃，機櫃外殼凝結著厚厚的白霜。房間中央，一台獨立的、體積更大、外殼上凝結著冰花的機箱格外顯眼，機箱側麵噴著“城市司法物證鏈  低溫核心存儲節點”的字樣。這就是他們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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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k掙紮著爬起來，正要衝進去——
    “嘀！嘀！嘀！”
    刺耳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在走廊裏炸響！紅色的旋轉警燈在走廊天花板亮起！
    “非法入侵！低溫存儲區！安保響應啟動！”冰冷的電子合成音通過廣播係統傳遍每個角落！
    暴露了！母巢或者殯儀館本身的安保係統發現了物理後門的異常訪問！
    “快！”周默低吼，架著秦瞳就往裏衝！林柚緊隨其後！
    老k衝到那台低溫核心存儲節點前。機箱需要專用鑰匙和權限卡才能打開物理麵板訪問存儲陣列。時間不夠了！
    “金元寶！…委屈…你了！”老k眼中閃過一絲瘋狂，他一把抓過周默手裏的金元寶！在小家夥驚恐的“吱吱”聲中，老k用那截帶著牙印的銀纖維布條，極其麻利地將金元寶圓滾滾的身體…捆在了機箱側麵散熱格柵最密集、溫度相對最高的區域！
    “吱——！！！”金元寶發出淒厲的尖叫！極度的寒冷和突然的束縛讓它瘋狂掙紮！
    “你幹什麽？！”周默和林柚都驚呆了。
    “生物…熱源…加…金屬…屏蔽…幹擾…內部…溫度…傳感器！”老k語速飛快，手指在冰冷的機箱外殼上快速摸索，“觸發…過熱…保護…或者…強製…降溫…邏輯…衝突！逼它…開…檢修…口！”
    果然！金元寶小小的身體散發出的熱量雖然微弱），加上銀纖維對部分散熱孔的物理遮擋，在機箱內部精密的溫控係統裏，瞬間製造了一個“局部過熱”的假象！
    機箱內部風扇的轉速猛地提升，發出尖銳的呼嘯！緊接著，機箱正麵一個隱蔽的、用於緊急物理訪問的檢修麵板，“啪”的一聲，在內部氣壓和錯誤溫控邏輯的驅動下，自動彈開了一條縫隙！露出了裏麵密密麻麻的線纜和存儲模塊！
    成了！利用倉鼠的體溫和銀纖維布，強行騙開了保險箱！
    老k眼疾手快，用螺絲刀卡住縫隙，猛地將檢修麵板撬開更大！他布滿凍瘡的手指直接伸了進去，無視那些冰冷的線纜，精準地摳住一塊標著“chain07”的黑色存儲模塊，用力一拔！
    “嗚——！！！”
    機箱內部發出更淒厲的報警聲！存儲模塊被強行拔出，整個低溫核心存儲節點瞬間藍屏宕機！
    “走！”老k將那塊冰冷的存儲模塊死死攥在手裏，轉身就跑！
    三人架著秦瞳，帶著“倉鼠牌鑰匙”竊取的模塊，衝出機房。走廊盡頭，沉重的腳步聲和安保人員的呼喝聲已經清晰可聞！
    他們沿著來路狂奔，衝出員工通道，撲向圍牆外的板車。身後，殯儀館安保的手電光柱如同探照燈般掃了過來！
    就在他們手忙腳亂將秦瞳抬上板車，周默抓住車把準備亡命蹬車時——
    “叮咚。”
    林柚口袋裏，一部經過老k深度改裝、物理斷網的備用手機，突然自動開機，屏幕亮起！
    屏幕上沒有任何號碼，隻有一行自動彈出的、格式標準得如同政府公文的短信通知：
    【尊敬的周默先生：根據市局物證鑒定中心編號：jd2025194）最新dna比對報告，確認您與今日淩晨發生於西郊廢棄工廠的被害人李建國身份證號：xxx）存在直接生物關聯。請您於24小時內前往就近公安機關配合調查。拒不到案將采取強製措施。】
    短信末尾，還附著一個標準的公安局電子公章。
    周默看著短信，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在剛才的混亂中，不知何時被機箱銳利邊緣劃破了一道小口子，滲出的血珠在低溫下已經半凝固。
    他猛地想起，幾天前，他因為牙齦出血，剛換下的一支舊牙刷，似乎…就扔在電台辦公室的垃圾桶裏，還沒來得及清理！
    一股寒意，比殯儀館的低溫更刺骨，瞬間凍結了他的血液。
    母巢…不僅篡改了殯儀館的司法物證鏈數據…它竟然能精準調用並偽造法醫鑒定流程，將他的dna信息…“植入”了一起根本不存在的謀殺案現場！
    無形的網，早已在他毫無察覺時，悄然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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