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k的“工作室”——其實就是他家堆滿各種電子廢料和工具的陽台——此刻彌漫著一股焊錫鬆香混合著外賣餐盒殘留的油膩氣味。三塊明黃色的外賣平台電動車電池，被粗暴地串聯在一起，裸露的電線像糾纏的藤蔓，連接到一個塞滿了廢棄電路板、電容和一個小型散熱風扇的鐵皮餅幹盒裏。餅幹盒頂上歪歪扭扭地豎著一根用鋁箔包裹的短天線，活像根營養不良的避雷針。
    “成了！”老k抹了把額頭的汗，手指關節沾著點黑灰。他得意地拍了拍那個還在嗡嗡作響的餅幹盒，又踢了踢旁邊一個舊兒童滑板車改裝的底盤——三塊外賣電池就綁在上麵。“移動式寬頻脈衝幹擾器，代號‘放屁蟲’！專門針對那些喜歡在公共頻段偷偷摸摸的小蟑螂！”
    周默捏著鼻子，看著這台散發著可疑氣味的“戰車”：“k大爺，您確定這玩意兒…不會半路炸了？還有這味兒……”他指了指滑板車底盤上沾著的幾滴可疑醬汁和一股淡淡的酸菜魚餘味。
    “放心！電壓穩得很！”老k拍著胸脯，花白的頭發跟著顫動，“味兒？那是外賣電池自帶的生活氣息！原汁原味！偽裝的一部分！”他彎腰，從工具箱裏掏出一張早就打印好的a4紙，上麵用加粗黑體印著：“甲醛檢測中，屁味莫驚”。他熟練地用寬膠帶把這告示貼在了滑板車車尾，正好蓋住了電池綁帶。“看！專業吧？這年頭，啥怪味都能推給甲醛！移動檢測車，合情合理！”
    陳小樂蹲在旁邊，好奇地用指尖戳了戳餅幹盒上還在轉動的散熱風扇：“這‘屁’…真能蓋住蜂巢的信號？”
    “哼，小看老頭子了？”老k哼了一聲，渾濁的眼睛裏閃著技術宅的精光，“這‘放屁蟲’放的不是臭氣，是電波‘屁’！高頻脈衝亂碼，像放連環屁一樣噗噗噗噗——把特定頻段的數據通道堵得嚴嚴實實！甭管是偷數據的還是傳指令的，都給我憋回去！”他指了指餅幹盒側麵一個不起眼的綠色小燈，“看見沒？目標鎖定燈。隻要附近有蜂巢或者母巢的異常數據流，它就會閃！比狗鼻子還靈！”
    周默的手機震動，林柚發來加密信息：“秦瞳有動作！他離開奶茶店，信號軌跡指向城南星河廣場！懷疑去接收或投放新設備！廣場舞時間快到了，人多眼雜，適合掩護！”
    “目標，星河廣場！”周默立刻收起手機，“放屁蟲，準備首秀！小樂，你盯著點元寶那塊‘寶藏’，我和k大爺去會會這位奶茶間諜！”
    星河廣場。華燈初上，巨大的ed屏幕播放著炫目的廣告，但廣場的主角永遠是東南角那片空地上的廣場舞軍團。震耳欲聾的《最炫民族風》鼓點如同實質的聲浪，衝擊著每一個踏入這片領域的人的耳膜和心髒。幾十位大媽身著統一亮粉色舞服，動作整齊劃一，氣勢磅礴。
    領舞的張姨，一頭濃密的黑色大波浪卷發隨著她充滿力量的旋轉跳躍而飛揚，舞步精準，表情投入，是這片舞池當之無愧的女王。她腰間挎著一個大功率的便攜式拉杆音響，正是整個舞團澎湃動力的源泉。
    廣場邊緣的樹影下，秦瞳換了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運動服，鴨舌帽依舊壓得很低。他靠在一輛共享單車旁，看似在刷手機，實則手腕上的蜂巢手環屏幕微微亮起，顯示著複雜的信號圖譜。他眉頭微蹙，指尖在手環側麵快速滑動，似乎在追蹤過濾著廣場上紛繁複雜的無線信號。目標，是接收某個通過廣場公共ifi節點投遞的加密數據包。
    就在這時，一陣奇特的“嗡嗡”聲，伴隨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外賣油脂和微弱電路板燒灼的“工業屁味”，慢悠悠地飄了過來。
    老k推著他那輛貼著“甲醛檢測中，屁味莫驚”告示的滑板車“放屁蟲”，像模像樣地繞著廣場舞方陣外圍緩緩移動，眼睛時不時瞟向滑板車上餅幹盒側麵那個不起眼的綠色小燈。周默則落後幾步，裝作路人，目光卻鎖定了樹影下的秦瞳。
    “放屁蟲”餅幹盒側麵的綠色小燈，在靠近舞團音響方向時，驟然開始急促閃爍！紅光也緊跟著亮起！
    “來了！有東西在偷摸傳數據！”老k壓低聲音，對著藏在衣領裏的微型麥克風說了一句，手指在餅幹盒上一個凸起的紅色按鈕上猛地一按！
    “噗——滋啦！滋啦——！！”
    一陣低沉卻極具穿透力的、如同放大了無數倍的電子幹擾噪音，瞬間從“放屁蟲”的鋁箔天線爆發出來！這聲音並非刺耳尖叫，而是一種沉悶、斷續、帶著強烈電磁質感的“噗滋”聲，極其蠻橫地插入了《最炫民族風》的節奏洪流！
    嗡——！
    舞團那台大功率音響猛地發出一聲怪異的、仿佛被掐住脖子的嘯叫！正在播放的《最炫民族風》戛然而止！
    整個舞團方陣瞬間亂了套！動作整齊的大媽們像被按了暫停鍵，茫然地停下舞步，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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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咋沒聲了？”
    “張姐！音響壞啦？”
    “我正跳到關鍵動作呢！”
    領舞的張姨也是一愣，下意識地彎腰去拍打她那台寶貝音響：“怎麽回事？剛才還好好的……” 她拍了兩下，音響毫無反應。
    就在這短暫的、音樂消失的詭異寂靜中，被“放屁蟲”強行幹擾覆蓋的音響接收模塊，似乎觸發了某種混亂的自救或重啟程序。它內置的、不知道哪個年代存儲的默認音頻文件，在強大的脈衝幹擾下被意外激活、強製播放了出來！
    一個充滿年代感、高亢又帶著點土味情傷的女聲，毫無預兆地、音量爆表地從音響裏炸裂開來：
    “出賣我的愛~ 逼著我離開~ 最後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
    《愛情買賣》！這首曾經血洗大街小巷的“神曲”，以石破天驚之勢，瞬間響徹整個星河廣場！取代了原本的《最炫民族風》！
    大媽們：“……”
    圍觀群眾：“……”
    剛追蹤到數據包位置、正準備接收的秦瞳手一抖，差點把共享單車推倒，愕然抬頭看向舞團方向。這他媽什麽情況？！
    “噗！”周默趕緊捂住嘴，差點笑出聲。老k這“放屁蟲”的“屁”，效果也太生猛了！
    張姨更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神曲”轟得一個趔趄，身體猛地一晃！她下意識地伸手想去關音響，動作幅度過大，再加上那強烈的、帶著低頻震顫的《愛情買賣》節奏和她頭頂劇烈晃動的發卷之間產生了某種詭異的共振……
    隻聽“吧嗒”一聲輕響。
    在廣場明亮的景觀燈照射下，在幾十位大媽和無數圍觀群眾驚愕的目光注視下，張姨那頭濃密、蓬鬆、象征著她領舞權威的黑色大波浪假發套，毫無預兆地、整個兒地滑落了下來！
    假發套掉落在她腳邊。
    露出了底下……一片光潔得反光的金屬銀色頭皮！而在那金屬頭皮的邊緣，靠近太陽穴的位置，赫然鑲嵌著幾個極其微小、排列規整的、閃著冷光的金屬接口！
    空氣仿佛凝固了。
    震耳欲聾的《愛情買賣》還在忘情嘶吼：“愛情不是你想賣~ 想買就能賣~”
    張姨僵在原地，一隻手還保持著想去關音響的姿勢，另一隻手則下意識地捂向自己暴露出來的金屬頭頂，臉上血色瞬間褪盡，隻剩下驚恐和難以置信的煞白。她周圍的大媽們，離得近的，清晰地看到了那反光的金屬和接口，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像是看到了外星生物。
    “媽呀！張姐的頭……”
    “金…金屬的？”
    “那是啥玩意兒？！”
    人群瞬間騷動起來，驚呼聲、議論聲如同潮水般湧起，壓過了《愛情買賣》的嘶吼。
    樹影下的秦瞳，臉色劇變！他死死盯著張姨暴露的金屬頭皮和接口，眼神震驚，隨即轉為一種極度警惕和審視的銳利！他不再管那被幹擾得一塌糊塗的數據包，手指在手環上飛快操作了幾下，似乎是在記錄或發送什麽信息，然後迅速壓低帽簷，轉身推著共享單車，悄無聲息地、極其快速地沒入了廣場外圍的黑暗之中。
    老k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連“放屁蟲”還在噗噗放“電屁”都忘了關。周默臉上的笑意早已消失無蹤，他死死盯著舞團中心那個捂著金屬頭皮、在眾人異樣目光下顯得孤立無援又驚惶失措的張姨，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了。
    綠洲療養院…金屬接口…頭皮改造…張姨是療養院的“產品”？還是…受害者？
    “放屁蟲”餅幹盒上的綠色目標鎖定燈，在張姨暴露金屬頭皮的那一刻，閃爍的頻率達到了頂峰，紅光也亮得刺眼，仿佛在無聲地尖叫著確認一個可怕的關聯。
    《愛情買賣》還在廣場上空魔性地回蕩，伴隨著人群的騷動和張姨無地自容的顫抖。這台旨在幹擾數據竊取的“放屁蟲”首秀，不僅意外地炸掉了蜂巢的“蟑螂”，更炸出了一個遠比想象中更驚悚、更貼近他們生活的巨大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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