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寶的“高級技術顧問”待遇還沒享受幾天，“毛茸茸星球”寵物店就迎來了一股甜得發膩的詭異香氣。
    這味道是下午三點左右飄進來的，起初很淡，混在寵物糧的穀物味和木屑的清新氣味裏，像某種劣質香薰蠟燭的餘韻。陳小樂正埋頭給一隻剛做完美容、一臉生無可戀的貴賓犬吹毛，鼻子抽了抽，嘀咕了一句：“誰家糖罐子打翻了？齁甜。”
    周默正對著電腦整理電台素材，聞言也皺了下眉。這甜味確實不對勁，甜得發腥，帶著一種粘稠的、讓人喉嚨發緊的質感，像把幾百朵開敗了的玫瑰硬塞進蜂蜜罐裏發酵。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金元寶的豪華雙層籠子——老k改裝的“鼠籠法拉第”安靜地矗立在角落。
    籠子裏，金元寶的表現更不對勁。它沒有像往常一樣在跑輪上狂奔或者在棉窩裏酣睡，而是異常焦躁地在籠子裏來回踱步，粉嫩的小鼻子急促地翕動，黑豆眼警惕地瞪著空氣，喉嚨裏發出一種極低沉的、類似引擎空轉的“嗚嗚”聲。它甚至放棄了最愛的瓜子山，煩躁地用爪子刨著木屑，刨得沙沙作響。
    “元寶？咋了這是？”陳小樂放下吹風機，湊到籠子前，“新買的進口糧不合胃口？不能啊，剛還啃得歡呢…”
    周默的心沉了一下。金元寶對異常氣味和聲波極其敏感，這是它作為“生物監測員”的本能。這種突如其來的甜膩氣味，絕對有問題！他立刻拿起手機，給林柚發了條加密消息：“店裏有怪味，甜膩腥氣，元寶異常躁動。懷疑空氣傳播物。”
    林柚的回複快得驚人，帶著一股子鍵盤被敲出火星子的焦灼感：“信息素！是合成的昆蟲信息素！ 蜂巢的數據庫剛被老k撬了個縫，我扒到一份‘甜蜜陷阱1.0’項目日誌碎片！他們用高濃度信息素模擬‘蜂後召喚+花源信號’混合體，目標——定向誘導攻擊性蜂群！ 默哥，快！關門窗！堵通風口！他們衝你來的！”
    信息素！誘導蜂群攻擊！
    周默的血液瞬間涼了半截。蜂巢這幫瘋子，剛在倉鼠研究上栽了個大跟頭，反手就玩這麽陰毒的生物戰？！他猛地站起來：“小樂！關店！關所有門窗！快！”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
    陳小樂被吼得一哆嗦，貴賓犬也嚇得一縮脖子。雖然不明所以，但周默的臉色讓他知道大事不好。他手忙腳亂地衝向店門，哐當一聲把玻璃門反鎖，又撲向後麵通往後巷的小門，插上插銷。窗戶也一扇扇被用力關上，發出砰砰的悶響。店內的光線瞬間暗了下來，隻剩下幾盞寵物展示燈幽幽地亮著，空氣變得沉悶，那股甜膩的腥氣卻仿佛被關在了裏麵，反而更加濃鬱粘稠，熏得人頭暈。
    “到…到底怎麽了默哥？”陳小樂喘著粗氣，臉色發白。
    “外麵，”周默的聲音壓得很低，指了指靠近後巷的那扇小窗的毛玻璃，“看外麵。”
    陳小樂湊過去，透過磨砂玻璃上不太清晰的區域往外看——後巷原本堆著幾個空寵物糧袋和垃圾桶，此刻，巷子上方的空氣卻在微微扭曲、震顫！起初隻是零星幾個黑點，像被風吹起的煤灰。但轉眼之間，黑點就匯聚成片，如同潑灑的墨汁，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嗡——！
    一種低沉、密集、令人頭皮瞬間炸開的振翅轟鳴聲，穿透了並不厚實的牆壁和窗戶縫隙，如同無數把微型電鑽在同時啟動，狠狠鑽進了兩人的耳膜！那不是普通的蜜蜂飛舞聲，而是成千上萬隻昆蟲高速振翅疊加形成的、充滿攻擊性的死亡共鳴！
    黑壓壓的蜂群，如同被無形之手操控的活體烏雲，籠罩了後巷狹小的天空！它們不是常見的蜜蜂，體型更大，色澤更深，帶著金屬般的光澤，尾部蟄針在昏暗光線下閃著不祥的幽光——是極具攻擊性的胡蜂！它們瘋狂地撞擊著後門和那扇小窗的玻璃，發出密集的“啪啪”聲，像下著一場黑色的冰雹。玻璃窗上，瞬間就糊上了一層不斷蠕動、撞擊的黑色“幕布”，縫隙裏拚命往裏鑽的蜂腿和蟄針清晰可見！
    “媽呀！！！”陳小樂怪叫一聲，連滾帶爬地後退，差點被自己絆倒，臉嚇得比麵粉還白，“這…這什麽鬼東西！”
    “蜂巢的‘甜蜜陷阱’！”周默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心髒在胸腔裏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響。他看著那扇在蜂群撞擊下微微震顫的後門，感覺那薄薄的門板隨時會被攻破。信息素…信息素源頭肯定就在附近！秦瞳！一定是他！
    “信息素…信息素…”陳小樂被嚇懵的腦子終於開始艱難轉動，嘴裏無意識地重複著這個詞，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角落裏那個豪華雙層籠子——金元寶的“總統套房”。籠子裏，金元寶的躁動達到了頂點，它瘋狂地在籠子裏轉圈，小爪子拚命刨著木屑，甚至開始啃咬加固過的籠壁，發出刺耳的“嘎吱”聲，那“嗚嗚”的低吼也變成了尖銳的“吱吱”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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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倉鼠…信息素…尿液標記領地…
    一個荒誕到極點、帶著濃烈陳小樂風格、卻又在生物學上似乎能扯上點邊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進了陳小樂混亂的大腦！
    “尿！元寶的尿！”陳小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聲音都劈叉了，“倉鼠用尿標記地盤！它們的尿裏有特殊氣味！能蓋住別的味！能…能蓋住信息素嗎？！”他看向周默，眼神裏充滿了絕望中的一絲希冀和巨大的不確定。
    周默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解決方案”震得愣了一下。倉鼠尿…中和信息素？聽起來像天方夜譚。但看著窗外那越來越瘋狂、幾乎要把玻璃撞碎的黑色蜂群，聽著金元寶瀕臨崩潰的尖叫，再想想蜂巢那幫人連廣場舞大媽腦波都敢玩的德性…死馬當活馬醫吧！
    “試試！”周默當機立斷，“怎麽弄？”
    “有…有辦法！”陳小樂連滾帶爬地衝向放清潔用品的角落，翻出一個平時給寵物消毒用的小型手持噴霧器，又衝回金元寶的籠子邊。他手抖得厲害，擰開噴霧器的蓋子，也顧不上髒了，直接把手伸進籠子角落——那裏鋪著厚厚一層被金元寶尿液浸透的木屑。他抓起一大把濕漉漉、散發著濃烈氨水味的木屑，一股腦塞進了噴霧器的儲水罐裏，又擰開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倒進去稀釋、搖晃。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了刺鼻氨味、木屑腐敗味和動物腺體分泌物的詭異氣味，瞬間在狹小的空間裏彌漫開來，頑強地與那股甜膩腥氣爭奪著地盤。
    “老天保佑…元寶，你這回要是立了功，進口糧管夠，跑輪給你換鑲鑽的！”陳小樂一邊語無倫次地念叨著，一邊把簡易“倉鼠尿中和劑”噴霧器塞給周默，自己則手忙腳亂地扯下旁邊貨架上掛著的一件給大型犬洗澡用的、印著卡通骨頭圖案的防水圍裙，胡亂套在身上，又抓起兩個最大號的寵物浴巾，一個裹住頭臉隻露出眼睛，一個裹住脖子和上半身，活像個準備衝鋒的滑稽版阿拉伯戰士。
    周默深吸一口氣，壓下胃裏被怪味攪起的翻騰。他接過噴霧器，學著陳小樂的樣子，用一件給貓用的防水小鬥篷裹住頭臉，隻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緊張和一絲豁出去的瘋狂。
    “開！”周默低吼一聲，猛地擰開後門的插銷！
    幾乎在門開一條縫的瞬間，一股黑色的“洪流”挾裹著震耳欲聾的嗡鳴和刺鼻的腥風，狂暴地湧了進來！數不清的胡蜂如同出膛的子彈，劈頭蓋臉地撞向兩人！
    “噴！！！”
    陳小樂閉著眼睛，發出殺豬般的嚎叫，同時把裹在頭上的浴巾拚命往下拉。周默則屏住呼吸，頂著狂風暴雨般的撞擊和蟄刺幸好有防水布擋著大部分），用力按下了噴霧器的開關！
    嗤——！
    一股帶著濃烈騷臭味的淡黃色水霧，如同微型瀑布般噴湧而出，瞬間籠罩了門口湧入的蜂群前鋒！
    奇跡發生了。
    那瘋狂湧入、帶著毀滅氣息的蜂群“洪流”，在接觸到倉鼠尿霧的刹那，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散發著令它們極度厭惡和混亂氣味的牆！原本整齊劃一的攻擊陣型瞬間潰散！
    前排的胡蜂像是喝醉了酒，飛行軌跡變得歪歪扭扭，互相碰撞，發出混亂的“劈啪”聲。它們似乎徹底迷失了方向感，對近在咫尺的“目標”裹得嚴嚴實實的周默和陳小樂）失去了興趣。那股甜膩的、指引它們發起攻擊的信息素信號，在倉鼠尿的霸道氣味覆蓋下，被徹底攪亂了！
    混亂像瘟疫一樣在蜂群中蔓延。失去了統一指令的胡蜂群，如同一盤散沙，在寵物店狹小的空間裏無頭蒼蠅般亂撞。它們撞向貨架，撞向籠子，撞向天花板，發出密集的“砰砰”聲。有的甚至開始互相攻擊撕咬。
    然而，這混亂僅僅持續了幾秒鍾。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幕後強行接管了控製權。散亂飛舞的蜂群突然再次匯聚，這一次，它們不再衝擊人類，而是在寵物店中央那片被幾盞展示燈照亮的區域上空，開始了令人瞠目結舌的表演！
    成千上萬的黑色胡蜂，如同最精密的像素點，在空中高速飛舞、排列組合！它們組成的圖案不斷變換：先是扭曲的漩渦，接著是毫無意義的幾何線條，然後迅速穩定下來——一個巨大、清晰、由無數蠕動胡蜂構成的動態二維碼！
    這由活體昆蟲組成的“死亡二維碼”，在燈光下閃爍著金屬質感的幽光，邊緣的胡蜂還在不斷調整位置以維持圖案的穩定，嗡鳴聲變成了某種詭異的背景音效。
    “我…我的老天爺…”陳小樂從浴巾縫隙裏看著頭頂那魔幻的一幕，腿肚子直轉筋，“這…這他娘的是在搞什麽行為藝術？！”
    周默的心卻沉到了穀底。蜂巢的控製技術，已經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這絕非簡單的信息傳遞，而是赤裸裸的示威！是技術碾壓的炫耀！
    “手機！快拍！”周默對陳小樂吼道，自己則舉起噴霧器，對著那懸浮的蜂群二維碼又噴了幾下。騷臭的霧氣幹擾下，二維碼的邊緣瞬間模糊了一下，但蜂群立刻調整位置，頑強地維持著圖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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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小樂哆嗦著掏出他那部屏幕碎裂的山寨機，手抖得幾乎拿不穩，對著頭頂那魔幻的、由致命胡蜂組成的動態二維碼，哢嚓哢嚓連拍了好幾張。
    幾乎就在陳小樂按下最後一張快門的瞬間，那懸浮的蜂群二維碼猛地一散！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圖案瞬間瓦解。成千上萬的胡蜂再次化作一股混亂的黑潮，不再糾纏，如同退潮般呼啦啦地從敞開的店門和後巷窗戶的縫隙裏爭先恐後地湧了出去，隻留下滿室狼藉、刺鼻的甜腥與騷臭混合的怪味，以及天花板上、貨架上零星粘著的幾隻暈頭轉向、仍在徒勞振翅的落單胡蜂。
    店內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金元寶在籠子裏發出劫後餘生般虛弱的“吱吱”聲，還有兩人粗重的喘息。
    陳小樂一屁股癱坐在地上，裹頭的浴巾滑落，露出汗水和驚嚇弄得一塌糊塗的臉。他顫抖著點開手機相冊，看著那幾張驚悚又詭異的照片——由活體殺人蜂組成的動態二維碼。
    “默…默哥…這…這玩意兒掃出來會是什麽？蜂巢的道歉信？還是…死亡通知書？”他聲音帶著哭腔。
    周默扯下頭上怪味熏人的防水鬥篷，臉色鐵青。他走到陳小樂身邊，拿過手機，放大那張最清晰的蜂群二維碼照片。他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動，眼神銳利如刀。
    “掃出來才知道。”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種冰冷的篤定，“但不管是什麽，這‘刺青’，蜂巢是刻到我們臉上了。”
    他點開手機上的二維碼掃描軟件，鏡頭對準了屏幕上那張由死亡之蟲編織成的詭異圖案。掃描框跳動，識別中…
    幾秒鍾後，手機屏幕跳轉。
    顯示的，不是什麽網址鏈接，也不是什麽加密信息。
    赫然是一張圖片——一張色彩鮮豔、設計俗氣的電子優惠券。
    標題：蜂巢科技 & 綠洲療養院 聯名钜獻！
    內容：“心靈淨化之旅”限時免費體驗券含五星級食宿）
    有效期：即日起至…
    二維碼下方，還有一行小字：
    【清除雜念，擁抱純淨未來——城市之光與您同行】
    綠洲療養院！城市之光！
    周默的瞳孔驟然收縮。蜂巢的“甜蜜陷阱”，最後指向的，竟是綠洲療養院的“免費邀請”？而那個陰魂不散的“城市之光”，他們的口號，竟然印在這張由殺人蜂送來的“門票”上！
    這哪裏是邀請？這是用蜂群刺在皮膚上的戰書！是來自療養院陰影和城市之光瘋子的雙重獰笑！
    他猛地抬頭，透過還未關嚴的後門縫隙，望向外麵陽光刺眼的後巷。甜膩的信息素氣味尚未完全散去，混雜著胡蜂留下的腥氣，在悶熱的空氣中緩緩浮動。巷子盡頭，陽光照不到的牆角陰影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反了一下光，隨即消失不見。
    是鏡頭？還是秦瞳鏡片的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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