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瞳砸在顯示器上的拳頭帶來的悶響，似乎還在蜂巢網絡安全部的空氣裏回蕩。隔離帶來的狼狽和當眾受辱的怒火，徹底撕碎了他溫文爾雅的偽裝。他盯著屏幕上那片象征係統癱瘓的、刺眼的紅色區域圖，眼神陰鷙得能滴出水。
    “查！給我挖地三尺地查！這病毒到底怎麽進來的！”他的聲音嘶啞，帶著壓抑不住的狂怒，脖子上被隔離帶勒出的紅痕在昂貴的真絲襯衫領口下若隱若現。辦公室裏噤若寒蟬，隻剩下鍵盤瘋狂的敲擊聲和此起彼伏的告警音。
    然而，比病毒本身更讓他心驚的，是病毒引發的連鎖反應。那封格式工整、卻如同瘟疫般在內部通訊軟件裏自動彈出的“世界那麽大，我想去送外賣”辭職信，像一顆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炸開了鍋。
    起初，隻是零星幾個收到彈窗的員工，覺得荒誕又好笑，截圖發在匿名吐槽群裏當樂子。
    “哈哈，hr係統抽風了？給我推送這個？”
    “別說，看著那行‘送外賣’我居然有點心動…這破班上的！”
    “+1，感覺靈魂被拷問了。”
    但很快，事情變得不對勁了。那彈窗，關不掉！不是普通的程序錯誤提示，而是像跗骨之蛆，強行占據屏幕中央，循環播放著那封措辭“真誠”的辭職信。強製重啟？沒用！電腦重啟後，黑屏上赫然顯示著辭職信的全文，還貼心地變成了屏保！拔網線？倒是能暫時擺脫，但隻要一插上網線，病毒立刻複活，甚至變本加厲，開始自動檢索並播放網絡上各種外賣小哥月入過萬、自由自在的勵誌或真假難辨）短視頻！
    恐慌和煩躁像瘟疫一樣在蜂巢龐大的辦公區蔓延開來。想象一下，當你正焦頭爛額地趕一份至關重要的項目報告，或者和海外客戶進行嚴肅的視頻會議時，屏幕中央突然跳出“世界那麽大，我想去送外賣”，還循環播放烤串滋滋冒油的畫麵和外賣小哥風馳電掣的…這簡直是精神汙染級別的折磨！
    “啊——！煩死了！關不掉！！”
    “我的方案！全被這鬼東西蓋住了！”
    “技術支持呢？！死哪去了？！”
    “媽的，老子真想現在就去送外賣！”
    壓抑已久的職場怨氣，被這個荒誕到極點的病毒徹底點燃。煩躁、憤怒、以及對“自由”那一點被病毒無限放大的、不切實際的向往，混雜在一起。當第一個被折磨得精神崩潰的年輕程序員，在部門群裏怒吼著“老子不幹了！這就去注冊騎手！”並截圖曬出自己真的在招聘平台投遞的騎手簡曆時，如同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有人是賭氣，有人是跟風，有人是被那病毒反複洗腦真的動了心思。一時間，蜂巢內部各個部門群、項目群裏，曬騎手簡曆截圖成了新的“打卡”方式。
    “兄弟們，我先走一步！外賣江湖見！”
    “帶我一個！受夠這破係統的鳥氣了！”
    “組隊辭職送外賣，有沒有？團購電動車！”
    技術部的電話被打爆了，全是憤怒的投訴和“如何徹底刪除這鬼病毒”的哀嚎。hr部門更是徹底懵了！他們的後台，平時處理正常離職流程的係統界麵，此刻正經曆著前所未有的“離職潮”衝擊！屏幕上，代表離職申請的綠色進度條通常每天隻有零星幾格）像吃了興奮劑一樣瘋狂增長，眨眼間就突破了曆史峰值，並且還在以每秒十幾份的速度飆升！係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操作界麵卡頓得像幻燈片。
    “主管！係統…係統要崩了！申請太多了！” hr專員小張臉色煞白，手指在鼠標上徒勞地點擊著，屏幕上的進度條依舊在頑強地向前蠕動。
    “駁回！統統給我駁回！理由寫‘係統故障’！” hr主管王姐頭發淩亂，對著電話咆哮，唾沫星子噴了話筒一臉，“什麽？駁回鍵點不動？卡死了？！重啟服務器！快！”
    “重啟了！沒用！剛啟動完，申請數又漲了一大截！” 機房那邊傳來絕望的回應。
    蜂巢大樓裏，彌漫著一股詭異的、躁動的氣氛。平時走路帶風的精英們，此刻三五成群，低聲議論著，臉上帶著一種混合了憤怒、荒謬和隱隱興奮的神情。走廊的飲水機旁，一個戴著厚厚眼鏡的程序員對著手機小聲說：“媽，真不是開玩笑…可能…可能真要去送一陣子外賣了，公司係統瘋了…”
    就在蜂巢內部雞飛狗跳的同時，城市另一端的“閃電騎手”工會辦事處，卻是另一番景象。
    辦事處不大，門口掛著牌子，裏麵擺著幾張舊桌椅。平時隻有工會主席老趙和兩個文員處理些騎手糾紛、保險登記之類的雜事，清閑得很。
    今天，這裏卻像被投下了一顆炸彈。
    先是工會的對外招聘郵箱，開始瘋狂地彈出新郵件提示音。“叮咚！”“叮咚！”“叮咚咚咚咚…！”密集得如同暴雨敲打鐵皮屋頂。負責郵箱的小李剛打開後台，就被屏幕上那以每秒十幾封速度刷新的收件列表驚得目瞪口呆。所有郵件的標題高度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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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聘外賣騎手  來自蜂巢集團xxx員工編號）】
    【申請加入閃電騎手  蜂巢xx部門xxx】
    【騎手求職  蜂巢員工xxx附簡曆）】
    “趙…趙主席！您快來看！”小李的聲音都變了調。
    老趙叼著煙湊過來，隻看了一眼屏幕，煙就掉在了地上。“我滴個乖乖…捅了馬蜂窩了？蜂巢…集體改行？”
    還沒等他們消化完郵箱的“盛況”，工會那台老掉牙的、用來登記騎手信息的內部服務器，發出了垂死掙紮般的轟鳴！散熱風扇瘋狂嘶吼，機箱燙得嚇人。屏幕上，代表著新騎手注冊錄入的進度條，龜速爬行了幾下，然後徹底不動了。屏幕一黑，一行冰冷的小字跳出來：`error syste overoaded. pease ntact adinistrator.`
    “宕…宕機了？！”老趙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破機器十年沒這麽累過了！”
    更離譜的還在後麵。角落裏那台平時一個月也用不了幾次的針式打印機，突然像抽風一樣自己啟動了！嘎吱…嘎吱…刺耳的噪音中，打印頭瘋狂地左右擺動，吐出一張又一張…格式工整的《外賣騎手入職申請表》！申請人姓名、聯係電話、緊急聯係人…甚至還有一欄“原公司及職位”，密密麻麻填滿了“蜂巢集團”和各種聽起來就高大上的職位名稱！
    打印紙像瀑布一樣湧出，很快在地上堆起了一座白色的小山，墨粉的味道彌漫了整個房間。打印機還在不知疲倦地工作，仿佛要把蜂巢所有員工的“外賣夢想”都打印出來。
    “關掉！快關掉電源！”老趙撲過去，手忙腳亂地拔掉了打印機的插頭。打印機不甘心地“嗡”了一聲，終於停了。
    辦公室裏一片狼藉，堆滿了雪白的申請表，空氣裏飄著墨粉和紙張的氣味。老趙、小李和另一個文員三人麵麵相覷，臉上都寫著同一個巨大的問號和驚歎號。
    “這…這算怎麽回事？”小李撿起一張申請表，看著上麵“蜂巢集團高級算法工程師”的職位描述，表情像在做夢，“這些大牛…真要來跟我們搶單送外賣？”
    老趙抹了把臉，看著地上那座“簡曆山”，又看看還在冒煙的服務器機箱，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句帶著濃濃荒誕感的感慨：“蜂巢…這是給我們工會…硬塞了幾千號‘精英預備役’啊？這‘贍養費’…也太他媽別致了！”
    蜂巢網絡安全部，氣氛降至冰點。
    秦瞳看著技術主管遞過來的初步分析報告，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病毒…源頭鎖定在…昨天下午，後勤部一名員工收到的…一封釣魚郵件？主題是…‘您的下午茶外賣優惠券待領取’？”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蜂巢引以為傲的、價值數億的防火牆體係，被一封偽裝成外賣優惠券的郵件，像捅窗戶紙一樣捅穿了？
    “是…是的，秦總。”技術主管汗如雨下，“郵件偽裝得非常高明，利用了…利用了近期員工對‘外賣’話題的高度敏感性。附件裏是一個偽裝成pdf的惡意腳本，一旦打開，就能繞過多層防護，直接植入hr係統核心…”
    “然後…就為了給所有人發辭職信？推送送外賣視頻？！”秦瞳的聲音拔高，帶著一種荒謬絕倫的憤怒。這根本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破壞性病毒！這是一種精神汙染！一場針對蜂巢員工士氣和公司形象的、極其惡毒的羞辱！
    “不…不止，秦總。”技術主管的聲音更低了，“病毒還…還自動抓取了員工的內網通訊錄和基礎信息，批量生成簡曆，投遞到了…全市最大的幾家騎手平台…特別是‘閃電騎手’工會…”
    砰！
    秦瞳終於忍不住，又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這次連顯示器都晃了晃。奇恥大辱！這比直接黑掉他們的服務器還要打臉！這等於把蜂巢精英們的臉皮扒下來，扔進了外賣箱裏！
    “周默…”秦瞳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名字，眼神裏的怨毒幾乎要化為實質。隻有那個電台編輯，和他身邊那個該死的技術女瘋子，才能搞出這種既下作又有效的把戲！用最低級的誘餌外賣券），攻破最頂級的防禦，製造最混亂的鬧劇！這風格，太熟悉了！
    “給我清除！不惜一切代價！立刻！馬上！”他咆哮著。
    “已經在全力清除！但是秦總…”技術主管麵露難色，“病毒有很強的變種和隱藏能力，清除需要時間…而且…而且員工們的情緒…”他欲言又止。現在公司裏人心浮動，謠言四起，甚至有人開始私下討論哪個片區的外賣單價高了。
    就在這時，秦瞳的私人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匿名加密信息，內容隻有一句話：
    “茶社的茶涼了，但‘城市之光’的燈，還亮著。對盟友下手，是否過於急切了？”
    秦瞳瞳孔猛地一縮。城市之光！他們知道了？知道體溫篩查係統被攻擊是他們蜂巢的手筆？還是…他們也被這次荒誕的“離職病毒”波及了？
    一股寒意，混雜著怒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悄然爬上秦瞳的脊背。他意識到，這場由一塊暖寶寶引發的戰爭，似乎點燃了更危險的導火索。周默不僅硌了他的牙，還順手，把水徹底攪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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