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水塔巨大的鏽紅色塔身沉默地矗立著，塔基那個被隱藏的方形區域像一塊冰冷的傷疤。暗金色的“鍍酸甲”繩索盤在地上，還散發著若有若無的酸菜魚油味。老k抱著從管道深處撈上來的冷卻單元，顧不得一身汙泥，就著陳小樂遞過來的半瓶礦泉水胡亂衝洗著銅製方塊表麵的黑泥，渾濁的眼睛裏全是劫後餘生的亢奮。
    “核心沒熔！電路板保護層燒穿了，但主結構完好！老天爺開眼！”老k的聲音帶著顫音，手指小心翼翼拂過冷卻單元表麵燒焦的痕跡，仿佛在撫摸情人的臉。“隻要配上‘蟑螂王’用命送回來的聚能環，再找個夠勁的能源核心驅動…”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掃向腳邊。
    那裏，是“放屁蟲”的殘骸。那輛用外賣電動車電池拚湊起來的移動幹擾車，在昨晚對抗蜂巢無人機的戰鬥中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此刻像個被掏空了內髒的金屬河豚，無聲地癱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外殼焦黑變形，幾根絕緣膠帶無力地垂落，空氣裏還殘留著淡淡的臭氧和燒焦塑料混合的死亡氣息。
    老k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他蹲下身，布滿老繭和油汙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溫柔的力道，輕輕拂過“放屁蟲”焦黑的外殼，最終停留在它腹部那個被粗暴撬開、露出裏麵幾塊同樣焦黑扭曲的電池組的缺口上。那些電池，曾經是“放屁蟲”咆哮的心髒。
    “老夥計…你也算…鞠躬盡瘁了。”老k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他摸索著，從工具包裏掏出一把精密電壓表探針，小心翼翼地刺入其中一塊電池焦黑的電極觸點。
    滋…滋…
    電壓表的指針微弱地跳動了一下，隨即無力地滑回零點附近。隻有極其微弱的電流殘留，像風中殘燭。
    “徹底…油盡燈枯了。”老k歎了口氣，眼神複雜。就在這時，電壓表指針突然又極其微弱地向上彈跳了一下！雖然幅度很小，但頻率卻異常穩定！老k渾濁的眼睛猛地瞪圓了！
    “等等…這波動…”他飛快地調整著電壓表的靈敏度，屏住呼吸。指針的跳動變得清晰起來，微弱但極其規律：長…短…長…短…短…長…短…
    “摩斯碼？！”旁邊的陳小樂失聲叫了出來，他養倉鼠，對各種小動物傳遞信息的方式敏感，摩斯碼這種基礎編碼他恰好認得一點。
    老k的手指跟著指針的跳動在膝蓋上快速敲擊著，嘴唇無聲地翕動，渾濁的眼睛裏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長…短…長…h）… 短…短…短…o）… 短…長…短…）… 短…e）… 長…t）… 短…短…i）… 長…e）… 長…t）… 長…o）… 短…長…）… 短…a）… 短…長…短…t）… 短…e）… 長…r）… 短…長…短…t）… 短…o）… 短…）… 長…e）… 短…r）…”    所有人都愣住了。一塊徹底報廢的電池，在生命最後的餘燼裏，用殘存的微弱電流，發出了清晰而悲壯的“遺囑”！
    “老板！”老k猛地轉向周默，眼神灼熱得像要燃燒，“有門兒！這電池芯雖然整體廢了，但內部某些高純度晶格結構在過載熔毀邊緣，反而能承受一次超極限的脈衝釋放！就像…回光返照！能榨出最後5的峰值電流！短暫但猛烈！足夠驅動一次超頻短路！”
    他語速飛快，唾沫橫飛，激動地比劃著：“我們可以利用這個！把它的殘軀，焊在水塔那個隱藏入口的金屬結構上！做成一個一次性的‘電流錨’！攀岩的時候，用鍍酸甲繩索當導線！需要固定點或者開路的時候，就讓它…就讓它最後放個‘響屁’！超頻短路！瞬間產生強電流脈衝和電磁吸附！比什麽膨脹螺栓都快！更隱蔽！”
    周默的目光掃過“放屁蟲”焦黑的殘骸，又落回水塔基座那隱藏的方形區域。鏽跡之下，是冰冷的蜂巢印記。“遺囑…有效。” 他聲音低沉，做出了決斷。
    “得嘞！”老k像打了雞血，立刻動手。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幾塊徹底報廢、卻傳遞出最後意誌的電池從“放屁蟲”殘骸裏拆解出來，用粗壯的銅線並聯焊接，確保最後的電流能匯聚爆發。又找出幾塊巴掌大小、邊緣銳利的鈦合金亮片甲片張姨她們戰袍上拆下來的），將它們牢牢焊接在電池組的關鍵輸出端上，做成幾個猙獰的放電觸角。
    “小樂！筆！”老k頭也不抬地吼。
    陳小樂趕緊從印著“毛茸茸星球”的背包側袋裏，掏出一支平時用來給倉鼠籠寫標簽的防水記號筆，筆帽上還沾著幾根金元寶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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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k接過筆，深吸一口氣，神情肅穆地在那焦黑的、用膠帶勉強固定住的電池組外殼上，一筆一劃地刻下剛才破譯的摩斯碼：
    …. — — . …. .. . – — .– . – . .. – — .– . .. (hoe tie to ater toer)
    每一個點和劃，都刻得極深，帶著一種無聲的敬意。
    “好了！”老k直起身，拍了拍這簡陋又悲壯的“電流錨”，看向陳小樂，“小樂，你是咱這兒的‘生物信息專家’，這遺囑原件，交給你保管！刻進你的‘毛茸茸星球’服務器！永垂不朽！”
    陳小樂鄭重點頭，小心翼翼地將刻滿摩斯碼的電池組抱在懷裏，仿佛抱著一個沉睡的英雄。
    “等等！”林柚突然出聲，聲音有些幹澀。她快步走到旁邊一個24小時自助奶茶機前——那機器剛被老k的“懷舊幹擾器”影響重啟過，屏幕還閃爍著亂碼。她飛快地操作了幾下，竟然真的買出了四杯最基礎的原味奶茶，隻是機器運行不穩，奶茶稀得像糖水。她捧著四杯溫熱的、稀薄的奶茶走回來，分給周默、老k、陳小樂和自己。
    “以茶代酒。”林柚的聲音很低，目光掃過“放屁蟲”的殘骸，“敬…最後一程。”
    沒有豪言壯語。四人沉默地舉起手中簡陋的一次性奶茶杯。老k眼圈有點紅，重重地將奶茶潑灑在“放屁蟲”焦黑的外殼上，渾濁的液體順著焦痕流淌。陳小樂學著樣子，也潑了下去。金元寶在他頭頂“吱”了一聲，像是在道別。林柚默默傾倒。周默隻是手腕微傾，奶茶在殘骸上濺開細小的水花。
    “走好，老鐵。”老k低聲嘟囔了一句。
    儀式結束。老k立刻進入工作狀態。他扛起那個簡陋的“電流錨”——焊接著鈦合金放電觸角的報廢電池組，像扛著一個自爆炸藥包，大步走向水塔基座那個隱藏的方形區域。陳正已經用工具小心地撬開了活動鏽板，露出下麵光滑冰冷的合金門板，門板上沒有任何把手或鎖孔，隻有一片光滑的金屬，中央嵌著一個極其微小的蜂巢ogo感應區。
    “就是這兒了！”老k將“電流錨”那幾個猙獰的放電觸角，死死抵在光滑的合金門板邊緣，用絕緣膠帶和能找到的所有重物將其牢牢固定住。然後，他快速將那條暗金色的“鍍酸甲”繩索一端係在自己腰上，另一端則用銅夾子連接在“電流錨”的一個放電觸角上。
    “我先上！”老k深吸一口氣，抓住繩索，腳蹬在粗糙鏽蝕的塔身上，開始向上攀爬。暗金色的繩索在晨光下閃爍，堅韌異常。
    他爬了約十米高，找到一處相對穩固的鏽蝕凸起，對著下麵喊：“試試錨點！小功率！看看遺囑靈不靈！”
    周默點頭，對著林柚：“觸發。”
    林柚立刻在平板上操作。一道微弱的電流信號順著“鍍酸甲”繩索傳導上去。
    嗡！
    固定在塔基門板上的“電流錨”猛地一震！焊接著的鈦合金放電觸角尖端瞬間爆發出幾道刺目的藍白色電火花，“劈啪”作響！一股強大的電磁吸附力瞬間產生，將整個裝置死死“吸”在了金屬門板上！同時，一股強大的電流脈衝順著鍍酸甲繩索瞬間傳導至老k所在的位置！
    “臥槽！”老k隻感覺腰間繩索猛地傳來一股巨大的、向下的拉力！這股力量並非衝擊，而是如同一個無形的巨手，將他牢牢地“按”在了塔壁上！他後背緊貼著冰冷的鏽鐵，差點喘不過氣，但雙腳卻異常穩固，紋絲不動！“好家夥！這‘響屁’…勁兒真大！錨點穩了！”他驚喜地吼道。
    然而，就在這強大電流脈衝爆發的瞬間，異變突生！
    嗡——！
    一股低沉、渾厚、如同巨獸沉睡時發出的呼吸般的嗡鳴聲，毫無征兆地從整座水塔的深處傳來！塔身那厚重的鏽層之下，之前被甲片反光驚鴻一瞥的深藍色蜂巢蝕刻紋路，驟然亮起！如同沉睡的血管被注入了冰冷的血液！
    深藍色的光芒並非恒定，而是如同呼吸般，一明，一滅，一明，一滅…帶著一種古老而詭異的韻律，在鏽紅色的塔身內部隱隱透出！那光芒透過鏽層的縫隙，在晨光中投下無數道變幻的、如同活物呼吸般的深藍光紋！
    塔基那扇光滑冰冷的合金門板中央，微小的蜂巢ogo感應區，也從原本的黯淡無光，變成了同步的、呼吸般的幽藍閃爍！仿佛這座死寂的鋼鐵巨塔，被“電流錨”臨終的超頻脈衝意外喚醒，從漫長的沉眠中，睜開了它冰冷的、深藍色的眼睛！
    老k貼在塔壁上，後背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透過金屬傳來的、如同心跳般的震動和嗡鳴，臉色瞬間變了。下方，周默的眼神銳利如刀，死死盯著那呼吸般明滅的塔身藍光和同步閃爍的門禁ogo。林柚握著平板的手指猛地收緊，屏幕上監測到的能量讀數瘋狂跳動。陳正下意識地摸向了腰間的警械。抱著“電池遺囑”的陳小樂，更是嚇得大氣不敢出。
    秦瞳站在稍遠處，端著不知道第幾杯咖啡，看著那呼吸般律動的深藍光芒，臉上玩味的笑容第一次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和…難以言喻的熾熱。他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幾乎隻有自己能聽見：
    “原始協議…‘呼吸’密鑰…居然…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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