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之光”數據中心地下七層，代號“蜂巢核心”。空氣冰冷幹燥，帶著精密空調全力運轉的微弱嗡鳴和高壓靜電特有的臭氧味。慘白的無影燈從十米高的穹頂傾瀉而下，將下方如同巨型集成電路板般排列的服務器機櫃矩陣照得纖毫畢露，無數細小的指示燈如同億萬隻冰冷的眼睛，在幽暗中無聲閃爍。空間中央，一麵占據整麵牆壁的弧形巨幕散發著幽幽藍光，如同巨獸的獨眼，俯視著下方渺小的人類。
    此刻，巨幕中央被高亮顯示的，是一幅極其複雜、不斷波動的三維腦波動態圖譜。圖譜的核心區域，代表高活躍度思考的β波1230hz）如同躁動的金色火焰，劇烈地升騰、扭曲、衝撞著代表鎮靜與服從的α波812hz）形成的淡藍色“平靜”屏障。圖譜旁邊，冰冷的白色數據流瀑布般刷新，最上方一行猩紅的粗體警告如同凝固的鮮血，不斷閃爍：
    【實驗體：d12 (陳朵朵)】
    【實時叛逆係數：82】
    【閾值預警！建議：立即介入！】
    叛逆係數。這是“城市之光”用於量化實驗體對“腦波灌溉”接受度的核心指標，綜合了思維活躍度、情緒波動烈度、對預設“幸福模板”的抗拒強度等數十個參數。超過80，意味著實驗體的大腦正在激烈反抗強行灌輸的“幸福”，存在精神崩潰或不可控風險。
    一個穿著白色無菌服、戴著智能眼鏡的年輕工程師，手指在懸浮虛擬鍵盤上快如幻影，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看著那不斷攀升、如同警報信號般的金色β波，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d12的原始神經活躍度異常高！預設的a級‘幸福’灌溉模板被她的自我意識強烈排斥！叛逆係數還在上升！必須壓製！”他手指重重敲下一個虛擬按鍵，“注入d級鎮靜模板！加大α波誘導強度！強製降低神經興奮性！”
    指令發出。巨幕上，代表“灌溉”強度的藍色光柱陡然拔高！一股更強大、更冰冷的淡藍色數據流如同寒潮，蠻橫地湧向那團躁動的金色火焰，試圖將其包裹、凍結、同化。朵朵的腦波圖譜劇烈地顫抖起來，金色β波被強行壓縮，但核心區域依舊頑強地抵抗著，如同在寒潮中掙紮不熄的火種。
    突然！
    “嗚——嗚——嗚——！！！”
    淒厲刺耳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撕裂了數據中心的死寂！不是係統警告，而是最高級別的物理入侵警報！整個地下空間的紅色應急燈瘋狂旋轉閃爍，將冰冷的服務器機櫃染成一片血色！
    工程師猛地抬頭，眼鏡片上瞬間刷過瀑布般的錯誤代碼！“怎麽回事？！外圍防禦係統被觸發？物理層入侵？！”
    幾乎在警報炸響的同時！
    巨幕上，陳朵朵那原本被強力壓製的腦波圖譜，異變陡生！
    一股極其突兀、與人類腦波頻譜截然不同的高頻震蕩波，如同亂入的異形音符，猛地疊加在朵朵掙紮的β波之上！這股震蕩波呈現極其規律的鋸齒狀，頻率集中在1822hz區間，能量強度不高，卻帶著一種原始、純粹、非理性的生物節律感！更詭異的是，這股鋸齒波的波形特征，竟然與旁邊一個被調出的、標注著【異常幹擾樣本生物源】的參考波形高度重合——那是金元寶啃食玉米時下頜肌產生的特征性生物電信號β波）！
    這股“倉鼠啃玉米波”的亂入，如同在精密的交響樂中投入了一把失控的電鋸！它蠻橫地攪動著朵朵原本就激烈抗拒的腦波，與強行注入的鎮靜α波產生了無法預測的耦合與畸變！
    【警告！未知高頻生物波幹擾！】
    【腦波特征分析紊亂！】
    【叛逆係數計算錯誤！】
    【數值： 45… 67… 91… 38…】
    巨幕上，代表叛逆係數的猩紅數字如同抽風的電子表，開始毫無規律地瘋狂跳動！從高危的82瞬間暴跌到安全的45，又猛地飆升到極限的91，再斷崖式跌回38… 整個監控係統被這突如其來的、無法識別的生物噪聲徹底擾亂，失去了對朵朵大腦真實狀態的判斷能力！
    “生物波？！怎麽可能混入核心數據鏈？！”工程師臉色煞白，手指在虛擬鍵盤上徒勞地敲擊，試圖重新鎖定信號，但係統反饋一片混亂。
    與此同時，數據中心外圍，地下深層排水管網。
    這裏彌漫著濃重的水汽、鐵鏽和淤泥的腐敗氣味。周默像壁虎一樣緊貼在冰冷、滑膩、直徑不足一米的巨型鑄鐵排水管內壁上。他渾身濕透，臉上沾滿汙穢，隻有鏡片後的眼睛在頭燈照射下亮得嚇人。他麵前，一個外殼纏滿防水膠帶、用強力吸盤固定在管壁上的金屬盒子正發出沉悶的“嗡嗡”聲，盒體燙得幾乎無法觸碰，頂部的散熱孔噴出滾燙的蒸汽。
    “快撐不住了！”周默對著衣領下的微型麥克風低吼，聲音在封閉的管道裏帶著回音，蓋過下方嘩嘩的水流聲，“老k這‘生物諧波幹擾器’就是個烤箱！金元寶的啃食波特征樣本輸入後，處理器負載直接爆表！它在強行模擬並放大倉鼠的β波特征，通過排水管金屬結構當天然天線，往數據中心地基裏灌生物噪聲！”他看了一眼手中平板電腦上顯示的、來自陳小樂那邊金元寶啃玉米的實時生物電波形，又看了看幹擾器屏幕上瘋狂跳動的溫度警告78c），咬著牙，“有效！但最多再堅持三分鍾，這東西要麽熔毀要麽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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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色年華”療養院，通往特殊觀察區的無菌走廊。
    燈光柔和得近乎虛假，牆壁是毫無感情的純白。空氣裏飄蕩著消毒水和一種甜膩的、試圖掩蓋什麽的氣味劑的味道。林柚依舊蜷在那架冰冷的金屬輪椅裏，眼神空洞，嘴角掛著晶亮的口水。穿著漿硬白護工服的張桂蘭麵無表情地推著她，橡膠輪子碾過光潔的地麵，發出單調的“沙沙”聲。
    就在輪椅經過一扇厚重的、印著“g區觀察室”標識的合金氣密門時——
    林柚藏在寬鬆病號服左袖管深處、緊貼小臂內側的“振動牙刷”探測器，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極其輕微、但異常清晰的震動模式：嗒…嗒嗒…嗒嗒嗒…嗒…
    這不是腦波異常警報，而是老k設定的特殊信號模式——用於匹配預設的特定聲頻特征！震動的節奏和停頓，精準對應著一段被老k戲稱為“金元寶狂想曲”的獨特聲波特征：那正是金元寶在極度專注啃食硬物比如玉米芯）時，門牙快速摩擦產生的、特有的高頻“嚓嚓嚓”磨牙聲頻！
    震動持續著，清晰地將這段“磨牙聲頻”的節奏傳遞到林柚的神經末梢。而探測器偵測到的信號源方向，正指向旁邊那扇厚重的g區氣密門內！
    林柚的身體在輪椅上幾不可察地僵硬了萬分之一秒。磨牙聲頻？探測器不可能隔著厚重的氣密門和屏蔽層捕捉到真正的倉鼠磨牙聲。唯一的解釋是：探測器捕捉到了門內釋放出的某種信號，而這種信號的頻率特征，竟然與金元寶啃玉米時的磨牙聲頻高度吻合！
    鎮靜劑釋放信號 = 倉鼠磨牙聲頻？
    一個冰冷而荒誕的聯想瞬間擊中林柚！g區裏麵，正在對朵朵進行的所謂“鎮靜治療”，其釋放的神經抑製信號或某種控製載波的頻率，竟然和金元寶啃玉米時產生的自然生物噪聲在特定頻段上撞車了？！這究竟是可怕的巧合，還是揭示了“腦波灌溉”技術底層某種不為人知的、基於原始生物節律的肮髒秘密？
    張桂蘭似乎感覺到輪椅極其細微的停頓，推行的動作頓了一下，冰冷的目光掃向林柚低垂的側臉。
    林柚的喉嚨裏適時地發出一串含糊的咕嚕聲，口水“啪嗒”滴落在衣襟上，身體也配合著微微抽搐了一下，完美地掩飾了那瞬間的僵硬。她空洞的眼神依舊茫然地望著前方無菌走廊的盡頭，仿佛那裏有什麽吸引癡呆靈魂的東西。隻有袖管深處，那代表“倉鼠磨牙聲頻”的震動，如同冰冷的嘲笑，一下下敲擊著她的手臂。
    張桂蘭收回目光，毫無波瀾地繼續推動輪椅。厚重的g區氣密門在身後無聲滑閉，將門內可能存在的、混合著強製鎮靜與倉鼠磨牙聲頻的詭異世界徹底隔絕。
    而在數據中心那麵猩紅數字瘋狂跳動的巨幕旁，工程師氣急敗壞地對著通訊器咆哮：“給我查！到底是哪裏的生物汙染源！物理層！數據鏈！掘地三尺也要把那隻該死的‘老鼠’給我找出來！” 他身後，監控室巨大的玻璃幕牆外，一個穿著深灰色管理製服的身影無聲地佇立在陰影中。秦瞳看著巨幕上失控跳動的叛逆係數和工程師氣急敗壞的臉，嘴角緩緩向上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那弧度深處，卻藏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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