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潰瘍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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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色年華”療養院的集體食堂,像一個巨大而絕望的消化器官,緩慢地、痛苦地吞咽著暮年的時光。渾濁的空氣裏,劣質燕麥被反複熬煮後產生的、粘膩中帶著焦糊的甜腥氣,如同實質的膠水,牢牢糊在每個人的鼻腔和喉嚨裏。這氣味頑固地混合著消毒水刺鼻的氯味、陳年織物散發的黴味,以及一種難以名狀的、類似鐵鏽和腐敗組織混合的淡淡腥甜。頭頂的熒光燈管發出令人神經衰弱的低頻“嗡嗡”聲,慘白的光線像漂白劑,將一排排冰冷的不鏽鋼長桌和上麵盛著的、顏色如同水泥灰的糊狀物照得毫無生氣。老人們穿著統一漿洗、編號刺目的藍白條紋囚服,動作遲緩得如同生鏽的機械臂,手中的塑料勺在糊糊裏劃著無意義的圓圈,偶爾碰到碗沿,發出零星、空洞的“叮當”聲,是這片死寂裏唯一的、令人心悸的節奏。
    林柚蜷在角落的輪椅上,被刻意孤立。她眼神渙散,嘴角掛著一道亮晶晶的涎水,緩慢地滴落在麵前那碗同樣冰冷的糊糊裏。她笨拙地抓著一把邊緣磨損的白色塑料勺,動作僵硬地在糊糊裏攪動,勺子時不時“失控”般重重磕在堅硬的碗沿上。
    嗒… 嗒嗒… 嗒… 嗒嗒嗒… 嗒…
    敲擊聲沉悶而突兀,在令人窒息的壓抑中顯得格外刺耳,卻又被背景的嗡鳴吞噬,仿佛隻是這個“重度癡呆者”無法自控的神經抽搐。
    然而,在林柚斜前方,一個頭發稀疏如冬日枯草、臉頰深陷如同被風幹的橘皮、眼神渾濁如同蒙塵毛玻璃的老人,他那雙布滿深褐色老年斑、看似毫無生氣的耳朵,耳廓卻極其細微地、幾乎無法察覺地翕動了一下。他同樣遲緩地攪動著碗裏的糊糊,枯枝般的手腕上,那個緊貼皮膚、材質冰冷滑膩的啞光黑色抑製手環,像一條沉睡的毒蛇。他的勺子也“不小心”磕碰了一下碗邊,發出回應。
    嗒嗒… 嗒… 嗒嗒… 嗒嗒…
    細微的、帶著特定間隔和重音的敲擊聲,在絕望的沉默裏隱秘地交織、碰撞。林柚用勺柄每一次看似失控的撞擊,傳遞著冰冷的死亡密碼:
    【…  …  .—  ...  .  …  ..  —  抑製環  次聲波  核心頻點  19.86  炎性因子風暴  持續性  深度  組織壞死…】
    老人渾濁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窩裏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一絲被漫長痛苦磨礪出的、近乎死寂的了然在眼底最深處掠過。他極其緩慢地張開幹裂、布滿細碎裂紋的嘴唇,如同開啟一扇生鏽的地窖門,舀起一勺冰冷的糊糊送入口中。就在他嘴唇張開的瞬間,林柚眼角的餘光如同高倍病理顯微鏡,瞬間鎖定了目標:右側下顎內側,靠近臼齒根部的黏膜上,三個觸目驚心的火山口狀糜爛創麵!邊緣紅腫高起,如同燒熔的蠟油,中心是厚厚一層覆蓋著灰綠色偽膜的壞死組織,深坑底部是暗紅、水腫、極易出血的肉芽,膿性分泌物如同惡毒的露珠,在慘白燈光下閃著微光。創麵周圍的黏膜呈現不健康的蒼白色,血管紋路消失,這是典型的、被特定頻率次聲波持續“雕刻”和“滋養”出的、深度遠超尋常複發性口瘡的惡性潰瘍!
    老人咀嚼著,布滿溝壑的臉龐麻木得如同石雕,仿佛那深入骨髓、連吞咽都如同吞食玻璃碴的灼痛與他無關。但當他費力地咽下那口冰涼的糊糊,嘴角因吞咽反射而被迫咧開一條縫隙時,一道極其短暫、卻又無比劇烈、如同被高壓電擊中的痛苦痙攣,瞬間扭曲了他鬆弛的麵部肌肉!那咧開的嘴角,像被無形的鉤子強行拉開,將口腔深處那些猙獰的、正在被次聲波持續“施肥”的潰瘍地獄,赤裸裸地暴露在食堂冰冷的光線下。那不是表情,是生理性酷刑的烙印。
    一股混雜著憤怒與惡寒的電流竄遍林柚全身。抑製手環…這些披著科技外衣的刑具!它們不僅僅是用神經電信號強行禁錮情緒、鑄造虛假微笑的牢籠,竟然還在持續釋放著精準調諧的次聲波,如同無形的、高頻震蕩的微型銼刀,日夜不停地打磨、撕裂、摧毀著佩戴者脆弱的口腔黏膜基底層,製造著難以愈合的生理煉獄!這絕不僅僅是施加痛苦以摧毀意誌,這更像是在為某種更隱蔽、更邪惡的操作清場——利用這些持續存在的、深度組織破損作為生物天線或植入窗口,將微型生物傳感器或神經調製芯片直接錨定在暴露的神經末梢上?她腦中瞬間閃過探測器曾捕捉到的、與金元寶啃玉米時門牙摩擦產生的特有高頻“嚓嚓”聲波完美吻合的“鎮靜信號”。這些深度潰瘍形成的、血淋淋的神經接口,是否正是這些致命信號入侵神經係統的完美後門?
    深夜。萬籟俱寂,隻有療養院龐大軀殼深處管道隱約的嗚咽。地下層配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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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慘白的ed頂燈將一排排泛著冷冽金屬光澤的不鏽鋼藥櫃照得如同停屍房的抽屜。空氣裏沉澱著濃烈的藥粉塵埃、酒精揮發的刺鼻、塑封袋的化學氣味以及一種冰冷的、屬於無機物的死寂。林柚如同融入黑暗的液態影子,利用那塊邊緣磨圓、偽裝完美的“香皂”門禁卡複製器,無聲地滑入。門鎖發出比歎息還輕的“哢噠”複位聲。
    她的目光如同手術台上的無影燈,瞬間聚焦在藥櫃第三排中央,那個獨立、透明、印著“口腔黏膜修複  鎮痛 (舒潰寧凝膠)”標簽的專用小藥櫃。透過玻璃,數十支淡藍色包裝、印著“舒潰寧”字樣的鋁管藥膏如同等待檢閱的士兵。林柚的動作迅捷如電,拉開櫃門,精準取出三支真品,同時從病號服袖袋深處的特製暗袋裏,摸出三支外觀、重量、印刷字體甚至管體反光都幾乎無法區分的“孿生兄弟”——老k實驗室的巔峰贗品。擰開管蓋,裏麵並非淡藍色水凝膠,而是一種呈現出詭異珍珠母貝光澤的半透明粘稠膠體,觸感冰涼滑膩如蛇蛻,在燈光下細看,膠體中均勻懸浮著億萬顆肉眼幾乎無法分辨、卻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銀納米微粒——高純度、高長徑比的銀納米線均勻摻雜在生物相容性導電高分子基質中。
    無聲的調換在呼吸間完成。真正的“舒潰寧”被藏入絕對安全的暗袋,老k的“銀蛇凝膠”被原樣放回藥櫃,排列得如同用尺子量過,連每一支藥膏管尾的旋蓋紋路都力求與相鄰者平行。林柚如同從未出現過的幽靈,退出配藥室,門鎖在她身後合攏,寂靜無聲。
    次日午後。同樣的食堂,同樣的灰褐色糊糊,同樣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張桂蘭推著那輛象征著循環折磨的不鏽鋼小藥車,車輪碾過地麵的“沙沙”聲如同送葬隊伍的挽歌。她停在昨日那位口腔如同被強酸洗禮過的老人桌前,臉上掛著那副如同焊死在顴骨上的“關懷”假笑,眼神卻像兩把冰錐,冷漠而銳利地刺向老人。
    “37號床,張嘴,上藥。”張桂蘭的聲音平板得像劣質電子音,精準地抽出一支“舒潰寧”,擰蓋,擠出一小坨閃爍著詭異珍珠母光澤的“藥膏”在無菌棉簽蓬鬆的纖維頭上。動作帶著不容置疑的粗暴,沾滿“銀蛇凝膠”的棉簽,如同毒蛇的信子,徑直刺向老人被迫張開的、如同地獄入口般的口腔深處——目標直指下顎內側那處最深、創緣還在頑固滲著淡黃色組織液的潰瘍火山口。
    老人渾濁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窩裏極其緩慢地滾動了一下,麻木地維持著張嘴的姿勢,露出那片被次聲波反複耕耘過的糜爛黏膜。然而,在那片渾濁的死水之下,一股被無盡痛苦和絕望點燃的、近乎自毀的決絕意誌,如同地底岩漿般翻湧。
    就在那閃爍著珍珠母冷光的、沾滿銀納米線導電膠的棉簽尖端,即將精準點入潰瘍中心、那片暴露著敏感神經末梢和毛細血管的暗紅色肉芽組織的瞬間——
    “滋啦——轟!!!”
    一聲如同高壓電纜斷裂般的恐怖尖嘯猛地撕裂了食堂的死寂!緊接著是沉悶的爆炸聲!
    老人左手腕上那個緊箍的、啞光黑色抑製手環,如同被引爆的小型炸彈,毫無征兆地爆開一團刺眼欲盲、直徑超過十公分的幽藍色電漿火球!狂暴的電弧如同掙脫囚籠的雷蛇,瞬間從手環與皮膚接觸的所有電極縫隙中狂噴而出,發出足以撕裂耳膜的“劈啪!轟!”爆響!熾白與幽藍交織的電光將昏暗的食堂角落映得如同白晝!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惡臭瞬間爆發——那是燒焦的皮肉、熔融的聚合物、臭氧以及某種蛋白質瞬間碳化的混合死亡氣息!
    “啊——!!!”張桂蘭的尖叫聲淒厲得變了調,充滿了最原始的恐懼!她感覺一股灼熱的氣浪和強烈的麻痹感順著手指瞬間蔓延!沾著導電膠的棉簽如同燒紅的烙鐵脫手飛出!她驚恐萬狀地看到,老人枯瘦的手腕瞬間變得焦黑,那個手環如同燒紅的鐵圈,邊緣的金屬正在高溫下熔融、滴落!幽藍的電弧還在手環表麵瘋狂跳躍、炸裂,發出死亡之舞的嘶鳴!滾滾的黑煙如同惡魔的吐息,從手環的每一個縫隙和熔穿的小孔中噴湧而出!
    老人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痛苦哀嚎,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劇烈地反弓、抽搐!強大的短路電流通過濕潤的唾液、導電的銀納米線凝膠、以及潰瘍深處暴露的神經束和血管網,瞬間形成了完美的、低至毫歐級的放電回路!老k的“銀蛇凝膠”不僅提供了致命導體,其內含的銀納米線網絡更在潰瘍創麵形成了高效的電荷收集與傳輸陣列!這股遠超設計極限的能量,不僅瞬間熔毀了手環內部精密的控製芯片和微型電池,更沿著這條“人工搭建”的超導通道,對老人的口腔黏膜、神經末梢甚至局部骨骼造成了毀滅性的電灼與電蝕傷害!
    “砰!啪!嗤啦…噗!”抑製手環內部傳來一連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元件爆裂、金屬熔穿和液體可能是電解液)沸騰噴射的聲響!狂暴的電弧在瘋狂閃爍了幾秒後,如同力竭的野獸,不甘地熄滅,隻留下一個徹底扭曲變形、邊緣呈熔融琉璃狀、表麵焦黑碳化並死死嵌進老人焦黑皮肉裏的金屬殘骸,縷縷帶著皮肉焦臭和化學毒味的青煙,從殘骸的破口和手腕的焦肉間嫋嫋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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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食堂瞬間化為阿鼻地獄!老人們發出驚恐絕望的嗚咽和哭嚎,像無頭蒼蠅般推擠、跌倒!護工們尖叫著抱頭鼠竄,撞翻桌椅,打翻糊糊,一片狼藉!
    在這末日般的混亂漩渦中心!天花板角落那個廢棄通風口的金屬百葉格柵,被一隻覆蓋著金棕色絨毛、爪尖鋒利的小爪子悄無聲息地頂開。金元寶那顆機警的小腦袋探了出來,黑豆似的眼睛瞬間鎖定了混亂中心——老人餐桌上那個如同微型隕石坑般、表麵焦黑扭曲、邊緣還閃爍著暗紅色餘暉、散發著極致誘惑對倉鼠而言)的焦糊金屬與熔融塑料混合物的手環殘骸!
    一道金棕色的閃電,貼著翻倒的椅子、驚恐的人腿和潑灑的糊糊,以超越動態視力的速度掠過!它精準地躍上桌麵,在張桂蘭還處於靈魂出竅般的驚駭中,在其他人隻顧著逃命的瞬間,張開小嘴,用堅硬如金剛石的門牙一口叼住了那塊滾燙的、散發著毀滅氣息的金屬殘骸!沒有絲毫猶豫,它擰身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沿著桌腿、牆壁的陰影,熟稔地竄回通風口,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桌麵上幾根在混亂中被氣流帶起的、金棕色的絨毛。
    療養院地下核心,腦波灌溉監控堡壘。
    冰冷的藍光仿佛凝固成冰。占據整麵弧形牆壁的巨型監控主屏上,那象征著數十位“實驗體”被強行維持在“深度幸福灌溉”狀態的、穩定跳動的綠色生命線,如同被無形的死亡鐮刀瞬間斬斷!
    【連接中斷!信號湮滅!】 (窗口id d07  生命體征紊亂!)
    【連接中斷!抑製器物理損毀!】 (窗口id g12  目標意識清醒度飆升!)
    【連接中斷!目標失控!生物信號暴走!】 (窗口id f19  警報!)
    【連接中斷!核心鏈路熔斷!】 (窗口id d12 陳朵朵  腦波模式回歸基線!)
    ……
    刺目的、邊緣閃爍著血光的【連接中斷】警報框如同地獄噴發的熔岩,瘋狂地噴湧、疊加、覆蓋了整個屏幕!刺耳欲聾、足以震碎玻璃的、代表最高級別係統性災難的蜂鳴警報聲在堡壘內瘋狂炸響,如同億萬隻憤怒的金屬蜂群在顱內肆虐!操作員們麵無人色,癱軟在座椅上,呆滯地看著這如同數字核爆般的景象——短短十五秒內,超過三十個核心灌溉窗口被猩紅的【中斷】標誌徹底淹沒,代表失控的黃色和代表生命危險的紅色警報燈在剩餘的窗口上瘋狂閃爍!
    中央控製台前,總調度工程師麵如金紙,雙手在懸浮虛擬鍵盤上瘋狂地、徒勞地敲擊、揮舞,汗水如同瀑布般從他扭曲的臉上淌下,浸透了無菌服。“不!不可能!物理層大規模崩潰?!抑製手環…能量回饋顯示…內部超載熔毀?!d區!g區!f區!所有強製重啟協議失效!核心鏈路…被硬性燒斷了!!”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認知崩塌而嘶啞尖利,如同砂紙摩擦玻璃。
    他顫抖著調出食堂區域的實時監控錄像,高清慢放。畫麵清晰地記錄著:老人腕上手環如同微型太陽般爆發出恐怖的電漿火球,黑煙與熔融物噴濺,接著一道快如瞬移的金色小影子叼走了那塊還在散發著暗紅餘燼和死亡氣息的金屬殘骸…
    “又是…又是那隻…魔鬼倉鼠?!!”工程師的咆哮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警報聲中,充滿了崩潰的絕望和世界觀被徹底碾碎的荒謬。
    監控堡壘巨大的、足以抵禦火箭彈的複合裝甲觀察窗外,深邃的陰影裏,秦瞳如同亙古存在的暗影,靜靜佇立。他冰冷的鏡片如同深淵,倒映著主控屏上那片如同宇宙末日般的猩紅血海,倒映著工程師那張因徹底崩潰而涕淚橫流、扭曲變形的臉,也倒映著回放畫麵裏那道叼著“毀滅核心”消失在通風口的金色閃電。他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如同毒藤蔓爬般向上牽起一個冰冷而深刻的弧度,這一次,笑意如同活物般蔓延至眼底最深處,那目光中翻湧的,不再是單純的玩味或興奮,而是一種近乎朝聖般的、發現終極混沌造物的狂熱光芒。
    食堂的煉獄中心,張桂蘭終於從靈魂凍結般的驚駭中掙脫出來。她看著老人手腕上那個與焦黑皮肉熔鑄在一起、散發著烤肉和塑料混合惡臭的金屬殘骸,又看了看地上那支掉落的、沾著詭異珍珠母光澤“凝膠”的棉簽,最後,她猛地抬起頭,那雙因極致恐懼和暴怒而布滿蛛網般紅血絲的眼睛,如同淬煉了世間最惡毒詛咒的箭矢,死死地、怨毒地釘在角落裏那個依舊眼神空洞、口水橫流、仿佛對這場由她親手點燃、並借由一隻倉鼠之手引爆的數字與血肉雙重地獄全然懵懂無知的林柚身上。她臉上那副戴了多年的假笑麵具徹底粉碎、蒸發,整張臉扭曲成一個混合著歇斯底裏的暴怒、深入骨髓的恐懼以及對眼前這個“癡呆”女人所代表的未知力量無法理解的、如同麵對深淵般的終極戰栗的恐怖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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