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之光第七附屬康複醫院，走廊裏彌漫著一股消毒水、廉價清潔劑和衰老氣息混合的獨特氣味。牆壁刷得慘白，燈光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穿著統一淺藍色護工服的林柚，推著一輛不鏽鋼餐車，車輪在光滑的瓷磚地麵上發出單調的“咕嚕”聲。她低著頭，幾縷刻意挑染成灰白的發絲從護士帽邊緣垂下，遮住了小半張臉。餐車上放著幾個蓋著蓋子的餐盤，裏麵是打成了糊狀的營養流食，散發著一股寡淡的穀物氣味。
    她的目標，是走廊盡頭那間標著“特殊觀察區3”的病房。根據林柚黑進療養院外圍係統拚湊出的零碎信息，以及上次外賣騎手行動追蹤到的信號，幾個和王大爺情況類似、被判定為“高情感價值”但器官價值低的“實驗品”，近期被秘密轉移到了這裏進行“預處理”，即將通過地下管網運往汙水處理廠舊廠區。
    病房門口，一個穿著城市之光安保製服、眼神銳利的壯漢像門神一樣守著。他的目光掃過林柚胸前的工牌和餐車，帶著審視。
    林柚停下餐車，刻意放慢動作，微微佝僂著背，用帶著點地方口音的、含糊不清的聲音說：“3號房，流食。”她掀開餐盤蓋子，露出裏麵灰白色的糊狀物。
    安保皺著眉瞥了一眼那毫無食欲的流食，又看看林柚那張刻意畫了皺紋、顯得木訥疲憊的臉，不耐煩地揮揮手：“快點！別磨蹭！”
    林柚低著頭，推車進了病房。房間不大，隻有一張病床，床上躺著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嘴角掛著涎水，典型的晚期癡呆症狀。床頭櫃上放著一個金屬杯子和吸管。房間角落裏，一個不起眼的攝像頭紅點微微閃爍。
    林柚的心髒在胸腔裏沉穩地跳動。她走到床邊，背對著攝像頭，動作自然地拿起床頭櫃上的金屬杯。就在她轉身將流食倒入杯子的瞬間，藏在寬大護工服袖子裏的手，極其靈巧地一抖——一小撮細微到幾乎看不見的、泛著微弱金屬光澤的粉末，無聲無息地混入了粘稠的流食中。
    這是老k熬了兩個通宵的傑作——特製“鋇餐”。但與普通消化道造影劑不同，裏麵摻雜了微量的、經過特殊處理的納米級磁性微粒。這些微粒不會被人體吸收，會隨著食物在消化道內移動。更重要的是，它們能像微型信標一樣，對特定頻段的高強度磁場掃描產生微弱的、但可被特殊設備捕捉的諧振反饋信號。隻要裝載“實驗品”的運輸車經過預設的、埋設了掃描設備的城市地下管網節點，就能被鎖定！
    “大爺，吃飯了。”林柚的聲音刻意放得平緩呆板，她扶起老人，將吸管湊到他嘴邊。老人毫無反應，隻是本能地吮吸著流食，混著“鋇餐”的糊狀物一點點流入他的食道。
    喂食完畢，林柚收拾好餐盤，推著車，低著頭，像完成了一件最普通不過的工作，離開了病房。門口的安保甚至沒再抬頭看她一眼。
    ……
    半小時後。醫院地下一層，ct掃描室外。
    冰冷的金屬門緊閉，門上方的指示燈亮著“工作中”的紅色字樣。裏麵傳來機器低沉的嗡鳴和機械臂移動的輕微摩擦聲。
    林柚已經脫掉了護工服，換上了一件不起眼的清潔工外套，戴著一頂壓得很低的鴨舌帽，偽裝成等待清潔設備的樣子，靠在走廊拐角的陰影裏。她耳朵裏塞著微型耳機，手裏拿著一個偽裝成老舊p3播放器的信號接收終端，屏幕上跳動著複雜的波形圖。
    “目標已進入掃描區。常規頭部ct啟動。”耳機裏傳來陳小樂壓低的聲音，他不知用什麽方法混進了ct室控製間當臨時助手。“掃描磁場強度正在爬升……3秒後達到峰值……就是現在！”    接收終端屏幕上的波形瞬間劇烈波動起來！一個微弱的、獨特的諧振信號在強大的掃描磁場中被激發、捕捉、放大！信號特征碼快速比對……吻合！是那特製鋇餐裏的納米磁粒！信號源位置清晰地顯示在終端的簡易地圖上——正在掃描床上，隨著老人的身體緩緩移動！
    “信號鎖定！正在記錄諧振特征圖譜！”林柚心中默念，手指飛快地在終端上操作，將捕捉到的獨特信號特征加密存儲。有了這個“鑰匙”，隻要運輸車經過預設的掃描節點，就插翅難逃！
    就在這時——
    “吱——！！！”
    一聲尖銳的、充滿驚恐的倉鼠叫聲，極其突兀地從ct掃描室厚重的金屬門縫裏傳了出來！
    林柚的心猛地一沉！金元寶？！它怎麽會在這裏？！
    ct掃描室內。
    巨大的環形掃描儀發出低沉的嗡鳴，機械臂圍繞著掃描床上那個毫無知覺的老人緩緩旋轉。控製間的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老人頭部和上半身的橫斷麵圖像。
    陳小樂穿著不合身的白大褂，戴著大口罩，縮在控製台角落，盡量降低存在感。他眼角的餘光突然瞥見掃描床下方，靠近機器複雜線纜接口的陰影裏，一點熟悉的金黃色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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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金元寶！這小祖宗不知何時順著通風管道又溜了進來！此刻，它似乎被掃描儀運轉時散發的熱量和低頻噪音吸引了，正好奇地湊近機器底部一個散發著溫熱氣息的散熱格柵！格柵後麵，是密密麻麻、包裹著絕緣層的線纜束！
    “別過去！金元寶！”陳小樂差點喊出聲，心髒提到了嗓子眼！
    但已經晚了！
    金元寶似乎覺得那暖烘烘的格柵是個不錯的取暖點，又或者被裏麵線纜絕緣皮的氣味吸引了老k工作室裏到處都是類似味道），它伸出小爪子，好奇地扒拉了一下格柵！
    “滋啦——！”
    一聲輕微的電火花爆響！
    緊接著，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控製間的主屏幕上，原本清晰的老人頭部ct影像，突然劇烈地扭曲、閃爍起來！大片大片的雪花噪點覆蓋了圖像！而在這些噪點中，一個極其怪異的、輪廓模糊的小型齧齒類動物骨骼影像，正詭異地疊加在老人的腹部區域！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代表納米磁粒位置的特異信號光點，在屏幕上瘋狂跳動，其軌跡竟然和那個齧齒動物影像的移動完全重合，並且強度被放大了數倍！仿佛金元寶自身的生物磁場，意外地與那些納米磁粒產生了詭異的耦合共振！
    “怎麽回事？！機器故障？！”控製台前的技師猛地站起來，驚愕地看著亂成一團的屏幕。
    “砰！”
    ct室厚重的金屬門被人從外麵猛地推開！
    秦瞳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臉色冰冷，眼神銳利如鷹，右手還纏著繃帶上次紅色凝膠的後遺症），但行動絲毫不見遲緩。他的目光瞬間穿透控製間的玻璃，精準地鎖定了屏幕上那個怪異的齧齒動物影像和瘋狂跳動的磁粒信號，以及角落裏那個鬼鬼祟祟、穿著白大褂的身影——陳小樂！
    “控製住他們！”秦瞳的聲音像淬了冰，對著身後兩個同樣穿著安保製服、但氣勢更加彪悍的手下命令道，“那隻倉鼠在幹擾設備！抓住它！還有那個冒牌助手！”他的目光掃過混亂的屏幕，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看來，你們找到的‘鋇餐’……味道不怎麽樣啊？”
    兩名安保如狼似虎地撲向控製間門！
    控製間裏的技師和工作人員都嚇傻了。陳小樂更是臉色煞白，下意識地想往桌子底下鑽！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掃描床上，那個原本毫無知覺、眼神空洞的“癡呆老人”，猛地睜開了眼睛！眼神銳利如刀，哪還有半分癡呆的樣子！是陳正！
    他身上的病號服在剛才的掃描中已經解開，露出裏麵貼身的黑色戰術背心。就在秦瞳推門的瞬間，他如同蓄滿力的彈簧般從掃描床上暴起！藏在寬大病號服袖子裏的手閃電般探出，緊握著一支裝滿透明液體的注射器！
    秦瞳的注意力完全被控製間的混亂和屏幕上的異常信號吸引，根本沒想到掃描床上這個“實驗品”會是致命的陷阱！
    陳正的動作快得隻剩下一道殘影！他利用從掃描床躍下的衝勢，如同獵豹撲食，瞬間就貼近了剛踏入ct室、背對著他的秦瞳！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的、針頭刺入皮肉的聲響！
    注射器精準而狠辣地紮進了秦瞳後頸的肌肉裏！拇指用力一推，滿滿一管強效鎮靜劑瞬間注入！
    “呃！”秦瞳身體猛地一僵！他驚駭欲絕地想要轉頭，但頸部的肌肉瞬間麻痹！一股強烈的眩暈感如同海嘯般席卷了他的大腦！他那張因為強效鎮靜劑衝擊而變得僵硬扭曲的臉上，甚至還沒來得及褪去剛才的冰冷嘲諷，就混合上了一種極致的錯愕和憤怒！他努力想抬起那隻沒受傷的手，指向陳正，但手臂隻抬到一半就無力地垂落下去。
    “你……”他隻來得及從麻痹的喉嚨裏擠出一個模糊的音節，身體便不受控製地軟倒下去，被緊隨其後的陳正一把架住，才沒有重重摔在地上。秦瞳的眼神迅速渙散，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滔天的怒火，最終被強製的昏睡淹沒。
    “老大！”那兩個撲向控製間的安保聽到動靜，猛地回頭，看到這驚悚一幕，頓時目眥欲裂，拔槍就要射擊！
    “砰！砰！”
    兩聲沉悶的槍響！不是安保開的槍！子彈精準地打在兩名安保腳前的地麵上，濺起幾點火星！
    “城市之光安保部！放下武器！立刻！”一聲威嚴的怒吼從ct室門口傳來！隻見幾名穿著城市之光高級安保製服的人堵在門口，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裏麵的兩名安保！為首一人，赫然是周默！他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套安保頭目的製服，臉上戴著半張遮住口鼻的戰術麵罩，隻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
    那兩名安保懵了！自己人？可他們沒見過這個頭目啊！但對方製服上的徽章級別很高，而且槍口正對著自己！
    就在他們愣神的電光火石之間！
    陰影裏的林柚動了！她像一道輕煙般從秦瞳那兩個手下身後掠過，手裏一個偽裝成清潔噴霧的小裝置，對著ct室控製台主機背後的數據接口，用力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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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一聲輕微的電子提示音。
    數據拷貝完成！
    混亂中，無人注意到她的動作。周默帶來的“安保”迅速控製住場麵，將秦瞳和他那兩個暈頭轉向的手下繳械拖走名義上是帶走調查）。驚魂未定的醫院工作人員被要求簽署保密協議。
    林柚迅速混入慌亂的人群，溜出ct室。在無人的樓梯間，她快速查看剛剛拷貝的數據——一份加密的運輸計劃日誌。她飛快地解碼，屏幕上跳出一行行信息：    【轉運路線：第七附屬康複醫院地下通道 ＞ 接入城市主排汙幹渠3號節點 ＞ 沿幹渠向西 ＞ 第三汙水處理廠舊廠區）地下接收點】
    【轉運時間：今日23：00】
    【押運：蜂巢特勤組已確認抵達）】
    路線清晰無比，時間就在今晚！終點正是他們追蹤到的汙水處理廠舊廠區！
    周默也擺脫了“安保”身份，在約定地點與林柚匯合。看到屏幕上那條沿著城市主排汙幹渠的路線，他的臉色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主排汙幹渠……他們走水路……”周默的聲音低沉，“蜂巢特勤組押運……秦瞳雖然栽了，但他的人已經到位了。今晚……是硬仗。”
    林柚關掉屏幕，深吸一口氣，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似乎都帶上了一絲鐵鏽般的血腥氣。金元寶不知何時又溜了回來，蹲在她肩頭，小鼻子嗅著，似乎也感受到了即將到來的風暴。陳正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揉著後頸剛才從掃描床暴起動作太猛），眼神卻像磨利的刀。
    汙水廠舊廠區黑暗的地下空間，如同巨獸張開的口，等待著獵物。而他們，必須闖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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