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汙水處理廠舊廠區的地下，是鋼鐵與黑暗構築的迷宮。巨大的混凝土管道如同史前巨獸的腸道，在探照燈慘白的光束下延伸向未知的黑暗深處。空氣裏彌漫著刺鼻的酸腐臭氣，那是經年累月沉澱的汙水、鐵鏽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化學藥劑混合的產物，濃重得幾乎能凝結在皮膚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陳年的泔水。腳下是粘膩濕滑的苔蘚和不知名的汙垢，踩上去發出令人不安的“噗嘰”聲。遠處，巨大的汙水泵發出低沉而持續的轟鳴，如同巨獸垂死的喘息，震得腳下的金屬格柵平台都在微微顫抖。
    周默、陳正、林柚和陳小樂四人，像壁虎一樣緊貼著冰冷潮濕的管道壁，緩慢而無聲地向前移動。他們穿著老k特製的、能微弱扭曲光學探測的深灰色連體服，臉上塗著汙泥作為偽裝，隻有眼睛在黑暗中警惕地掃視。金元寶縮在林柚胸前的特製口袋裏，隻露出一個小腦袋，粉紅的鼻子急促翕動著，顯然對這裏的環境極度不滿。
    “前方右轉，三十米，廢棄控製室改造的隔離門。”林柚的聲音通過骨傳導耳機傳來，壓得極低，幾乎被泵機的轟鳴淹沒。她手腕上的微型終端屏幕亮著幽藍的光，顯示著老k根據偷來的管網圖標記的路線。“熱源感應顯示門後有兩人看守，應該是蜂巢的人。”
    陳正點點頭，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黑豹，悄無聲息地滑到隊伍最前。他手中握著的不是槍，而是一根老k用高強度合金車出來的、頂端帶精密卡榫的撬棍。周默緊隨其後，手裏是一個改裝過的強光手電筒，兼具致盲和信號幹擾功能。陳小樂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手裏緊緊攥著一個……寵物梳？那是老k臨時塞給他的“靜電發生器”，據說是用廢舊的電動狗毛刷核心改的。
    陳正的動作快如鬼魅。他利用泵機轟鳴的間隙，一個箭步貼近了那扇厚重的、鏽跡斑斑的鐵門。撬棍頂端的卡榫精準地嵌入老舊鎖芯的縫隙。他手臂肌肉賁張，手腕猛地一擰——
    “哢噠…嘎吱……”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被噪音完全掩蓋的金屬變形聲。鐵門被撬開一道縫隙！
    幾乎在縫隙出現的瞬間，周默手中的強光手電筒爆發出刺目的白光！如同一個小型太陽在門內狹小的空間炸開！同時，手電筒發出高頻的、令人牙酸的電流噪音！
    “啊——！”
    “我的眼睛！”
    門內傳來兩聲短促的驚呼和痛苦的悶哼！強光和噪音的雙重打擊，讓裏麵的守衛瞬間失去了視覺和方向感！
    陳正如同旋風般撞開門衝了進去！動作幹淨利落，兩記精準的手刀，門內兩個穿著黑色戰術服、捂著眼睛痛苦扭動的蜂巢特勤隊員便軟軟地癱倒在地，失去了意識。
    四人迅速閃身進入門內，反手將門虛掩。
    門後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裏不再是粗獷的汙水管道，而是一個被改造過的、充滿冰冷科技感的巨大空間。慘白的冷光燈從高高的穹頂投射下來，照亮了眼前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一排排、一列列，如同巨大書架般矗立的，是透明的圓柱形玻璃罐！每一根罐子都有兩米多高，直徑超過一米，裏麵盛滿了散發著微弱熒光的、粘稠的粉紅色液體。而在這些詭異的液體中，漂浮著一團團……東西。
    那不是完整的大腦。而是一束束密集、纏繞、如同活體珊瑚或奇異水母般的神經纖維組織！它們呈現出灰白色或淡粉色，表麵布滿了細密的、如同微型樹根般的突觸結構。一些細微的電火花，如同微縮的閃電，偶爾在那些突觸之間無聲地跳躍、閃爍。
    每一根玻璃罐的基座上，都貼著一個冰冷的金屬標簽：
    【d12供體  突觸活性：低】
    【g07供體  突觸活性：極低】
    【df07 汙染樣本  突觸活性：異常待分析）】
    周默的目光死死鎖在那個標著 【df07】 的玻璃罐上！粉色的液體裏，漂浮的神經組織看起來似乎比其他罐子裏的更……“鮮活”一些？那些細微的電火花閃爍的頻率似乎也略高。朵朵的腦波圖譜碎片……被剝離出來的核心神經突觸組織……就在這裏！像一件標本般被浸泡著！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間攫住了周默的心髒，讓他幾乎窒息。
    “這……這他媽是什麽鬼地方……”陳小樂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他臉色慘白，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對邪惡的所有想象。這不再是什麽實驗，這是對生命最核心部分的褻瀆，是赤裸裸的收割！
    “神經突觸工廠……”林柚的聲音幹澀沙啞，帶著極度的厭惡和一絲恐懼，“他們把人當成原料……把情感和思維的核心……當成了可收割、可移植的零件……”她快速操作著微型終端，試圖連接最近的接口拷貝數據，手指卻因為憤怒而微微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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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
    陳小樂腳下踩到了一灘滑膩的冷凝水，身體猛地一個趔趄！他下意識地揮舞手臂想要保持平衡，手裏那個緊攥著的、還處於待機狀態的“靜電寵物梳”，前端幾根金屬梳齒“啪”地一下，刮蹭到了旁邊一個標著【h03供體】的玻璃罐外壁！
    “滋啦——！”
    一道極其微弱的藍色電弧瞬間在梳齒尖端和玻璃罐外壁的金屬框架之間閃過！
    幾乎就在電弧閃現的同時！
    “咕嚕嚕……！”
    那個【h03】玻璃罐裏，原本安靜漂浮在粉色液體中的那團灰白色神經突觸組織，猛地劇烈抽搐了一下！仿佛被無形的電流擊中！緊接著，整個組織團塊開始無規律地、瘋狂地搏動、扭曲！帶動著粘稠的液體翻湧起細密的泡沫！罐體內部瞬間亮起一層不穩定的、忽明忽暗的幽藍微光！
    “嗚——嗚——嗚——！！！”
    淒厲刺耳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響徹整個地下空間！刺目的紅色警報燈瘋狂旋轉閃爍，將冰冷的玻璃罐和裏麵瘋狂搏動的神經組織映照得如同地獄血池！
    “該死！”周默和陳正同時低吼，迅速拔槍警戒四周！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帶著金屬質感的、充滿戲謔的聲音，通過遍布空間的擴音喇叭響了起來：
    “晚上好，不請自來的訪客們。”是秦瞳的聲音！他顯然已經從鎮靜劑中恢複，或者根本就是遠程操控！“看來你們對這裏的‘作物’很感興趣？h03供體，一個頑固的反社會人格障礙者，他的神經突觸活性低得可憐，幾乎被判定為廢料。但有趣的是……”秦瞳的聲音微微一頓，帶著一絲科學狂人的興奮，“離體的神經突觸組織，在特定頻率的生物電刺激下，竟能保留如此原始的反應性！ 你們剛才那一下小小的靜電火花……簡直是無價的實驗數據！感謝你們，幫我激活了這些沉睡的樣本活性！作為回報……”
    擴音器裏的聲音陡然轉冷：“請永遠留在這裏，成為新的‘供體’吧！”
    隨著秦瞳的話音落下，周圍陰影裏，數個隱藏的自動武器口無聲地滑出，閃爍著致命的紅光，鎖定了四人所在的區域！
    就在這千鈞一發、令人絕望的時刻！
    “吱——！！！”
    一聲尖銳、充滿憤怒的倉鼠叫聲猛地響起！
    一道金黃色的閃電，從林柚胸前的口袋中激射而出！是金元寶！它似乎被刺耳的警報聲、閃爍的紅光和秦瞳的聲音徹底激怒了！它小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彈跳力，目標極其明確——頭頂上方一根正在“嘶嘶”噴吐著冷氣、碗口粗細的通風管道！
    金元寶像一枚毛茸茸的炮彈，狠狠撞在通風管道的金屬外壁上！它沒有落地，而是用它那對無堅不摧的大門牙，死死咬住了管道外壁一處鏽蝕嚴重的焊縫！
    “哢嚓！哢嚓哢嚓——！”
    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響起！薄薄的金屬皮在金元寶的利齒下如同脆弱的餅幹！一個破洞迅速被啃咬出來！
    就在破洞形成的瞬間！
    金元寶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它沒有鑽進去，而是猛地一撅屁股，小尾巴高高翹起——
    “嗤——！”
    一道細小卻有力的淡黃色水柱，精準地、帶著一股獨特的騷氣，從它尾部激射而出！穿過它剛剛啃咬出來的通風管破洞，如同精確製導一般，不偏不倚，正澆在下方那個【h03】玻璃罐頂部暴露的、布滿線路的電路控製板上！
    “滋啦——劈啪！！！”
    一陣耀眼的藍色電火花猛地從被尿液淋濕的電路板上爆開！刺鼻的焦糊味瞬間彌漫開來！整個電路板冒起一股青煙！
    “咕嚕嚕嚕——！！！”
    【h03】罐子裏那團本就因靜電刺激而瘋狂搏動的神經突觸組織，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搏動的頻率和幅度瞬間提升了數倍！帶動著粉色液體劇烈翻騰，如同沸騰！
    但這僅僅是開始！
    更恐怖的一幕發生了！
    那道由金元寶尿液引發的短路電流，如同一條失控的毒蛇，順著連接【h03】罐體的供電和數據線纜，瘋狂地向四周蔓延！它所連接的供電機組瞬間過載！
    “嗡——！！！”
    一陣低沉而危險的電流過載嗡鳴聲響起！
    緊接著，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
    “咕嚕嚕嚕……！”
    “咕嚕嚕嚕……！”
    “咕嚕嚕嚕……！”
    一個接一個！一排接一排！整個地下空間中，上百個巨大的玻璃罐裏，那些原本安靜或低活性漂浮的神經突觸組織，全部如同【h03】一樣，開始瘋狂地、不受控製地搏動、抽搐、扭曲！粉紅色的培養液被攪動得如同沸騰的岩漿，翻湧著密集的氣泡！整個空間充斥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粘稠液體被劇烈攪動的“咕嚕”聲！
    無數細微的、幽藍的電火花在成百上千的神經突觸團塊之間跳躍、閃爍、串聯！形成了一片詭異的、不斷搏動跳躍的藍色電網！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群魔亂舞的煉獄！
    刺耳的警報聲被這片恐怖的、源自生命本源的集體“痙攣”所產生的低頻噪音徹底淹沒！
    那些剛剛鎖定他們的自動武器，紅點瘋狂地閃爍了幾下，隨即像接觸不良的燈泡一樣，明滅不定，最終徹底黯淡下去——過載的電流摧毀了它們的控製係統！
    “不……不可能！”秦瞳那冰冷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波動，甚至帶上了一絲驚恐，從失真的擴音喇叭裏傳出，“生物電……與電解質……混合過載？！這……這是什麽原理？！”
    周默四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由一隻倉鼠的尿液引發的恐怖景象驚呆了。他們站在瘋狂搏動的藍色光海中央，腳下是粘膩的地麵，空氣中彌漫著焦糊、酸臭和一種難以形容的、仿佛無數靈魂在尖叫的生物電場氣息。
    金元寶從通風管道上輕盈地跳回林柚肩頭，甩了甩尾巴尖，黑豆眼裏似乎帶著一絲不屑，仿佛在說：大驚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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