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茸茸星球”寵物店的後院閣樓，空氣裏彌漫著貓薄荷殘留的甜辛味、倉鼠木屑的微塵，以及一種…濃烈的、帶著油脂氧化氣息的獨特“芬芳”。這氣味的源頭，正坐在一堆廢棄電路板中間，愁眉苦臉地撓著腦袋。
    陳小樂抓撓的動作幅度極大，每一下都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狠勁。隨著他手指在濃密的黑發間犁過，細小的、如同雪花般的白色頭屑紛紛揚揚地飄落，在閣樓唯一那扇蒙塵天窗透下的光柱裏上下翻飛。他油膩的劉海黏在額角，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深度技術宅閉關三日”的獨特氣場。
    “不行…還是不行！信號衰減得像隔著十床棉被打電話！”陳小樂煩躁地把一個巴掌大小、布滿微型天線的黑色塑料盒子扔在油膩膩的工作台上。盒子上的幾個ed指示燈有氣無力地閃爍著微弱的紅光，連接著旁邊一台舊筆記本電腦，屏幕上代表信號強度的波形圖微弱得幾乎成了一條直線。“療養院地下三層那個位置，簡直就是信號黑洞！鋼筋水泥加上他們的屏蔽場，常規中繼器進去就啞火！”
    老k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鬥純屬習慣），渾濁的眼睛透過焊工放大鏡片，死盯著那個信號中繼器。他布滿油汙的手指撚著下巴上稀疏的胡茬，發出沙沙的聲響。“常規路子肯定沒戲…得用‘非常規載體’…”他渾濁的目光慢悠悠地從中繼器移到陳小樂那顆還在“下雪”的腦袋上，突然定住，嘴角咧開一個露出豁牙的、帶著點猥瑣精光的笑容，“…樂小子，你這顆腦袋…幾天沒洗了？”
    陳小樂撓頭的動作一頓，茫然地看向老k：“啊？三天？四天？記不清了…搞金元寶的‘蟑螂快遞’哪有空洗頭…老k叔，你啥意思？”
    “啥意思？”老k嘿嘿一笑，像發現了新大陸的哥倫布，“頭皮油！天然的高介電常數介質！醫學期刊上白紙黑字，健康頭皮油的介電常數在2.8左右浮動！比好多塑料都強！你這三天…不，四天沒洗的頭皮，油垢厚得能炒菜，介電性能怕是能頂破天！”他拿起工作台上一個隻有紐扣大小的、銀光閃閃的金屬薄片，薄片邊緣是極其細微的納米級電極。“把這‘納米級諧振發射貼片’粘你油乎乎的頭皮上！讓油垢當信號耦合層！你這腦袋，就是現成的生物信號塔！”
    陳小樂聽得目瞪口呆，下意識地又撓了撓頭，帶下更多頭屑：“…用…用我的頭油當中繼站？老k叔，你確定這玩意兒靠譜？不會把我腦子烤熟了吧？”
    “烤熟？老頭子保證比微波爐安全！”老k不由分說，捏著那枚冰冷的納米貼片，沾了點特製的生物相容導電膠，精準地按在陳小樂頭頂中央——油垢最豐厚的“戰略要地”。貼片接觸頭皮油膩的瞬間，邊緣的納米電極似乎微微亮了一下，隨即牢牢吸附住。“別動！初始化呢！”
    就在這時！
    一道金黃色的影子如同閃電般從陳小樂腳邊的木屑堆裏竄出！是金元寶！這小家夥顯然被那枚銀光閃閃、還散發著微弱熱量的新“玩具”吸引了。它順著陳小樂的褲腿一路飛爬，速度快得隻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道殘影，瞬間就竄到了陳小樂的肩膀上！它後腿在肩胛骨上一蹬，小身體炮彈般射向那顆頂著“新天線”的腦袋！目標明確——陳小樂頭頂中央那枚閃閃發光的納米貼片！
    “吱！”金元寶興奮地叫了一聲，張開小嘴，露出兩顆能啃穿堅果殼的門牙，對著那枚精致的貼片邊緣，狠狠地一口啃了下去！齧齒類動物探索世界的本能，此刻成了最大的破壞源！
    “嗷——！！！”
    陳小樂隻覺得頭頂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不是貼片本身的刺激，而是金元寶那兩顆小鋼牙狠狠啃在頭皮上的感覺！尖銳的痛楚瞬間衝垮了他的理智！
    “死元寶！鬆口！”陳小樂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完全是本能反應！他根本顧不上頭頂的“信號塔”了，劇痛讓他像一匹受驚的野馬，猛地甩動頭顱，試圖把那個掛在頭頂的“小惡魔”甩下去！
    他甩頭的力量極大，動作又猛又突然！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
    陳小樂那顆裹挾著巨大動能、還掛著隻驚恐倉鼠的腦袋，結結實實地、狠狠地撞在了旁邊閣樓支撐柱——一根裸露的、包裹著厚厚防火隔熱材料的金屬管道上！
    撞擊的力道之大，讓整個閣樓都仿佛震動了一下！灰塵簌簌落下。
    金元寶在撞擊的瞬間被甩飛出去，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噗”地一聲落在不遠處的舊毯子上，暈頭轉向地吱吱叫。
    而陳小樂則被撞得眼冒金星，額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起一個通紅的大包，劇痛讓他倒吸一口冷氣，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然而，就在撞擊發生的瞬間！
    一股無形的、高頻的機械振動波，以撞擊點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這股振動波穿透了閣樓的地板、牆壁，沿著建築物的鋼筋骨架，如同投入水麵的石子激起的漣漪，迅速向下傳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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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關鍵的是，陳小樂頭頂那厚厚的、富含油脂的頭皮和發根層，在這劇烈的撞擊下，如同一個天然的、粘稠的阻尼器和放大器！振動波在穿過這層高介電常數≈2.8甚至更高）的油性介質時，其特定頻率的能量被顯著地吸收、匯聚，然後被頭頂那枚納米貼片如同天線般定向輻射了出去！這股被“頭皮油層”聚焦放大的衝擊振動波，精準地指向了療養院地下三層的方向！
    療養院地下三層，弱電井門口。
    厚重的金屬門鎖結構複雜，安保等級極高。此刻，門鎖內部精密的微型彈簧鎖舌和電磁鎖定機構，正在安靜地工作。
    突然！
    “嗡——！”
    一股極其微弱、但頻率異常尖銳的機械振動波，穿透了層層混凝土和鋼筋，如同無形的細針，精準地命中了門鎖內部最脆弱的共振點！
    “哢…噠噠噠…嘣！”
    一連串極其細微、卻致命的金屬斷裂和位移聲從鎖芯內部傳來！
    “哐當！”
    那扇厚重金屬門上的電子機械複合鎖，堅固的外殼紋絲未動，但內部的核心鎖舌和聯動機構，卻在這股被遠距離頭皮油層放大傳導的特定頻率衝擊波下，如同被隔山打牛般，瞬間震碎、解體！門鎖的狀態指示燈，無聲無息地由綠轉紅，徹底熄滅。門，在物理層麵，解鎖了！
    與此同時，療養院b區走廊深處。
    秦瞳如同幽靈般在陰影中穿行。他換了一身新的黑色戰術服，掩蓋了之前的狼狽，但左眼的紅腫和眉宇間的陰鷙依舊揮之不去。他的右耳，不再是血肉之軀——那是一個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覆蓋著黑色啞光塗層的精密機械義耳。耳廓部分布滿了細小的傳感器孔洞，耳道位置則是一個微縮的複合接收陣列。這正是460章那次嚴重受傷後，“蜂巢”為他進行的“性能升級”。
    機械耳內部，超靈敏的震動傳感器和次聲波捕捉單元正如同最警覺的獵犬，持續不斷地掃描著周圍環境。過濾掉中央空調的低頻嗡鳴、遠處水泵的震動、甚至人類心跳的雜波…
    突然！
    機械耳內部一個極其微小的指示燈閃爍了一下！內置處理器瞬間捕捉並放大了那個穿透建築結構傳導而來、已被衰減了無數倍、但對特定頻率異常敏感的——頭皮油層聚焦放大後的撞擊振動餘波！
    “嗡…特定頻率脈衝信號）…確認…來源方位：垂直上方，非建築結構共振…疑似…人為撞擊…”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直接在秦瞳的聽覺神經中樞響起。
    秦瞳的腳步瞬間停下。他微微側頭，機械耳上細小的傳感器陣列無聲轉動，如同複眼般鎖定了振動傳來的大致方向——正上方，以及…更遠處“毛茸茸星球”寵物店的方位！
    一絲殘忍而冰冷的笑意剛要爬上他的嘴角…
    然而！
    就在這鎖定方位的瞬間！
    一股難以形容的、劇烈的、仿佛要撕裂靈魂的頭痛猛地在他右腦深處炸開！這痛楚並非源於左眼的舊傷，而是更深層、更原始的地方！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在他腦髓裏攪動！同時，大量混亂、破碎、帶著強烈情感色彩的圖像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水，衝垮了他意識中某道脆弱的堤壩！
    一幅畫麵異常清晰：昏暗的燈光下，一個額頭鼓著大包、滿臉淚痕和倔強的小男孩陳小樂幼年版），正捂著腦袋，惡狠狠地瞪著他…
    這突如其來的精神衝擊是如此猛烈，如此猝不及防！秦瞳的身體猛地一晃，左手下意識地死死按住劇痛的右額角！他右臉上那個原本因為“微笑支付”認證器部分失效而顯得鬆弛的肌肉，此刻因為劇烈的頭痛和混亂記憶的衝擊，瞬間扭曲痙攣到了極致！整張臉呈現出一種非人的恐怖狀態！
    更可怕的是，一個破碎的、帶著巨大痛苦和一絲難以言喻依賴感的詞句，如同壞掉的錄音機卡帶，不受控製地、斷斷續續地從他緊咬的牙關和扭曲的嘴唇裏擠了出來：
    “…痛…好痛…哥…哥哥…”
    這聲音嘶啞、模糊，充滿了生理性的痛苦和一種深埋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脆弱，與他平時陰冷狠戾的聲線判若兩人！
    閣樓上，陳小樂正捂著額頭上迅速腫起、熱辣辣疼痛的大包，疼得齜牙咧嘴，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他另一隻手摸索著去檢查頭頂那枚惹禍的納米貼片。
    “嘶…死元寶，看我待會不…” 他罵罵咧咧的手指觸碰到貼片邊緣，感覺有點濕漉漉的。剛才那下猛烈的撞擊，不僅撞出了大包，貼片鋒利的納米級邊緣也在反作用力下，微微割破了他油膩的頭皮！
    幾滴溫熱的鮮血，正從細小的傷口滲出，迅速與他頭頂那層厚厚的、混合著汗水和油脂的頭皮油垢交融在一起！
    血液，富含電解質鈉、鉀、氯離子等），是極強的導體和活性介質！
    就在血液與油垢接觸的瞬間！
    “滋啦——！”
    那枚吸附在陳小樂頭皮上的納米貼片，邊緣的電極猛地爆出一小簇肉眼可見的藍白色電火花！原本隻是微弱閃爍的ed指示燈，瞬間亮度飆升！由暗淡的紅色轉為刺眼的、不穩定的熾白色！
    旁邊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原本微弱到幾乎消失的信號波形圖，如同打了十噸雞血，猛地向上躥起！峰值瞬間衝破了屏幕頂格！代表信號強度的數字讀數瘋狂跳動，最後定格在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數值上——比之前強了整整十倍！
    “我…我靠！爆表了！”老k被屏幕上飆升的信號驚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刺眼的波形和讀數，又猛地抬頭看向陳小樂還在滲血的頭頂，“血…血混進油裏了？！電解質短路？生物電耦合？！這…這能量級…”
    陳小樂也顧不得頭上的包和痛了，他感覺到頭頂那枚貼片變得滾燙，一股微弱的電流麻癢感順著頭皮蔓延開。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剛才秦瞳那聲破碎的“哥哥”帶來的精神衝擊，遠比他頭上的包更讓他頭暈目眩。他下意識地抬手，指尖觸到頭頂，沾染了混合著油脂和鮮血的、溫熱粘稠的液體。
    哥哥？
    秦瞳…叫我哥哥？
    這個荒謬到極點的念頭，像一顆炸彈在他腦海裏引爆，炸得他一片空白。閣樓裏隻剩下納米貼片過載發出的細微“滋滋”聲，屏幕刺眼的白光，以及金元寶在毯子上暈乎乎轉圈的吱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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