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麵空間更顯逼仄，燈光昏黃得吝嗇。一張牙科診所常見的、皮革開裂的可調節躺椅占據中央，旁邊就是那台嗡嗡作響、散發著微弱熱氣和臭氧味的“造夢儀”主機。靠牆矗立著幾台巨大的服務器機櫃，布滿蜂窩狀的散熱孔，密密麻麻的指示燈像無數隻窺伺的眼睛，在昏暗中明明滅滅。空氣裏的臭氧味更濃了，混合著金屬和絕緣材料受熱後的淡淡焦糊氣。
    “躺下，放鬆。”刀疤劉用下巴點了點躺椅，自己則一屁股坐進控製台前的轉椅裏。控製台上布滿旋鈕、按鈕和幾塊閃爍著參數的小屏幕，連著那台“造夢儀”。“頭一回？想整點啥？忘掉糟心前女友？體驗一把中五百萬？還是…”他咧開嘴，露出一口被煙熏黃的板牙，眼神裏浮起一絲玩味和貪婪，“想來點更帶勁兒的？包你終身難忘。”那語氣，像在推銷摻了毒藥的糖果。
    “就想…睡個囫圇覺，做個…好夢。”周默依言躺下，聲音刻意揉進濃重的疲憊和沙啞，模仿著前一位顧客的空洞麻木。他看似隨意地轉動脖頸，目光在昏暗的光線裏快速掃視，掠過那些沉默的服務器機櫃。夾克內袋裏，老k改裝的微型掃描器正無聲運轉，貪婪地捕捉著空氣中每一絲可疑的電磁信號。
    “簡單。‘無憂安眠套餐’，最實惠。”刀疤劉拿起那個冰冷的金屬頭箍，內側的傳感觸點閃著幽光。“閉眼，放空腦子，甭抵抗，不然效果打對折。”他一邊說著，一邊就要把箍往周默頭上套。
    冰冷的金屬氣息幾乎觸到額頭皮膚——
    “嗡——！嘀嘀嘀！”
    控製台旁邊一台服務器猛地爆發出尖銳刺耳的警報蜂鳴！頂部的紅燈瘋狂閃爍！
    刀疤劉的動作硬生生刹住，煩躁地罵了句極其難聽的髒話，猛地轉身撲向那台躁動的機器。“操他大爺的！又過熱！這破地方潮得能養魚，散熱跟屎一樣！”他粗暴地拉開服務器正麵的金屬擋板，一股更濃烈的熱浪和臭氧味撲麵而出。裏麵，散熱風扇徒勞地嘶吼，鰭片上積滿了厚厚的灰垢。刀疤劉抄起一把髒兮兮的小刷子，罵罵咧咧地對著散熱口猛捅。
    就在他彎腰撅腚、背對周默的這寶貴幾秒！
    周默的目光如同淬火的探針，瞬間鎖定了刀疤劉控製台側後方一塊原本處於休眠狀態的備用液晶屏！屏幕因為服務器的過熱警報被強製喚醒，此刻正無聲地滾動著後台監控數據流！
    幾行冰冷的白色字符在幽暗的屏幕上清晰浮現：
    ＞ 【素材庫動態檢索中…】
    ＞ 【活躍拍品列表實時更新】
    ＞ ＞ 項目編號：pr7Δ
    ＞ ＞ 來源渠道：特供療養院核心區  天使計劃）
    ＞ ＞ 當前狀態：已深度校準，活性指數穩定β波閾值 85）
    ＞ ＞ 核心描述：高純度“叛逆”人格基質碎片，檢測到強烈自我意識殘留及反抗傾向。神經適配性極優，情感衝擊烈度評級：s毀滅級）。潛在應用：意識覆寫、人格重塑、深層恐懼植入…
    ＞ ＞ 實時競價： ? 92,500 持續攀升中）
    ＞ ＞ 活躍競拍者id： [蜂後] | [拾荒者] | [收藏家] | [觀測者]
    ＞ ＞ 係統標簽： 叛逆天使珍貴素材 稀缺人格基質 s級烈度
    pr7Δ！叛逆天使！朵朵！
    冰冷的字符像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周默的視網膜，貫穿大腦！一股混雜著滔天怒火、冰冷殺意和生理性極致惡心的洪流猛地衝上喉頭！胸腔裏的心髒像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攥緊、擠壓，幾乎停止跳動！這些畜生！他們竟然把朵朵被撕裂的意識碎片，像拍賣稀有礦石一樣，明碼標價！九萬兩千五信用點！標簽是“珍貴素材”？！
    周默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鐵，指關節捏得慘白，幾乎要控製不住從躺椅上暴起！
    “媽的，破風扇，清個灰都跟要它命似的！”刀疤劉煩躁地嘟囔著，直起身，“哐當”一聲拍回服務器擋板，警報聲戛然而止。他抹了把光頭上的汗，完全沒注意身後周默瀕臨爆發的狀態，轉身拿起頭箍，臉上又掛起那副虛假的營業笑容。“行了，小毛病。來，戴上這個，很快你就能…”
    “等等！”周默猛地開口，聲音因強行壓抑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他強迫自己放鬆緊繃的肩頸，臉上擠出一個同樣僵硬的笑容，目光投向控製台角落一個不起眼的、貼著小倉鼠卡通貼紙的金屬小盒子——那是老k的信號幹擾器偽裝成的“寵物情緒安撫器”。“那個…挺有意思。”周默指了指盒子，語氣盡量顯得隨意，“我也有隻倉鼠，叫元寶。你這小玩意兒…賣不？”
    刀疤劉一愣，順著周默手指看去，隨即嗤笑一聲，滿臉不屑：“哦，這破玩意兒？一個還不上賬的賭鬼抵債塞這兒的，說是能讓貓狗變乖，屁用沒見著。你想要？五十塊，拿走玩去。”他顯然對這“玩具”毫不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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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我瞅瞅。”周默像是被勾起了點興趣，坐起身，伸手去拿那個“倉鼠盒子”。他的動作看似隨意自然，指尖卻在接觸到冰涼的金屬外殼瞬間，極其隱蔽地在某個預設的凹點快速、精準地連按三下！
    無聲的指令，瞬間激活！
    “滋…嗡——！！！”
    控製台周圍幾台服務器的散熱風扇毫無征兆地集體狂飆！轉速瞬間提升到極限，發出震耳欲聾、如同飛機引擎般的恐怖咆哮！旁邊那塊顯示著拍賣信息的備用屏幕劇烈地閃爍、扭曲，畫麵撕裂成詭異的色塊，最終“啪”地一聲徹底熄滅，變成一片死寂的雪花！
    “我操！搞什麽鬼？！”刀疤劉被這突如其來的狂暴噪音和屏幕熄滅驚得跳腳，怒火瞬間轉移，罵罵咧咧地轉身對著控製台又拍又打。
    就在這噪音震天、視線被吸引的混亂巔峰時刻！
    “吱吱吱——！！！”
    一聲尖利得能刺破耳膜、充滿極致驚恐的倉鼠嘶叫，毫無預兆地在狹小的診療室中央炸開！
    周默的心猛地一沉！金元寶？！這小祖宗什麽時候摸進來的？！
    隻見診療室角落一個堆放廢棄電路板的破紙箱猛地晃動，一個金燦燦、毛茸茸的小腦袋驚恐萬狀地探了出來！正是金元寶！小家夥顯然是從通風管道或者某個縫隙鑽進來的，大概循著周默的氣味找到了這裏，結果被這驟然爆發的恐怖噪音和混亂場麵徹底嚇破了膽！
    求生的本能壓倒一切！它像一道金色的閃電，從紙箱裏激射而出！小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在布滿糾纏電線和金屬設備的地麵上亡命狂奔！黑豆眼裏隻剩下純粹的恐懼！
    “我操！哪來的耗子？！”刀疤劉被這突然竄出的金色影子驚得頭皮一炸，下意識抬腳就朝著那抹金色狠狠踩去！沾著油汙的厚重工作靴帶著風聲落下！
    金元寶逃竄的路線，好死不死，正筆直地衝向刀疤劉的腳下！
    生死一瞬！
    “砰！”
    一聲悶響！金元寶在千鈞一發之際猛地轉向，但它慌不擇路，小腦袋結結實實地撞在了控製台下方一個半敞開的、塞滿扳手螺絲刀的矮櫃鐵門上！鐵門被這股衝力撞得猛地合攏！
    而那個矮櫃，緊挨著連接“造夢儀”主機和主電源排插的那一捆粗壯線纜！
    鐵門合攏的巨大力量，震動了櫃子裏堆放的一堆沉重的金屬工具！
    “嘩啦——哐啷啷！！！”
    幾把沉重的活動扳手和一把長柄管鉗從櫃子裏翻滾著砸落下來！不偏不倚，正正砸在那塊承載著多個插頭的電源排插上！沉重的金屬和脆弱的塑料猛烈碰撞！
    “劈啪——！！！”
    一團刺眼到令人失明的藍色電火花猛地從排插處炸開！如同小型的閃電！
    “滋啦——！！！”
    連接著“造夢儀”主機的粗壯電源線被硬生生砸斷、撕裂！裸露的銅線瞬間短路！
    “嗡——滋啦！！轟！”
    那台由寵物麻醉機改造的“造夢儀”發出一陣如同瀕死野獸般的淒厲哀鳴！頂部的指示燈瘋狂亂閃，如同失控的霓虹燈！一股濃烈刺鼻、帶著塑膠燒焦味的青煙猛地從機器內部噴湧而出！控製台上所有的屏幕瞬間集體熄滅！整個診療室陷入一片黑暗，隻有短路點跳躍的微弱藍光和服務器機櫃上幾盞應急燈發出的慘綠色幽光，勉強勾勒出扭曲晃動的影子。
    “我的機器！我的寶貝機器啊！！！”刀疤劉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如同被捅了刀子的慘嚎，眼珠子瞬間布滿血絲，也顧不上踩倉鼠了，像瘋了一樣撲向冒煙、抽搐的造夢儀主機，徒勞地試圖捂住那些噴湧的青煙。
    黑暗、刺鼻的焦糊味、嗆人的濃煙、刀疤劉歇斯底裏的咒罵、金元寶驚恐的吱吱尖叫…瞬間將狹小的空間攪成一片混沌的煉獄。
    周默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在刀疤劉撲向機器的同一刹那，已悄無聲息地滑向診療室後方那幾台巨大的服務器機櫃。老k的掃描器之前鎖定的信號源，那個儲存著“叛逆天使”碎片的物理載體——一個特製的生物電信號存儲單元，就在左手第二個機櫃的中層！
    黑暗中，他的手精準地摸到了一個冰冷的金屬抽取匣把手。匣子被一道簡易的電子鎖鎖住。周默的手指在袖中一探，摸出老k給的微型電蝕筆，前端對準鎖孔，拇指按下激活鈕。
    “滴…滋…哢嚓。”
    一聲輕微的電弧聲和機械解鎖聲，被淹沒在刀疤劉的咆哮和金元寶的尖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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