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神秘女子參加老人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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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三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晚,柳樹灣村頭的柳枝才剛剛冒出嫩芽,風裏還夾著冬天的寒意。村裏最年長的滕老太在這個陰冷的清晨咽下了最後一口氣,享年九十六歲。
秀蘭,快去村東頭喊王木匠來!村長站在滕家院門口,朝正在井邊打水的秀蘭喊道,讓他趕緊帶幾塊好木板來,給滕老太搭靈床。
哎,這就去!秀蘭放下水桶,擦了擦手就往東頭跑。她今年二十八歲,是村裏出了名的熱心腸,誰家有個紅白喜事都少不了她幫忙。
滕老太的遺體被安放在堂屋正中的門板上,那門板是從她睡了幾十年的老床上卸下來的,兩頭架在兩條刷了黑漆的長板凳上。按照柳樹灣的老規矩,逝者要在家裏停靈三天,讓親友鄰裏都來祭拜。
秀蘭幫著滕老太的媳婦王桂芳給老人擦洗身體,換上早就準備好的壽衣。那是一套深藍色的棉布衣裳,袖口和衣襟上繡著簡單的花紋。滕老太瘦小的身體躺在門板上,麵容安詳,像是睡著了一般。
桂芳嬸,您別太傷心。秀蘭遞過一條濕毛巾給正在抹眼淚的王桂芳,滕老太這是喜喪,活到九十六,多少人羨慕不來呢。
王桂芳點點頭,接過毛巾擦了擦臉:娘這輩子不容易,年輕時候吃了不少苦...
堂屋裏很快就擠滿了前來吊唁的村民。男人們蹲在院子裏抽煙聊天,女人們則在廚房裏忙著準備招待客人的飯菜。滕老太的棺材下午就送到了,漆得黑亮,擺在院子中央,等著入殮的日子。
第二天清晨,秀蘭早早地就來到滕家幫忙。堂屋裏點著長明燈,香爐裏的三炷香已經燒了一半。她正要給香爐添新香,忽然注意到停放遺體的長板凳上坐著一個人。
那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烏黑的長發紮成兩個麻花辮垂在胸前,用粉色的頭繩係著。她上身穿一件淺藍色的確良褂子,下身是條黑褲子,腳上是一雙方口布鞋。姑娘靜靜地坐在長板凳靠近滕老太頭部的那一端,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眼睛望著門板上的老人。
秀蘭愣了一下。村裏年輕姑娘她基本都認識,可眼前這人卻麵生得很。她走近幾步,那姑娘似乎察覺到了,微微側頭看了秀蘭一眼,又轉回去繼續望著滕老太。
這位妹子,你是...秀蘭試探著問道。
姑娘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搖了搖頭。秀蘭這才看清她的臉——瓜子臉,皮膚白皙,眉毛細長,一雙杏眼黑白分明,是個十分清秀的姑娘。但她的眼神裏有一種說不出的哀傷,讓秀蘭心頭莫名一顫。
這時,幾個村裏的大嬸也進了堂屋,看到長板凳上的陌生姑娘,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這是誰家的閨女啊?李嬸小聲問秀蘭。
不知道呢,我剛來就見著她坐這兒,問她也不說話。秀蘭同樣壓低聲音回答。
王桂芳從裏屋出來,手裏拿著幾件要燒給婆婆的紙衣。秀蘭連忙拉過她:桂芳嬸,這位姑娘您認識嗎?一大早就坐這兒了。
王桂芳眯起眼睛仔細打量那姑娘,搖了搖頭:沒見過。姑娘,你是我們老太的親戚嗎?
姑娘抬起頭,目光從王桂芳臉上滑過,又垂下眼簾,依然一言不發。
怪了,王桂芳皺眉,娘生前也沒提起過有這麽個親戚啊。
堂屋裏的人開始竊竊私語。有人猜測可能是遠房親戚,有人說或許是老太早年認識的故人之女。但無論如何,這姑娘的沉默和突然出現都讓人覺得蹊蹺。
該不會是...趙家婆子突然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那種東西吧?
胡說什麽呢!王桂芳立刻打斷她,青天白日的,哪來的鬼怪!
秀蘭又看了那姑娘一眼。陽光從堂屋的窗戶斜射進來,照在她身上,在地上投下清晰的影子。她伸手摸了摸長板凳——是實的,能摸得到。姑娘的手放在膝蓋上,指甲修剪得整齊幹淨,手腕上還有一道淺淺的疤痕。
姑娘,你要是來祭拜老太的,就上柱香吧。秀蘭拿了三炷香點燃,遞過去。
姑娘終於有了動作。她緩緩站起身——秀蘭注意到她的動作很輕,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接過香,對著滕老太的遺體拜了三拜,然後將香插進香爐裏。
就在她彎腰插香的一瞬間,秀蘭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某種花的香氣,但又說不上是什麽花。那味道轉瞬即逝,等秀蘭再想細聞時,已經消散在堂屋的香火氣中了。
我去給大夥兒倒茶。王桂芳說著往廚房走去。秀蘭正要跟去幫忙,回頭卻發現長板凳上的姑娘不見了。
咦?人呢?秀蘭四下張望。
堂屋裏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剛才還在這兒呢,怎麽一轉眼就不見了?李嬸驚訝地說。
大家找遍了堂屋、院子和附近的巷子,都沒見著那姑娘的蹤影。問遍了村裏人,也沒人認識或者見過這樣一位姑娘。
真是奇了怪了,趙家婆子又開始了,該不會真讓我說中了吧?
別瞎說!王桂芳雖然嘴上這麽說,但臉色明顯變了,興許是誰家遠房親戚,祭拜完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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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很快在村裏傳開了,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有人說那姑娘可能是滕老太年輕時認識的什麽人,特地來送她一程;也有人神神秘秘地說,那是另一個世界來的使者,專門接引高壽的老人;更有幾個膽小的婦女私下嘀咕,說那就是個不幹淨的東西。
第三天,滕老太入土為安。葬禮結束後,王桂芳開始整理婆婆的遺物。滕老太的東西不多,幾件舊衣裳,一個木梳,幾雙布鞋,還有就是她生前最愛看的一本舊《三字經》。
娘不識字,但這本書是她最寶貝的東西,王桂芳對幫忙的秀蘭說,聽她說,這是她小時候家裏唯一的一本書。
秀蘭接過那本已經泛黃的《三字經》,隨手翻了翻。突然,一張照片從書頁中滑落出來,飄到了地上。
這是什麽?秀蘭彎腰撿起照片。
那是一張已經發黃的老照片,邊緣有些磨損。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姑娘,紮著兩條麻花辮,穿著素色上衣和黑裙子,站在一棵柳樹下靦腆地笑著。
秀蘭的呼吸一下子凝滯了。雖然照片是黑白的,雖然那笑容與她在堂屋見到的憂鬱表情不同,但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就是那天坐在長板凳上的姑娘!
桂芳嬸!秀蘭聲音發顫,您看這個!
王桂芳接過照片,眯起眼睛仔細端詳,突然倒吸一口冷氣:這...這怎麽可能?
您認識這姑娘?秀蘭急切地問。
王桂芳的手開始發抖:不...我不認識。但這照片背麵的字...她翻過照片,秀蘭看到上麵用褪色的墨水寫著幾個字:愛女小桃,民國元年。
民國元年…那不就是1912年?秀蘭算了一下,五十一年前了。這姑娘要是活著,現在也得六七十歲了...
兩人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困惑。
娘從來沒說過她有過女兒啊,王桂芳喃喃道,我嫁過來三十多年了,隻知道她生過兩個兒子,我丈夫和他弟弟...
秀蘭突然想起什麽:桂芳嬸,您丈夫在世時,提過他有姐妹嗎?
王桂芳搖頭:沒有。他說他隻有一個弟弟,小時候就夭折了。
那天晚上,王桂芳翻來覆去睡不著。半夜裏,她起身點亮油燈,又一次拿出那張照片仔細端詳。照片上的姑娘約莫二十歲出頭,眉眼間確實有幾分像年輕時的滕老太。
小桃...王桂芳輕聲念著這個名字,突然想起婆婆生前有一次發高燒說胡話,嘴裏反複念叨著桃子熟了,小桃快回來吃。
當時她隻當是老人在說胡話,現在想來,或許...
第二天一早,王桂芳去找村裏最年長的五保戶劉爺爺。劉爺爺已經九十多歲了,是村裏為數不多經曆過民國時期的人。
小桃?劉爺爺聽了王桂芳的問題,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回憶的光芒,你是說滕家那個丫頭?
王桂芳的心跳加快了:您記得她?
怎麽不記得,劉爺爺歎了口氣,那丫頭命苦啊。長得俊,性子烈。那年地主家要強娶她做小,她不肯,就...
就怎麽了?王桂芳追問。
投了井。劉爺爺搖搖頭,才二十三歲。你婆婆當時哭得死去活來,後來就再也不提這個女兒了。時間久了,村裏年輕一輩就都不知道這事了。
王桂芳回到家,把打聽到的事情告訴了秀蘭。兩人沉默了很久。
所以那天我們看到的是...秀蘭聲音發顫。
是我從未謀麵的大姑子,王桂芳輕聲說,她回來送娘最後一程。
秀蘭想起那天聞到的淡淡花香:現在想想,那香味...好像是桃花?
王桂芳點點頭,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小桃...小桃是桃花開的時候生的。娘以前說過,她最喜歡桃花。
兩人把照片重新夾回那本《三字經》裏,連同滕老太的其他遺物一起,放入盒子裏,埋在了騰老太的墳邊,並且王桂芳特意在那上麵種了一棵小桃樹。
希望她們母女在那邊能團聚。秀蘭看著新墳和桃樹,輕聲說道。
春風拂過柳樹灣,新栽的桃樹枝輕輕搖曳,仿佛在回應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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