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夢中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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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擁擠的綠皮火車車廂裏,身體隨著列車行進微微搖晃。車廂裏人滿為患,空氣悶熱而渾濁,混合著汗味、泡麵味和說不清的陳舊氣息。我緊緊抓住頭頂的行李架,努力在人群中保持平衡。
對不起,借過一下。一個清朗的男聲從我身後傳來。
我還未來得及回頭,就感覺有人輕輕撞到了我的後背。轉身的瞬間,我看到了一張清秀的臉——白皙的皮膚,微微下垂的眼角,鼻梁高挺,嘴角帶著一絲歉意的微笑。他的眼睛特別明亮,像是盛滿了星光。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沒關係。我聽見自己說,聲音比想象中要輕。
他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深藍色牛仔褲,背著一個舊書包。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突然皺起眉頭,像是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你能來找我嗎?他突然說道,聲音裏帶著急迫,我是青林中學的學生,高三二班,我叫陸遠。你一定要來找我。
什麽?我愣住了,青林中學?在哪裏?
在青林鎮,你一定要來。他的表情變得嚴肅,我等你很久了。
就在這時,一股人流湧來,將他從我身邊擠開。我伸手想抓住他,卻隻碰到了他的書包帶子。他回頭看我,嘴唇動了動,似乎在說什麽,但嘈雜的人聲淹沒了他的話語。轉眼間,他就消失在了擁擠的人群中。
等等!我大喊著驚醒,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窗外,天剛蒙蒙亮,鬧鍾顯示淩晨四點十八分。我坐起身,心髒仍在劇烈跳動,那個叫陸遠的男生的麵容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我從未見過他,卻記得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我拿起手機,在搜索欄輸入青林中學,結果顯示為零。我又試了青林鎮,依然沒有任何相關信息。這太奇怪了,夢中的場景如此真實,那個地方怎麽可能不存在?
你看起來像見了鬼一樣。閨蜜林小滿咬著吸管,打量著我蒼白的臉。我們坐在常去的奶茶店裏,我把淩晨的夢詳細告訴了她。
所以你就因為一個夢魂不守舍一整天?小滿挑了挑眉,不過確實挺奇怪的,夢裏的人通常都看不清臉啊。
什麽意思?我放下奶茶杯。
我奶奶以前說過,夢裏見到的人如果看不清長相,說明是活人;如果能清清楚楚看到對方的臉...小滿壓低聲音,那多半是已經不在人世了。
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可是他說讓我去找他...
等等,小滿突然掏出手機,你說是青林中學?我剛才好像看到什麽...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你看這個!
她把手機推到我麵前。那是一篇二十年前的舊新聞簡報,標題是《青林鎮遭遇罕見山體滑坡,青林中學被掩埋,傷亡慘重》。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報道中提到,青林鎮位於鄰省山區,二十年前一場暴雨引發山體滑坡,整個鎮子幾乎被掩埋,特別是位於山坡旁的青林中學,全校師生僅有十七人幸存。
這...這不可能。我的聲音顫抖著,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地方。
小滿的表情變得嚴肅:寧雨,你夢裏那個男生...會不會是...
不,一定是巧合。我打斷她,卻無法解釋為何夢中細節與這則舊新聞如此吻合。
當晚,我輾轉難眠。淩晨兩點,我打開電腦,開始瘋狂搜索關於青林鎮和青林中學的一切信息。隨著資料越來越多,一個可怕的巧合浮現出來——山體滑坡發生的日期,正是二十年前的今天。
第二天一早,我向公司請了假,坐上了前往鄰省的長途汽車。小滿本想陪我一起,但我堅持獨自前往。我需要弄清楚這個夢到底意味著什麽。
汽車行駛了六個小時,又轉乘當地的小巴,沿著崎嶇的山路顛簸前行。窗外的景色從城市逐漸變成鄉村,再到荒涼的山丘。小巴司機聽說我要去青林鎮,露出驚訝的表情。
那裏早就沒人住了,你去幹什麽?
隻是...想看看。我含糊地回答。
二十年前那場災難後,幸存者都搬走了。司機搖搖頭,現在那裏隻剩下廢墟和...墳墓。
下車後,我按照司機的指示,沿著一條雜草叢生的小路前行。夕陽西下,將整個山穀染成血紅色。走了約莫半小時,一片荒涼的廢墟出現在眼前——殘垣斷壁間雜草叢生,幾根水泥柱孤零零地矗立著,像是無言的墓碑。
這裏就是曾經的青林鎮。
我的心跳加速,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不知為何,我竟能辨認出某些建築的輪廓——那家小商店應該在轉角處,郵局對麵是...我的思緒被自己的發現嚇到了,我從未到過這裏,卻對這裏的布局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遠處,一座較為完整的建築引起了我的注意。走近後,一塊歪斜的鐵牌證實了我的猜測——青林中學四個鏽跡斑斑的字依稀可辨。
學校的主樓已經坍塌大半,隻剩下幾間教室的框架。我小心翼翼地跨過碎石和瓦礫,走進一間相對完好的教室。黑板上的粉筆字跡經過二十年風雨依然隱約可見,課桌椅東倒西歪,有些已經被泥土掩埋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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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二班...我喃喃自語,突然意識到這正是陸遠在夢中提到的班級。
教室後牆有一塊公告欄,上麵貼著的紙張早已發黃破碎,但一張班級合影奇跡般地保存了下來。我顫抖著手取下照片,輕輕拂去灰塵。二十多個年輕的麵孔對著鏡頭微笑,我的目光立刻被第二排中間的那個男生吸引——清秀的麵容,微微下垂的眼角,正是我夢中的陸遠!
照片背麵用褪色的鋼筆寫著日期和學生姓名。我找到陸遠對應的位置,上麵還寫著一行小字:永遠的班長,我們的英雄。
他是最後一個被找到的。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嚇得我差點丟掉照片。
轉身看到一位滿頭白發的老人,拄著拐杖站在教室門口。她穿著樸素的灰色布衣,臉上布滿皺紋,但眼睛卻異常明亮。
陳阿婆是鎮上唯一不肯搬走的人。老人自我介紹道,我每天都會來這裏看看。你是...?
我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的來意,隻好說在整理家族曆史時發現可能有親戚曾是這裏的學生。
陳阿婆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照片上:啊,陸遠...那孩子救了六個同學,自己卻被埋在了下麵。他們一周後才找到他的...屍體。她歎了口氣,他本來已經安全了,又跑回去救落在後麵的同學。
我的心揪成一團:他...是什麽樣的人?
聰明、善良,是班長也是學生會主席。陳阿婆的臉上浮現出懷念的神情,他喜歡看書,寫一手好文章,夢想是考上北京的大學...可惜啊。
她領我來到學校後麵的小山坡,那裏有一排簡易的墓碑。陸遠的墓碑很樸素,上麵隻刻著他的名字和生卒年月。我蹲下身,輕輕撫摸冰涼的石頭,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傷湧上心頭。
你看起來不像是來尋親的。陳阿婆敏銳地說,你和陸遠是什麽關係?他去世時你還沒出生呢。
我深吸一口氣,決定說出真相:我夢見他了。就在前天晚上,他讓我來找他...
令我驚訝的是,陳阿婆並沒有嘲笑我,而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靈魂有時會通過夢境與生者溝通,特別是那些有未了心願的。
可是為什麽是我?我根本不認識他。
陳阿婆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帶我去了她位於廢墟邊緣的小屋。屋內簡樸但整潔,牆上掛滿了老照片。她從抽屜裏取出一個鐵盒,遞給我。
這是陸遠的遺物,當時交給我保管的。也許你能找到答案。
我打開鐵盒,裏麵是一本日記本、一支鋼筆和幾張照片。翻開日記本,扉頁上工整地寫著陸遠的高中日記。我隨意翻到中間一頁,上麵的內容讓我渾身發冷:
昨晚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我在一列擁擠的火車上,遇到了一個女孩。她穿著我沒見過的衣服,頭發紮成馬尾,眼睛很大。我知道她叫寧雨,雖然她沒告訴我。我讓她來找我,因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
日記的日期是山體滑坡發生的前一天。
我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幾乎拿不住日記本。陳阿婆遞給我一杯熱茶,我這才發現自己的眼淚已經打濕了紙頁。
這不是巧合,對嗎?我哽咽著問。
陳阿婆搖搖頭:靈魂之間的聯係超越了時間和空間。他選擇了你,一定有原因。
我繼續翻閱日記,發現陸遠在最後幾頁反複提到一個奇怪的夢——夢中他身處未來,看到許多新奇的事物,但每次都會遇見同一個女孩(我),而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
最後一篇日記寫道:如果夢是真的,如果我明天真的會...我希望至少能告訴她,我...
句子在這裏中斷,再也沒有繼續。
天色已晚,陳阿婆留我住下。她說按照當地風俗,逝者的靈魂在忌日這天會特別活躍。如果我真想見陸遠,今晚可能是最好的機會。
但你要想清楚,她嚴肅地警告我,生死有別,有些界限一旦跨越,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堅定地點頭。無論如何,我都要弄清楚這一切背後的意義。
午夜時分,陳阿婆帶我到學校廢墟中央的一塊空地,點燃了幾支特製的蠟燭,擺成一個奇怪的圖案。她讓我坐在中間,手持陸遠的日記本。
閉上眼睛,清空思緒。如果他願意見你,自然會來。陳阿婆低聲念誦著我聽不懂的咒語,蠟燭的火焰詭異地靜止了,仿佛時間凝固。
起初,我隻感到夜風的涼意和草木的氣息。漸漸地,一種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像是有人在輕輕撫摸我的臉頰。我睜開眼,周圍的景色變了——廢墟恢複了原貌,我正坐在青林中學的操場上,四周是完好的校舍,遠處傳來學生們的歡聲笑語。
你來了。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轉身的瞬間,我的呼吸停滯了。陸遠就站在那裏,穿著和夢中一樣的白襯衫和牛仔褲,笑容明亮而溫暖。與照片上不同的是,此刻的他如此鮮活,我能看到他胸口的起伏,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書香。
這...是真的嗎?我站起身,害怕一動他就會消失。
對你我來說,此刻就是真實的。他向前走了一步,謝謝你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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