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陰債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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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七月十四,傍晚六點。
林小滿和蘇雨晴再次來到張教授家中時,客廳已經被布置成了一個簡易的法壇。一張紅布覆蓋的方桌上擺著香爐、蠟燭和各種她叫不出名字的法器。最引人注目的是桌子中央那個蒼白的紙人——約莫一尺高,粗糙的宣紙剪成人形,沒有五官,卻在胸口位置用朱砂畫著一道古怪的符咒。
這是...林小滿的手指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替身。張教授從裏屋走出來,手裏捧著一個木匣,用你的血寫上生辰八字後,它就能暫時騙過亡魂,讓他以為這就是你。
林小滿咽了口唾沫,從包裏取出母親快遞來的玉鐲。古樸的銀鐲子上鑲嵌著一塊暗綠色的玉石,在燈光下泛著幽幽的光。
張教授看到玉鐲時,眼鏡後的眼睛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他很快掩飾過去,接過玉鐲仔細端詳:好,很好。這確實是老物件,上麵有很強的陰氣。
陰氣?蘇雨晴不安地問。
長期接觸亡者的物品會沾染陰氣。張教授將玉鐲放在紙人旁邊,這證明它確實與那個陳三有關聯。他轉向林小滿,你確定你母親沒說這鐲子是怎麽來的?
林小滿搖搖頭:隻說是我外曾祖父給我外婆的嫁妝。
張教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打開木匣取出毛筆、朱砂和一把小巧的銀刀:時間不多了,我們得在子時前完成儀式。林小姐,我需要你的一滴血。
林小滿伸出左手食指,看著張教授用銀刀輕輕刺破她的指尖。鮮紅的血珠冒出來時,房間裏的溫度似乎突然降低了幾度。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別怕。張教授用毛筆蘸了她的血,在紙人胸口原有符咒上又描了幾筆,現在,說出你的生辰八字。
林小滿報出自己的出生年月日和具體時辰。隨著她每說一個字,張教授就用血筆在紙人上寫下相應的字符。奇怪的是,那些血字在紙人上竟然微微發亮,像是裏麵有暗紅色的火苗在跳動。
好了。張教授放下筆,將玉鐲套在紙人的上,現在它有了你的氣息和血脈聯係,再加上這件遺物,應該能騙過陳三的亡魂。
蘇雨晴緊張地抓住林小滿的手:教授,這...真的安全嗎?
張教授沒有立即回答。他點燃三炷香,恭敬地朝四方拜了拜,才說:任何與亡魂打交道的事都不可能絕對安全。但這是目前最可行的辦法。他看向林小滿,除非你想一輩子被鬼壓床,直到...
直到什麽?林小滿追問。
直到它帶走你。張教授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陰債不還,債主會一直糾纏,直到拿走他想要的。
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遠處不知哪家正在燒紙錢,飄來的煙味混合著香爐裏的檀香,形成一種詭異的氣味。林小滿突然注意到,張教授家的窗簾全都換成了暗紅色,牆上掛的符咒也比上次來時多了不少。
我們開始吧。張教授示意林小滿和蘇雨晴站在法壇兩側,自己則站在正中。他點燃兩支白蠟燭,開始用林小滿聽不懂的方言吟誦什麽。那聲音忽高忽低,時而像歌唱,時而像哭泣,聽得人頭皮發麻。
隨著吟誦聲持續,房間裏的空氣變得越來越凝重。燭火不再跳動,而是筆直地向上燃燒,火焰呈現出詭異的藍色。林小滿突然覺得呼吸困難,仿佛又回到了被鬼壓床時的狀態。
現在。張教授停止吟誦,拿起那個紙人,林小姐,對著紙人說出你的承諾。
我...我承諾償還陳三的陰債。林小滿聲音發抖,請...請放過我和我的家人。
張教授點點頭,將紙人放在一個銅盆裏,然後拿起一疊紙錢:這些是買路錢,給陰間的差役,讓他們帶陳三的魂來領債。說完,他點燃紙錢,扔進銅盆。
紙錢燃燒的火焰舔舐著紙人的邊緣,但奇怪的是,紙人並沒有立即燒起來。相反,它竟然在火焰中慢慢站了起來——沒有外力作用,就那麽直挺挺地立在銅盆中央。
蘇雨晴驚叫一聲,後退幾步撞到了牆上。
林小滿雙腿發軟,幾乎站不穩。她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寫著自己生辰八字的紙人在火中轉向她,沒有五官的臉似乎正著她。
張教授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不對勁...它不應該有反應...他迅速抓起一把糯米撒向銅盆,陳三!這是你要的替身,拿了就走吧!
糯米落入火焰的瞬間,銅盆裏的火苗猛地躥高,變成了滲人的綠色。一股刺骨的寒風不知從何處吹來,刮得法壇上的符紙嘩嘩作響。林小滿清楚地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在房間裏回蕩:
騙...子...這...不是...真...的...
銅盆裏的紙人突然劇烈燃燒起來,眨眼間化為灰燼。與此同時,林小滿感到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冰冷刺骨。她掙紮著抓向自己的脖子,卻什麽也摸不到。
救...命...她艱難地擠出兩個字。
張教授迅速抓起一把桃木劍,在空中劃了一道符:天地無極,乾坤借法!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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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上的壓力驟然消失。林小滿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蘇雨晴撲過來扶住她:小滿!你沒事吧?
林小滿摸著自己的脖子,不用看也知道那裏肯定又會出現淤青。她抬頭看向張教授,卻發現老人的臉色比紙還白。
他不接受替身。張教授喃喃道,他想要真正的償還...
什麽意思?蘇雨晴聲音發顫,他要小滿的命嗎?
張教授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一個老式櫃子前,取出一個小瓷瓶:這是淨水,可以暫時保護你。他將水灑在林小滿周圍,今晚別回家,去人多的地方住。明天...我們再想辦法。
林小滿突然注意到張教授的手在發抖,而且他的目光一直躲閃著,不敢直視她。一種奇怪的直覺告訴她,這位民俗學教授隱瞞了什麽。
教授,她艱難地站起來,您是不是知道更多關於陳三的事?
張教授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我隻是根據民俗知識...
那個紙人為什麽會自己站起來?林小滿追問,您看起來並不驚訝。
房間陷入沉默。外麵的風聲更大了,吹得窗戶咯咯作響。過了良久,張教授才歎了口氣:去我書房吧,有些東西你們應該看看。
張教授的書房比客廳更加擁擠,四壁書架塞滿了古籍和舊物。他在一個上鎖的抽屜前猶豫了一下,才取出鑰匙打開。裏麵是一疊發黃的舊報紙和一個老相冊。
這些是我父親留下的。張教授的聲音突然變得蒼老許多,我父親...曾經是你外曾祖父家的賬房先生。
林小滿倒吸一口冷氣。蘇雨晴緊緊抓住她的手:所以您一直知道陳三的事?
張教授點點頭,翻開相冊。裏麵是一些老照片,最上麵一張是幾個穿長衫的男人站在一座大宅前。他指著左邊一個瘦高的男人:這是我父親。然後又指向中間那個富態的中年人,這是你外曾祖父林老爺。最後他的手指移向最右邊一個低著頭的年輕人,這就是陳三。
林小滿湊近看,發現陳三的相貌與她在夢中見到的那張扭曲的臉有幾分相似。照片裏的陳三看起來二十出頭,麵容清秀,但眼神陰鬱。
陳三不是普通長工,張教授繼續說,他讀過幾年書,是林老爺的遠房親戚,因為家道中落來投奔。林老爺讓他管賬,後來...
後來怎麽了?林小滿心跳加速。
張教授翻開舊報紙,指著一則小小的報道:民國二十四年七月初八,林家大院賬房失竊,價值三百大洋的玉器失蹤。同日,長工陳三墜樓身亡,疑為偷竊敗露後畏罪自殺。
林小滿看向那則報道,又看看桌上的玉鐲,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在腦海:這鐲子...就是當年失竊的玉器?
張教授沉重地點頭:根據我父親的筆記,陳三堅稱自己無辜。但林老爺在他房間裏搜出了部分失竊物品。陳三逃跑時從屋頂摔下來...當場死亡。
所以他是冤死的?蘇雨晴驚呼。
我父親後來發現...張教授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真正的竊賊是林老爺的小妾。她陷害了陳三。
林小滿感到一陣眩暈。她的外曾祖父不僅冤枉了一個無辜的人,還導致了他的死亡,甚至沒有好好安葬他。這陰債比想象中還要沉重。
為什麽陳三現在才來討債?她顫抖著問。
張教授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我父親說,陳三下葬時,林老爺把那批玉器中的幾件放進了棺材,算是陪葬。其中就包括這個鐲子。後來...
後來我外曾祖父又把它挖出來了?林小滿感到一陣惡心。
不全是。張教授搖頭,是你外婆,她不知道這些玉器的來曆,出嫁時林老爺給了她。她一直戴著,直到...
直到什麽,張教授沒有說完。但林小滿突然明白了為什麽亡魂會找上她——戴著這個鐲子的人,就是陳三要報複的對象。
窗外突然響起一聲淒厲的貓叫,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敲窗聲。三人同時轉頭,隻見窗戶上赫然印著一個濕漉漉的手印,像是有人從外麵按上去的。
他來了...張教授臉色大變,快走!從後門走!
林小滿抓起玉鐲想放進口袋,卻被張教授攔住:不行!那東西會引他來!留在這裏!
三人倉皇逃出書房時,林小滿回頭看了一眼。在書房的陰影處,她似乎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正彎腰撿起地上的什麽東西——是那個本該已經燒成灰的紙人殘片。
去酒店!人多的地方!張教授塞給她們一張符紙,貼在房門上,能擋一陣子。明天...明天我們再想辦法。
林小滿和蘇雨晴跌跌撞撞地跑出張教授家,攔了輛出租車。上車時,林小滿總覺得後頸涼颼颼的,像是有人對著她吹氣。她不敢回頭,隻是死死攥著那張符紙。
師傅,去市中心的光明大酒店!蘇雨晴對司機喊道。
車子啟動的瞬間,林小滿似乎聽到一個陰冷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
替身...沒用...我要...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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