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咚、咚、咚的聲音在門外停住了。
    我屏住呼吸，死死盯著門縫。一縷黑發慢慢從門下滑了進來，接著是浮腫發白的手指。陳婆婆要進來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刺耳的鈴聲在寂靜中炸響，門外的動靜戛然而止。我顫抖著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未知號碼。
    喂...?我按下接聽鍵，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程誌遠？一個陌生的男聲，我是鄭少峰，臨江地產的副總經理。聽說你在調查小區的事？
    我愣了一秒，隨即想起臨江地產就是臨江仙居的開發商。這個時間打來電話，絕非巧合。
    你怎麽知道我的電話？我警惕地問，同時聽到門外傳來濕漉漉的爬行聲漸漸遠去。
    電話那頭輕笑一聲：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比如你現在躲在1203室，浴室門被堵住了，牆上還寫著兩個字。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他怎麽可能知道這些？
    別緊張，鄭少峰的聲音帶著詭異的親切，我是來幫你的。老胡已經死了，林小梅也死了，下一個就是你。但我可以救你。
    你想幹什麽？我握緊老胡留下的筆記本。
    談談條件。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今晚十點，來小區會所地下室。帶上老胡給你的東西，特別是那半枚銅錢。
    我還想追問，電話卻突然斷了。幾乎同時，浴室裏傳來的一聲巨響，堵門的家具被撞開了。我轉頭看去，浴缸裏不知何時已經蓄滿了黑水，水麵咕嘟咕嘟冒著泡，一個模糊的人形正慢慢浮上來...
    我抓起背包衝出房門，電梯竟然正常運行。我瘋狂按著關門鍵，就在門即將合上的瞬間，一隻濕漉漉的手猛地插了進來。電梯門再次打開，站在外麵的不是陳婆婆，而是林小梅——或者說，是她的屍體。
    她的皮膚泡得發白，紅裙子濕透了貼在身上，脖子上有一圈明顯的淤青。最恐怖的是她的眼睛，完全變成了黑色，沒有眼白。
    程...誌...遠...她的嘴巴沒動，聲音卻直接在我腦子裏響起，不...要...相...信...他...
    電梯門再次合上，這次順利下降。我癱坐在角落裏，渾身發抖。剛才的林小梅是在警告我嗎？鄭少峰不可信？
    回到物業辦公室，我翻遍老胡的抽屜，找到一串備用鑰匙和一張員工通訊錄。鄭少峰的名字赫然在列，職位確實是副總經理，但備注欄寫著馬先生弟子四個小字。
    他也是風水師的徒弟？我喃喃自語，那他和老胡是師兄弟？
    筆記本裏夾著一張老照片，是年輕時的老胡和另一個男子站在一個老者身後。老者應該就是馬風水師，而那個年輕男子...我仔細辨認，雖然麵容有些變化，但分明就是鄭少峰！
    照片背麵寫著日期和地點：2008年，柳葉洲。還有一行小字：師徒三人，殊途同歸。
    殊途同歸...我咀嚼著這句話的含義。老胡選擇了守護，而鄭少峰顯然走了另一條路。
    我繼續翻找，在抽屜最底層發現了一個紅色發卡——是林小梅的！發卡下壓著一張紙條：若有緣人得見此物，可避邪祟，尋魂引路。
    我把發卡別在衣領內側，突然感到一陣清涼，頭腦也清醒了許多。看來這是林小梅留下的法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色漸暗。我決定先去會所探查情況，再決定是否見鄭少峰。會所在小區東側，平時用作業主活動中心，此時大門緊鎖，空無一人。
    我繞到建築背麵，發現一扇半掩的地下室窗戶。鑽進去後，眼前是一條狹長的走廊，盡頭有微弱的燈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怪的香味，像是某種藥材混合著...血腥味。
    我躡手躡腳地靠近光源，發現那是一間被改造成法壇的地下室。牆上掛滿了黃紙符咒，中央擺著一張供桌，上麵放著七個骨灰盒，每個盒子上貼著一張照片——正是那七名死者！
    供桌正前方站著一個穿黑色唐裝的男人，背對著我。他手中拿著一把銅錢劍，正在念咒。隨著他的咒語，骨灰盒微微震動，裏麵傳出細微的嗚咽聲。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男人突然轉身，露出一張英俊但陰鷙的臉——鄭少峰。
    我硬著頭皮走進去，立刻注意到供桌旁的地上畫著一個複雜的陣法，和老胡天台上那個很像，但符文更加邪惡，中央還放著一口小型銅鼎，裏麵煮著暗紅色的液體。
    你比我想象的勇敢。鄭少峰微笑著，老胡選對人了。
    你到底想幹什麽？我握緊口袋裏的半枚銅錢，那些人的死都是你造成的？
    鄭少峰搖搖頭：不全是。陣法確實需要祭品，但大部分死亡是亡魂自己的複仇。我隻是...順水推舟而已。
    他走向供桌，輕撫那些骨灰盒：三年了，我終於收集夠了七個純陰命格的魂魄。加上今晚中元節的特殊天象，長生丹就能煉成了。
    長生丹？我胃部一陣翻騰，你用人的魂魄煉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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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說得那麽難聽。鄭少峰的笑容消失了，馬師父教我們風水玄術是為了濟世救人，但他太迂腐了。憑什麽我們掌握這樣的力量，卻要像普通人一樣生老病死？
    他狂熱地指著銅鼎：這七個魂魄隻是開始。等今晚子時陣法完全崩潰，整個小區的亡魂都會成為我的材料！而你...他的目光落在我胸前，你有林小梅的發卡，正好做藥引。
    我後退一步：你不會得逞的。老胡已經準備好了破解之法。
    鄭少峰大笑：那個老頑固？他以為反向引魂陣能超度亡魂？太天真了。他拿出一張符紙點燃，灰燼落入銅鼎，陣法一旦啟動就無法逆轉，隻能完成。今晚子時，要麽我煉成長生丹，要麽所有亡魂失控，殺光小區裏的人——包括你。
    我突然明白了他的真正目的：你是故意讓陣法崩潰的！
    聰明。鄭少峰讚賞地點頭，馬師父臨終前把陣法核心秘密分給了我和師兄。我需要他那一半才能完成計劃。他伸出手，把銅錢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
    就在這危急時刻，地下室的門突然被撞開，一個佝僂的身影衝了進來——是陳婆婆！她的身體扭曲變形，脖子上的繩索拖在地上，徑直撲向鄭少峰。
    孽障！鄭少峰揮動銅錢劍，陳婆婆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被斬成兩半，化作黑煙消散。
    我趁機轉身就跑，身後傳來鄭少峰的怒吼：你逃不掉的！子時一到，我要你和整個小區陪葬！
    衝出會所，天已經完全黑了。小區裏彌漫著濃霧，隱約可見許多人影在霧中遊蕩——有些明顯不是活人。我躲在一處灌木叢後，查看老胡的筆記本，發現其中一頁詳細記錄了地下管道的走向。
    從7號樓地下室維修通道進入，沿主排水管向東300米，可達古井正下方。我輕聲念出，突然感到衣領上的發卡微微發熱。
    林小梅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輕得像風：快...沒時間了...他在井邊布了陣法...必須先破壞...
    我看了看表，已經晚上九點二十，距離子時隻剩兩個多小時。我必須在鄭少峰之前到達古井，完成老胡的計劃。
    7號樓的地下室門鎖著，但老胡的鑰匙串上有備用鑰匙。推開門，黴味和腥臭味撲麵而來。手電筒的光線下，我看到地麵上到處都是水漬，還有...手印和腳印，像是有什麽東西經常從這裏爬過。
    按照筆記本的指示，我找到了維修通道入口——一個直徑約一米的圓形鐵蓋，上麵用紅漆畫著符咒。我用力掀開蓋子，露出黑洞洞的通道和生鏽的鐵梯。
    剛爬下幾階，頭頂的鐵蓋突然地自動合上了。我陷入完全的黑暗中，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管道深處傳來的水聲，還有某種東西在濕滑的表麵上爬行的聲音。
    手電筒的光在狹窄的管道中顯得格外微弱。牆壁上長滿了青苔和不明菌類，摸上去滑膩惡心。每走一步，積水都會濺起，那水是黑色的，散發著腐臭味。
    大約走了兩百米，通道開始向下傾斜。突然，我聽到前方傳來的水聲，像是有什麽大型物體從水中站起。手電筒照過去，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站在拐角處，水不斷從它身上滴落。
    小...梅...?我試探著問。
    那人形緩緩轉身，露出一張被水泡爛的臉——是鄭少峰！或者說，是他的屍體。他的眼睛隻剩下兩個黑洞，嘴角卻詭異地笑著：你...來...晚...了...
    我驚駭地後退，卻撞上了什麽東西。回頭一看，是林小梅的魂魄，她的樣子比之前清晰多了，眼中也有了神采。
    別怕，她的聲音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那是幻象。鄭少峰還活著，他在用邪術幹擾你。
    林小梅的魂魄輕輕推著我向前：繼續走，沒時間了。我能感覺到，井裏的亡魂越來越躁動。
    又走了約一百米，通道盡頭出現一個圓形空間，中央是一口被水泥封住的古井，井沿上刻滿了符文。井口上方垂著七根紅繩，每根繩子上都掛著一張符紙。
    就是這裏。林小梅的魂魄飄到井邊，這些紅繩連接著七棟樓的陣法節點，必須先切斷它們。
    我剛要上前，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轉身一看，鄭少峰手持銅錢劍站在通道口，臉上帶著猙獰的笑容。
    我說過，你逃不掉的。他舉起劍，正好用你的血來啟動最後的儀式！
    林小梅的魂魄擋在我麵前：快！趁我拖住他，切斷紅繩！
    鄭少峰揮劍斬向林小梅，她發出痛苦的尖叫，魂魄變得透明起來。我趁機衝向井口，抓住一根紅繩用力扯斷。
    整口井突然震動起來，地下傳來無數淒厲的哭嚎聲。鄭少峰臉色大變：住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我不管他的威脅，繼續扯斷第二根、第三根紅繩。每斷一根，井的震動就加劇一分，水泥封口開始出現裂縫，黑水從縫隙中滲出。
    你找死！鄭少峰暴怒，一劍劈開林小梅的魂魄，向我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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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扯下衣領上的發卡，按老胡紙條上說的，用發卡尖端劃破手掌，讓血滴在剩下的紅繩上。血液接觸紅繩的瞬間，它們自動燃燒起來，化作灰燼。
    鄭少峰發出不似人類的嚎叫，他的皮膚開始腐爛脫落，露出下麵的白骨：不！我的長生丹！我的...
    他的詛咒被一聲巨響打斷。井口的水泥完全崩裂，一股黑水如噴泉般湧出，瞬間淹沒了整個地下空間。在黑水中，無數蒼白的手臂伸出來，抓住了鄭少峰的身體。
    不！放開我！我是你們的...啊！他的慘叫戛然而止，被拖入了井中。
    黑水迅速上漲，已經漫到我的腰部。林小梅殘存的魂魄漂浮在我麵前：快走！井要開了，所有亡魂都會出來！你必須在天台完成引魂陣！
    我轉身向通道跑去，身後傳來井口完全崩塌的轟鳴聲。黑水像有生命一樣追著我，水中浮現出無數張痛苦扭曲的臉...
    當我終於爬出維修通道，衝上17樓天台時，整個小區已經陷入混亂。尖叫聲此起彼伏，地麵不斷震動，遠處的湖水沸騰般翻滾著。
    天台上，老胡畫的引魂陣還在，但已經黯淡無光。我按照紙條上的指示，將半枚銅錢放在陣法中央，然後割破手掌，讓血流在銅錢上。
    林小梅！我大喊，如果你能聽見，快來幫我！
    一陣陰風吹過，林小梅幾乎透明的身影出現在陣法邊緣。她對我微笑，然後化作一道光融入陣法。頓時，整個引魂陣亮起耀眼的藍光，直衝雲霄。
    遠處，鎮水石轟然倒塌，一道黑色水柱衝天而起，在空中分散成無數光點。那些光點有的明亮，有的暗淡，全部向著引魂陣飛來。
    我念出老胡留下的引魂咒，聲音在狂風中幾乎聽不見。但隨著咒語完成，那些光點開始有序地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慢慢消失在夜空中。
    最後一個光點是林小梅的，她在消失前對我做了個口型：謝謝。
    當一切歸於平靜，天已經快亮了。我癱坐在天台上，精疲力盡。小區的混亂似乎也停止了，隻剩下被破壞的建築訴說著昨晚的恐怖。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成功了，但當我看向原本鎮水石的位置時，那裏隻剩下一個普通的坑洞，不再有黑水湧出。
    然而，就在我準備離開時，餘光瞥見天台的角落裏，一個濕漉漉的腳印正慢慢形成，向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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