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豬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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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滿是村裏出了名的孩子王。要說頑皮搗蛋,他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爬樹掏鳥窩、下河摸魚蝦、田裏偷西瓜,沒有他不敢幹的事。但奇怪的是,村裏大人都不討厭他,反而挺喜歡這個機靈鬼。
小滿啊,去李嬸家借把鐮刀來!鄰居張老太在院子裏喊了一嗓子。
好嘞!正蹲在地上玩螞蟻的小滿一躍而起,像隻小兔子似的竄了出去,不一會兒就舉著鐮刀跑回來,額頭上還掛著汗珠。
張老太笑眯眯地摸摸他的頭:好孩子,中午在我這兒吃吧,我蒸了紅薯。
小滿的父母都在城裏打工,一年到頭回不來幾次。村裏這樣的小孩不少,大人們互相照應著。今天在這家吃一頓,明天在那家蹭一口,小滿的日子過得倒也自在。
那天晌午,太陽毒得能把人曬脫一層皮。小滿神秘兮兮地把我們幾個叫到村口的老槐樹下,眼睛亮得嚇人。
知道嗎?昨兒夜裏,王婆子家的老母豬下崽了!他壓低聲音,像在說什麽天大的秘密,聽我爹說,那母豬是跟山裏野豬配的種!
我們幾個頓時來了精神。野豬啊!那可是凶得很的東西,去年還下山拱了王大叔家的玉米地,獠牙有筷子那麽長。
真的假的?生出來的小豬長啥樣?二狗子迫不及待地問。
小滿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我爹說,野豬崽身上有花紋,跟家豬不一樣。王婆子不讓看,說母豬護崽會咬人。他眼珠子一轉,咱們偷偷去瞧瞧?
我心裏有點發怵:要是被王婆子抓住...
怕啥!小滿拍拍胸脯,中午大人都睡午覺,誰看得見?再說了,她家豬圈是舊房子改的,圍牆高著呢,咱們就在牆頭看一眼。
就這樣,我們七八個孩子貓著腰,像一隊小老鼠似的溜到了王婆家後院。她家的豬圈確實是用舊房子改的,青磚砌的圍牆比我們高出一個頭還多,隻在底部留了個方方正正的喂食口。
我們趴在喂食口往裏瞧,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見,隻能聽見母豬哼哧哼哧的喘氣聲和小豬崽細弱的叫聲。
看不見啊...有人失望地嘟囔。
小滿二話不說,後退幾步,一個助跑就躥上了牆。他的動作靈活得像隻猴子,三下兩下就騎在了牆頭上。
看到了!他興奮地壓低聲音,真是花皮的!快上來!
在他的慫恿下,我們一個接一個地往上爬。小滿趴在牆頭,伸手把我們往上拉。不一會兒,不到兩米長的牆頭上騎了十幾個孩子,擠得像串糖葫蘆。
別擠別擠!我要掉下去了!
讓我也看看!
吵鬧聲中,豬圈裏的母豬明顯躁動起來。我們聽見它沉重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呼吸聲,還有小豬崽驚慌的尖叫。
小滿調整了下姿勢,幹脆麵朝豬圈裏坐著,兩條腿晃蕩在牆內側。小虎拽了拽他的衣角:小滿,別這樣坐,危險...
沒事兒!小滿滿不在乎,你看那隻小花豬,背上條紋真明顯!
就在這時,一聲炸雷般的吼聲從身後傳來:小兔崽子!幹什麽呢!
是王婆子!她拎著掃帚從屋裏衝出來,臉上的皺紋都氣得直抖。
牆頭上的孩子們頓時亂作一團。有人尖叫,有人往下跳,我感覺到背後一股推力,接著就是一聲悶響。
但沒人敢停留。我們像受驚的麻雀一樣四散奔逃,耳邊隻剩下王婆子的叫罵聲和豬圈裏母豬狂躁的哼叫。
那天晚上,村裏格外安靜。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母親的驚叫聲吵醒。她急匆匆地跑進屋,臉色白得像紙:出事了!小滿...小滿他...
我跟著母親跑到王婆家時,那裏已經圍了一圈人。張老太癱坐在豬圈門口,哭得幾乎背過氣去。王婆子站在一旁,不停地發抖,嘴裏念叨著:造孽啊...造孽啊...
我擠到前麵,順著大人們的視線往豬圈裏看。
青磚地上散落著幾塊沾血的碎布,那是小滿昨天穿的衣服。石槽旁邊有一大片暗紅色的痕跡,像打翻的油漆。母豬蜷縮在角落,嘴邊還掛著幾縷可疑的紅色...
別看!父親一把捂住我的眼睛,但我已經看到了——在那堆幹草旁邊,有一隻小小的、慘白的手。
後來大人們說,母豬剛生產完,護崽心切,加上餓了一天...小滿掉下去時撞到了頭,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
小滿死後的第三天,村裏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腥臭味。
起初大家都以為是死老鼠,直到那味道越來越濃,濃到連村口的老槐樹下都能聞到。王屠戶抽著鼻子往王婆家方向走,臉色越來越難看。不對勁,他用粗糙的手掌扇著風,這味兒...像是肉壞了。
我跟在王屠戶身後,看見他停在王婆家豬圈前,突然僵住了。他的脖子梗得筆直,喉結上下滾動,然後猛地轉身,一把推開我:滾回家去!
但我已經看見了——豬圈地麵上散落著幾根細小的、泛著青白色的骨頭,上麵布滿細密的齒痕,我聽見王屠戶勸王婆盡快把小豬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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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王婆家的母豬是村裏出了名的凶。去年秋天,這畜生餓極了,硬是用拱嘴把圈門撞開,跑到隔壁李嬸家的菜園裏,把半畝地的紅薯拱了個底朝天。李嬸拿著掃帚去趕,反被它撞了個跟頭,腿上至今還留著疤。
這哪是家豬?分明是頭野獸!李嬸總這麽說。
但王婆不以為然:畜生嘛,餓了自然要鬧。她一天隻喂早晚兩頓,說這樣豬吃得幹淨,不浪費。
母豬配種那天,村裏人都來看熱鬧。王屠戶牽來一頭黑毛野公豬,那畜生眼睛通紅,獠牙泛黃,拴在樁子上還不停用蹄子刨土。母豬被趕出來時瘦得肋骨分明,見到公豬就發了狂,把牽繩的王婆拽了個趔趄。
餓的,王屠戶叼著煙說,母豬太肥不愛發情,餓著才好配種。
配完種後,母豬更瘦了。它成天用鼻子拱著石槽,把槽底磨得發亮。有時半夜還能聽見它撞圈門的聲音,的像打鼓。
小滿掉下去的那個中午,母豬已經餓了將近二十個小時。
後來縣裏來的公安還原現場時說,石槽邊緣有血跡和頭發,說明小滿先是頭朝下撞在石槽上。法醫在母豬胃裏找到的布屑和指甲蓋證明,昏迷的孩子是被活活啃食的。
不是野豬才吃人嗎?村長哆嗦著問。
公安指著豬圈角落那堆白骨:家豬餓極了,比野豬還凶。特別是剛下崽的母豬...
我永遠記得那個午後。當我們驚慌逃竄時,豬圈裏先是傳來一聲悶響,接著是母豬興奮的哼叫。那聲音不像平時討食時的,而是一種急促的、帶著氣泡音的呼嚕呼嚕,像是餓鬼見到食物時的喘息。
然後是撕扯聲。
濕漉漉的、布料被扯碎的聲音…
母豬最後是被亂棍打死的。
它變得異常凶猛,王屠戶拿著殺豬刀都不敢近身。十幾個漢子拿著鐵鍬和鋤頭,把它逼到牆角。臨死前它還在咀嚼著什麽,獠牙上掛著碎肉沫。
開膛時,人們都吐了。
它的胃像個血口袋,鼓脹得幾乎透明。裏麵除了未消化的豬食,還有幾塊指甲蓋大小的指骨,和一縷沾著血的黑頭發——和小滿後腦勺那撮睡扁的頭發一模一樣。
王婆坐在地上哭天搶地,說早知道就該一天喂三頓。但最瘮人的是那些小豬崽,它們圍著母豬的屍體轉圈,粉紅色的鼻頭上還沾著褐色的痂。
後來村裏改了規矩:
一是養豬必須喂三頓;
二是豬圈圍牆不得高過一米五;
三是再不許用野豬配種。
但每當夜深人靜時,村裏人總能聽見若有若無的咀嚼聲。有人說那是老鼠,也有人說是那些被送人的小豬崽在磨牙——它們長大後,眼睛都是血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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