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姥爺跨陰曹救外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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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偉覺得腦袋裏像是塞進了一團被酒精浸泡過的棉花,又沉又木,每一次試圖思考,都牽扯著太陽穴突突地跳痛。喉嚨幹得冒火,鼻腔裏全是消毒水那股幹淨又刺鼻的味道。他費力地掀開像是灌了鉛的眼皮,模糊的白光晃得他眯起眼,好一會兒,視野才漸漸清晰。
    雪白的天花板,旁邊掛著的輸液袋,透明的管子連接著他手背上的針頭。醫院。他轉動僵硬的脖子,看到床邊趴著一個人,頭發淩亂,肩膀隨著壓抑的抽泣輕輕聳動。是媽。才多久沒見,她兩鬢好像一下子全白了。
    “媽……”他嗓子沙啞,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母親猛地抬起頭,一雙紅腫得像桃子的眼睛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撲上來緊緊抓住他沒輸液的那隻手,眼淚淌得更凶了:“小偉!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嚇死媽了!醫生!醫生!”她語無倫次地喊著,按響了床頭的呼叫鈴。
    王偉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記憶像是斷了片的錄像帶,最後定格在某個晚上……好像是和幾個朋友喝酒,然後……他騎著電動車,風呼呼地刮過耳朵,再然後……一片空白,隻有一種急速下墜、天旋地轉的眩暈感。
    “我……怎麽了?”
    “你喝多了,騎車子摔了!磕到了頭,醫生說……說是重度腦震蕩,還有……血塊……”母親的聲音帶著後怕的顫音,“昏迷了……整整十八天啊!”
    十八天?王偉心裏咯噔一下。他完全沒感覺,那十八天就像被憑空抹去,或者說,他存在於另一個沒有任何時間概念的地方。
    就在這時,一段極其鮮明、甚至帶著嗬斥語氣的聲音,毫無征兆地撞進他的腦海,異常清晰,仿佛剛才就有人在耳邊這樣吼過他。他下意識地,喃喃地複述出來,聲音不大,卻每個字都砸在母親剛剛泛起喜悅的臉上:
    “姥爺……罵我……說,‘這地方是你能來的嗎?趕緊回去!’”
    病房裏瞬間死寂。
    母親臉上那劫後餘生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幹幹淨淨,變得慘白。她抓著他的手猛地一緊,指甲幾乎要掐進他肉裏,眼神裏充滿了極致的驚恐和一種……近乎慌亂的阻止。她幾乎是撲上來,想用手去捂他的嘴,聲音尖利得變了調:“胡說!你胡說什麽!你摔糊塗了!你根本沒見過你姥爺!別瞎說!”
    王偉被母親激烈的反應弄懵了。姥爺?他確實沒見過。從他記事起,家裏就隻有姥爺的一張黑白照片,擺在母親房間的五鬥櫥上。那是個麵容模糊、穿著舊式中山裝的老人。可剛才那句話,那個帶著怒其不爭的嚴厲嗬斥的聲音,真實得不容置疑。連同那個老人的形象,也在他清醒過來的瞬間,清晰地烙印在腦海裏。
    “我沒胡說,”他皺起眉,努力回憶那個短暫的片段,那個在混沌中唯一清晰的影子,“姥爺……個子不高,挺瘦的,穿著件灰色的舊褂子,右邊眉毛這裏,”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右眉梢,“有一道豎著的疤,斷了半截眉毛。”
    母親的呼吸驟然停止了,眼睛瞪得極大,死死地盯著他,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兒子。
    王偉沒注意到母親的異樣,繼續描述,那個影像太真切了:“他……他還別著個銅煙袋,就在後腰褲帶上,煙袋鍋子亮晃晃的,煙荷包是深藍色的,舊得都發白了。”
    “你……你怎麽知道……”母親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破碎不堪。她抓著他的手無力地滑落,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骨頭,軟軟地從床沿滑坐到冰冷的水磨石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她仰著頭,看著兒子,眼神裏不再是單純的驚恐,而是混雜了巨大的震駭、茫然,還有一絲……無法理解的、微弱的光。
    “我……我看見的啊。”王偉被母親的樣子嚇到了,聲音低了下去,“就……就在我醒過來之前……他罵完我,推了我一把……”
    母親坐在地上,渾身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越抖越厲害,像寒風中最後一片枯葉。她猛地抬起顫抖得不成樣子的手,指向病房門口小茶幾上放著的她的布手提袋,對聞聲趕進來的、同樣一臉驚愕的護士和王偉的父親,用盡全身力氣嘶啞地喊:“電話……把我電話拿來!快!”
    父親不明所以,趕緊把手機遞過去。母親哆嗦著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好幾次才解鎖,翻找通訊錄,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的瞬間,她幾乎是朝著話筒哭喊出來,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和激動而扭曲:
    “三叔!是我!你……你現在就去我爹的墳上看看!快去!看看我爹的墳……是不是……是不是動了?!”
    電話掛斷後,病房裏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醫生和護士給王偉做了初步檢查,確認他生命體征平穩,意識清楚,這昏迷十八天後的蘇醒本身就是一個奇跡。但他們也察覺到了病人家屬異常的情緒,囑咐了幾句需要進一步詳細檢查後,便離開了。
    父親扶著母親坐到旁邊的椅子上,給她倒了杯熱水。母親雙手捧著杯子,依舊抖得厲害,水灑出來不少。她目光發直,嘴裏反複念叨著:“不可能……這不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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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偉躺在床上,心裏充滿了困惑和一絲不安。他看看失魂落魄的母親,又看看眉頭緊鎖、欲言又止的父親,忍不住小聲問:“爸……我姥爺……到底怎麽回事?我描述得不對嗎?”
    父親張了張嘴,歎了口氣,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摸出根煙想點上,看到牆上的禁煙標識又煩躁地塞了回去。“對……”他聲音幹澀,“太對了……你媽她……是嚇著了。”
    他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妻子,壓低聲音對王偉說:“你剛才說的,眉毛上的斷疤,那個黃銅煙袋鍋子,深藍色的舊煙荷包……跟你姥爺生前,一模一樣。那張黑白照片看不清楚眉毛的疤,煙袋也照不出來。家裏他那些舊東西,早就收拾起來或者處理掉了,你媽都沒怎麽跟你提過這些細節。”
    王偉愣住了。他從未如此清晰地“看見”過那位隻在照片裏存在的姥爺,更別提這些細節了。
    “你姥爺,”父親頓了頓,聲音更低了,“是礦上下井的。那道疤,是他年輕時在井下被崩飛的煤石劃的,差點瞎了那隻眼。銅煙袋是他不離身的寶貝,閑下來就咂摸兩口。那藍布煙荷包,還是你姥姥當年親手給他縫的……”
    這些往事,王偉從未聽父母如此詳細地說起過。此刻聽來,那個黑白照片上模糊的老人,驟然變得無比真實、立體,帶著舊時代的氣息和屬於他個人的印記。而自己腦海中那個嗬斥自己的老人形象,與父親的描述嚴絲合縫地對上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天色從午後明亮的白,漸漸染上黃昏的金輝,又慢慢沉入黛藍色的暮靄。病房裏沒人再說話,隻有輸液管裏液體滴落的微弱聲響,和母親偶爾無法抑製的一聲抽噎。
    王偉疲憊地閉上眼,試圖再次捕捉昏迷期間的任何片段,但除了姥爺那聲嚴厲的嗬斥和那張清晰的麵容,其餘依舊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沉重的黑暗。那黑暗並非空無一物,它彌漫著一種讓人心悸的冰冷和死寂,仿佛能吞噬掉一切光和熱。現在回想起來,都讓他脊背發涼。而姥爺的出現,就像在那片絕對的黑夜裏,唯一的一盞燈,雖然態度凶悍,卻帶著一種……把他從深淵邊拉回來的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母親放在腿上的手機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打破了幾乎凝固的空氣。
    母親渾身一激靈,像是被燙到一樣,手忙腳亂地抓起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手指顫抖著按下了接聽鍵,同時打開了免提。
    “喂?三叔?!”她的聲音繃得緊緊的。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蒼老而急促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喘息和難以置信的驚惶:“妮兒!我……我到你爹墳上看過了!”
    “怎麽樣?!”母親的聲音拔高了,帶著哭腔。
    “邪門了!真是邪門了!”三叔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喊著,背景似乎還有呼呼的風聲,“你爹這墳……墳包子後麵,靠近山坡的那一麵,塌下去一塊!裂了這麽長一道口子!”他比劃著,雖然看不見,但能想象那長度,“像是……像是被什麽東西從裏麵拱開了,又像是前幾天下雨衝的,可別的墳都好好的啊!”
    母親手裏的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屏幕瞬間碎裂。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向後癱倒在椅背上,雙眼失神地望著天花板,淚水無聲地洶湧而出。
    父親趕緊撿起手機,對著話筒說了句:“三叔,我們知道了,回頭再說。”便掛斷了電話。
    他走到妻子身邊,扶住她的肩膀,自己的臉色也蒼白得嚇人。
    王偉躺在病床上,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昏迷十八天。從未謀麵的姥爺在混沌中的嚴厲嗬斥。準確無誤的外形描述。以及……恰好在他昏迷期間莫名塌陷裂開的姥爺的墳。
    這幾件事像散落的珠子,被一根看不見的、名為“玄學”的細線,猛地串聯了起來,在他眼前晃蕩,發出令人心悸的碰撞聲。
    民間那些關於老人惦記子孫、關於魂魄庇護、關於墳塋動靜牽連後人吉凶的古老傳說,以前隻當是茶餘飯後的談資,此刻卻帶著森然的寒氣,撲麵而來。
    難道……自己昏迷的這十八天,真的去了某個不該去的地方?那個冰冷、死寂的黑暗所在?而早已故去的姥爺,是察覺到了他的危險,強行介入,甚至……不惜“動了”自己的長眠之地,把他這個從未見過麵的外孫,從那個邊緣狠狠地“罵”了回來,推了回來?
    母親終於從巨大的震駭中緩過一絲氣力,她轉過頭,淚眼婆娑地望著王偉,那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失而複得的狂喜,有對未知的恐懼,有對父親的深切懷念和感激,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窺見了某種宇宙巨大秘密的茫然。
    她掙紮著站起來,走到床邊,輕輕撫摸著王偉的臉,冰涼的指尖觸碰到溫熱的皮膚,帶著一種確認的真實感。
    “是小偉……真的是我的小偉回來了……”她哽咽著,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麽最重要的事情,緊緊抓住王偉的手,語氣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和急切,叮囑道:
    “等你好了,能走動了,第一件事,就是去給你姥爺上墳!”
    “要買最好的香燭紙錢,買他生前最愛喝的老白幹!”
    “你要去給他磕頭,磕響頭!”
    她的眼淚又落了下來,聲音顫抖,卻異常清晰:
    “是你姥爺……是你姥爺把你從鬼門關……硬生生給罵回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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