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之軸,心靈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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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星星指尖那小小的平衡鳥,仿佛在他心裏也搭起了一個無形的支點。他開始用一種全新的眼光,打量周圍那些再平常不過的日子。
    秋意更濃了些,早晨的窗玻璃上,開始出現蜿蜒的冰淩花。小星星不像往年那樣隻是好奇地用手指去抹,而是蹲在那裏,仔仔細細地看。他發現,每一片冰花的結構都不同,有的像蕨類植物的葉子,細細地分著叉;有的像一簇簇鬆針,放射狀地散開;但它們都遵循著某種看不見的規則,絕不會胡亂長成一團,總是保持著一種讓人舒心的、對稱又或是均勻分布的美。“連冷氣畫畫,都懂得規矩呢。”他小聲嘀咕著,覺得這大概也是平衡的一種,是寒冷與水汽在窗玻璃這個小小畫布上,達成的一種精妙合作。
    這種對“平衡”的敏感,像給他的感官裝上了一個小小的調節旋鈕。他開始注意到生活中更多微妙的“度”。
    比如奶奶燉的湯。以前他隻管呼嚕呼嚕喝下去,抹著嘴說“好喝”。現在,他會聳聳小鼻子,在香氣飄出廚房時就分辨:“今天好像多放了一點點香菇,味道更厚了。”或者咂咂嘴:“嗯,今天的湯比昨天清爽,肯定是白蘿卜多放了。”奶奶驚訝地看他一眼,笑著用圍裙擦手:“哎喲,我們小星星成了小美食家了?可不是嘛,昨天那鍋湯覺得有點膩口,今天我就少放了半勺豬油,多切了幾片蘿卜進去吸吸油。”看,連奶奶的手藝,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它總是在一次次微調中,尋找著家人胃口最滿意的那一點。
    再比如爸爸下班回家的狀態。小星星能從他開門時鑰匙轉動的聲音、換鞋的動作快慢裏,隱約感覺到爸爸今天“電量”還剩多少。如果爸爸進門時動作有點慢,把公文包隨手放在玄關矮凳上,先長長呼一口氣,小星星就不會立刻撲上去纏著要玩“舉高高”。他會悄悄給爸爸倒杯溫水端過去,然後自己坐在旁邊,安安靜靜地擺弄他的平衡鳥。爸爸接過水,喝幾口,看著兒子專注的側臉和那穩穩懸停的小鳥,緊繃了一天的肩膀,好像也慢慢鬆了下來。過一會兒,爸爸緩過來了,自然會走過來,摸摸他的頭,聲音也恢複了往日的活力:“來,讓爸爸看看,今天這小鳥飛得穩不穩?”這是一種不需要言說的默契,是小星星在學著平衡自己對父愛的需求,和爸爸需要休息片刻之間的關係。
    當然,這種“平衡術”用得最多,也最需要小心拿捏的,還是在和他的兩個好朋友——昊昊和航洋的“鐵三角”裏。
    “地圖世界”的邊緣,那片被他們用極淡色彩“浸潤”過的“夢境之海”海岸線,成了三個孩子最新的樂園。那種“克製的添加”帶來的樂趣,竟然比之前大張旗鼓的建造更讓他們著迷。
    航洋依舊是天馬行空的代表。他指著那片淡藍色的暈染,眼睛發光:“看!這是夢海裏思想魚吐出的泡泡!它們浮到水麵就變成彩色的了!”
    若是以前,昊昊肯定會皺著眉頭反駁:“思想怎麽會是魚?泡泡怎麽會變色?這不科學!”
    但現在,小星星會在昊昊開口前,輕輕“接住”航洋的幻想,並試著把它往一個可以稍稍“落地”的方向引:“嗯!這些泡泡肯定特別輕,輕得像羽毛一樣,所以隻能飄在海岸線上空,形成一片……嗯……‘彩虹霧’!”他一邊說,一邊用極細的白線,粘上一點點熒光粉末,在藍色暈染上方,拉出幾道若有若無的絲線。
    “彩虹霧?”航洋覺得這詞兒美極了,用力點頭,“對!就是彩虹霧!”
    昊昊看著那幾道細線,嚴謹的思維動了動:“霧是由小水滴組成的,光的折射形成彩虹。這裏沒有水……但是有這些發光的粉末顆粒,模擬折射效果……理論上,可以成立。”他居然沒有反對,反而拿起一小片打磨得很光滑的透明塑料片,小心翼翼地架在那幾道“霧線”之間,“這樣,光線穿過它,可能真的會有彩虹的顏色。”
    一個源於幻想,經由小星星的“轉譯”和昊昊的“科學認證”,最終以實體呈現出來的“彩虹霧橋”,就這樣在兩個區域之間,輕盈地誕生了。它既滿足了航洋對奇幻的向往,也符合了昊昊對邏輯的要求。小星星在這個過程中,就像那個平衡鳥的支點,穩穩地托住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能量,讓它們非但沒有互相排斥,反而奇妙地融合,創造出了新的東西。
    然而,真正的平衡從來不是一勞永逸的。它像走鋼絲,總會有風吹草動,需要不停地調整重心。
    這天下午,三個孩子圍坐在“地圖世界”旁,商量著要不要在“彩虹霧橋”下麵,再添加一條“寶石河”。航洋興奮地主張用各種亮晶晶的彩色小珠子鋪滿河床,讓河水看起來“像流動的寶石”。昊昊則認為,河流應該是流動的水體,珠子是固體,這不合理,他堅持要用藍色的半透明綢帶來回擺動模擬水流。
    兩人各執一詞,誰也不肯退讓。航洋覺得昊昊死板,昊昊覺得航洋胡鬧。聲音越來越高,臉都漲紅了。那根無形的“友誼之弦”,眼看著就要繃得太緊,發出刺耳的噪音。
    小星星看著他們,心裏有點著急。他感覺到那種熟悉的、想要“調和”的衝動又湧了上來。但這一次,他沒有立刻開口說“這樣好不好”或者“那樣行不行”。他想起了指尖上平衡木條的感覺——不能用力去控製,而要放鬆地去感知,去找到那個它們自己願意停駐的點。
    他安靜地等了一會兒,等到兩人都因為爭論而暫時停口,氣鼓鼓地別開臉時,才拿起那個小小的平衡鳥,放在“地圖世界”的中央。
    木製小鳥在木條上輕輕晃動,最終歸於水平的穩定。
    小星星沒有說話,隻是用手指,非常非常輕地,碰了一下木條的一端。
    平衡鳥立刻傾斜,晃悠起來。
    昊昊和航洋的注意力,不自覺地被吸引了過來,看著那搖晃的小鳥。
    小星星的手指移開,不再施加任何力量。小鳥自己晃了幾下,又重新找到了平衡點,穩穩停住。
    “看,”小星星這才開口,聲音不高,“它自己會找到不摔下來的辦法。”他指了指“彩虹霧橋”,“我們之前,不是也把它弄出來了嗎?既像霧,又有彩虹。”
    航洋看著平衡鳥,又看看昊昊。昊昊也盯著那恢複平衡的小鳥,緊皺的眉頭鬆開了些。
    “也許……”小星星試探著說,“航洋的‘寶石’可以不是鋪滿河底,而是像特別珍貴的雨花石,偶爾在河灘上出現一兩顆?大部分地方,還是用昊昊說的藍色綢帶當水流?”
    航洋想了想,雖然不能鋪滿寶石有點遺憾,但“特別珍貴的雨花石”這個說法讓他覺得自己的主意被珍視了。他點了點頭。
    昊昊也覺得,河水大部分是正常的,隻是河灘上有些漂亮的石頭,這完全符合自然規律。他也點了點頭。
    緊張的氣氛,像被一隻溫柔的手輕輕撫平了。他們又開始熱火朝天地討論起“寶石河”的具體布局,這次,爭論變成了商討。
    小星星心裏悄悄鬆了口氣。他明白了,平衡不是沒有分歧,而是當分歧出現時,大家都能願意鬆一鬆自己緊緊抓住的那頭,留給對方,也留給自己,一點點回旋的餘地。就像平衡鳥,兩端重量不可能完全一樣,但隻要支點找準了,微小的差異,反而能讓它呈現出動態的、生機勃勃的穩定。
    這次成功的“調停”,讓小星星對自己的“內在平衡感”多了不少信心。他甚至開始嚐試調節自己身體裏的一些“小氣候”。
    比如,以前遇到不開心的事,他要麽悶在心裏,要麽一下子就爆發出來。現在,他學著像觀察天氣一樣觀察自己的情緒。如果感覺到心裏有點“烏雲聚集”,他就不會急著往外衝,而是會跑到陽台上,看看爺爺養的那些在秋風裏依然精神抖擻的花草,或者擺弄一會兒他的平衡鳥,讓那種穩定的感覺,慢慢把自己心裏的那點歪斜“扶正”。如果是因為跑跳玩鬧得太厲害,心跳得咚咚響,靜不下來,他就會給自己倒杯水,坐在小椅子上,慢慢地喝,感受那股溫潤從喉嚨滑到胃裏,像給過於興奮的神經降降溫。
    他發現自己身體裏也好像有一個小小的“平衡台”。餓了,是肚子那頭沉下去了;吃得太撐,是肚子這頭又沉下去了;跑累了,是全身都亂晃,找不到重心;睡足了,精神好了,整個人就好像那平衡鳥,輕盈又穩定。
    這種對自己身體的“覺察”和“微調”,帶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掌控感。他不是在被情緒和身體感受推著走,而是開始學著,成為自己這艘小船的小舵手。
    霍父敏銳地察覺到了孫子的這種變化。一個周末的午後,陽光暖融融地照進客廳,霍父沒有帶小星星去做新的木工,而是把他叫到身邊,拿出了一副……圍棋。
    那棋盤方方正正,格子密密麻麻,黑子白子裝在兩個藤編的小簍裏,光滑圓潤,閃著溫潤的光。
    “來,星星,”霍父招呼他在棋盤對麵坐下,“今天爺爺不教你做木工,咱們來下盤棋。”
    下棋?小星星隻在電視上看過,覺得那是很厲害的大人才會的東西。他有點緊張,又有點好奇。
    霍父沒有講複雜的規則,隻是拈起一顆黑子,穩穩地放在棋盤正中央的一個交叉點上。“下棋啊,說到底,就是兩個人,在這麽大一塊地方,爭一種‘平衡’。”他慢慢地說,“你圍一片地,我圍一片地,你往我這裏伸一隻腳,我往你那裏插一根針。看得見的,是吃子、占地盤;看不見的,是兩個人氣勢、想法、計算的一種拉扯。高手下棋,不是要把對方趕盡殺絕,而是要在這種拉扯裏,找到一種雙方都能接受的、微妙的平衡點。有時候,退一步,不是為了輸,而是為了換個地方,獲得更大的勢。”
    小星星似懂非懂,學著爺爺的樣子,拈起一顆白子,小心翼翼地在黑子旁邊放了下去。
    一老一少,就在這午後的陽光裏,對著那縱橫十九道的棋盤,你一子我一子地擺弄起來。霍父下得很慢,每一步都會告訴小星星,他為什麽下在這裏——“你剛才那個子有點孤單,我下這裏,是聲東擊西,讓你不能隻顧著救它。”“我下這裏,不是要立刻吃你,是讓你覺得這裏有點壓力,不敢隨便往我這邊擴張。”
    小星星聽得入神。他看不懂全局,但他能感覺到,棋盤上那些黑白棋子,不再是冰冷的石頭,它們好像活了過來,變成了兩支軍隊,在無聲地角力、試探、包圍、突圍。爺爺的每一手棋,都不是孤立的,都在影響著整個棋盤上那種看不見的“氣”的流動和力量的分布。
    他試著模仿,把自己的白子也連成一小片,學著爺爺的樣子,在爺爺的黑棋勢力邊緣,輕輕地“碰”一下,或者遠遠地“吊”一手。雖然大部分時候,他的小伎倆都被爺爺一眼看穿,輕鬆化解,但偶爾有那麽一兩步,爺爺會微微點頭,說一句:“嗯,這個地方,有點意思。”
    這盤棋下了很久,最終當然是小星星的“白軍”被爺爺的“黑軍”包圍得七零八落。但小星星一點也沒覺得沮喪,他眼睛亮晶晶的,隻覺得心裏好像被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原來,平衡的學問,不僅可以用在木條上、朋友間、情緒裏,還能用在這麽一張小小的棋盤上!這是一種更大、更複雜的平衡遊戲,需要看到很遠的地方,需要計算很多步。
    “爺爺,”他仰起臉問,“是不是所有的事情,其實都在下棋?都在找那個……平衡點?”
    霍父慈愛地摸摸他的頭,收拾著棋子:“是啊,生活就是個大棋盤。跟人相處是下棋,安排時間是下棋,連你自己心裏高興和不高興,也在下棋。關鍵是,你得學會‘看盤’,不能光盯著自己眼前那一畝三分地。”
    “看盤……”小星星喃喃自語,覺得這個詞真妙。
    從此,小星星迷上了這副圍棋。他不求能下得多好,隻是特別喜歡那種把棋子拿在手裏,冰涼的、沉甸甸的觸感,喜歡把它們放在棋盤上發出的那一聲清脆的“嗒”。他常常自己一個人,左手黑棋,右手白棋,在棋盤上擺出各種形狀,模擬著想象中的“戰鬥”,體會著那種“你進我退”、“你攻我守”的張力。他擺弄平衡鳥,是練習一種物理的、精細的穩定;而他擺弄圍棋,則是在學習一種思維的、戰略上的平衡布局。
    他的“星空蛛網”模型,也因此迎來了新的“成員”。在代表“循環之河”的微縮景觀和那個小小的平衡台旁邊,他用細線和彩色的小珠子,模擬出了一個微型的“棋盤宇宙”。黑色的珠子代表暗夜和沉穩的力量,白色的珠子代表星光和活躍的力量,它們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個不斷變化、但又隱隱遵循著某種規則的圖案。
    陽台上的林綿和霍星瀾,看著小星星的這些新變化,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他現在能自己跟自己下棋,一下就是半個鍾頭,安安靜靜的。”林綿對丈夫說,“有時候我看他,就那麽盯著棋盤,小眉頭微微皺著,那認真的樣子,真不像個孩子。”
    霍星瀾的目光越過陽台,落在客廳裏那個對著棋盤沉思的小小身影上。“他從感受平衡,到學習在關係中創造平衡,現在,開始嚐試在思維層麵駕馭平衡了。圍棋教給他的,是一種格局。讓他明白,個體的穩定依賴於全局的態勢。這對他理解那個‘內在的宇宙’,至關重要。”
    正如霍星瀾所說,小星星確實在把他的“內在宇宙”當作一個巨大的棋盤來重新審視。
    那些不斷冒出來的、五彩斑斕的念頭,像是白棋,代表著創造、想象和發散;而那些對規則、邏輯、後果的考量,像是黑棋,代表著秩序、理性和收斂。以前,這兩方在他腦子裏常常打架,要麽是白棋漫天亂飛,搞得他心神不寧;要麽是黑棋步步緊逼,讓他覺得束手束腳。
    現在,他試著學著爺爺下棋的樣子,當腦子裏奇思妙想太多,快要“失控”時,就下一個“黑子”——比如,提醒自己“這個想法雖然好玩,但現在該做作業了”,或者“那個計劃聽起來很棒,但我們還需要先準備好材料”。這就像一個冷靜的“鎮子”,把過於奔放的“白棋”勢頭稍稍壓一壓。
    反過來,當他覺得一件事情枯燥乏味,不想繼續時,他就會下一個“白子”——比如,想象一下完成這件事後的成就感,或者把它變成一個好玩的小遊戲。這就像一個靈動的“引子”,給過於沉悶的“黑棋”局麵注入一點活力。
    他腦子裏的“棋局”不再是一片混亂,而是開始有了初步的“地”與“勢”的劃分。哪些區域需要白棋主導(比如和航洋一起幻想的時候),哪些區域需要黑棋掌控(比如和昊昊一起研究規則的時候),哪些地方需要黑白糾纏,互相激發(比如自己獨自思考、創造的時候)……他慢慢摸索著其中的門道。
    這個過程當然不是一帆風順。他常常會“下錯棋”,導致腦子裏一時“白棋”潰敗,變得死氣沉沉;或者“黑棋”失守,想法如脫韁野馬。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慌亂,因為他知道,就像指尖的平衡鳥,晃一晃沒關係,隻要感知到了,輕輕調整一下,總能重新找到穩定。
    他甚至把這種“棋盤思維”用回了“地圖世界”。
    現在,當他、昊昊和航洋再對某個區域的建設有不同想法時,小星星會提議:“我們來‘下盤棋’吧!”他把他們的不同意見,看作是棋盤上不同勢力的訴求。他會拿著一把白色的小石子代表航洋的“幻想派”,一把黑色的小石子代表昊昊的“邏輯派”,在“地圖世界”旁邊空地上,按照他們的想法,擺放這些石子,模擬如果按照某種方案建設,會形成什麽樣的“勢力分布”。
    這種把抽象爭論變成直觀“棋形”的方法,奇妙極了。航洋能看到如果他天馬行空的想法完全不受約束,可能會讓整個區域變得過於“虛浮”,缺乏根基;昊昊也能看到如果他過於強調規則,可能會讓區域顯得“呆板”,失去生氣。他們開始能跳出自己的立場,看到對方想法中合理的部分,以及兩種力量如何結合才能讓他們的世界既有趣味,又有內涵。
    “地圖世界”在他們的“棋局”推演中,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和諧又充滿創意的方式,悄然生長著。那裏出現了既有奇幻造型、又符合結構力學的小橋;有了航洋想象中的、會隨著“季節”(他們用不同顏色的燈光模擬)變換顏色的魔法森林,而昊昊則為這個森林設計了合理的燈光循環電路;還有了小星星提議的、位於幾個區域交界的“緩衝地帶”,那裏擺放著一些抽象的、可以任由想象力填充的裝飾物,象征著不同觀念之間的過渡與融合。
    他們的“世界”,真正成了一個平衡的、有機的整體。
    夜晚再次降臨,清冷的月光灑滿房間。小星星的“心情小屋”裏,比以往更加“擁擠”了。循環之河在靜靜流淌,平衡台上的小鳥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而那個用珠子和細線模擬的“棋盤宇宙”,則在黑暗中閃爍著點點微光,仿佛真的蘊藏著星辰運轉的奧秘。
    小星星躺在小床上,並沒有立刻睡著。他感受著內心那個越來越豐富的宇宙。那裏,有循環帶來的安心,有平衡帶來的穩定,現在,更多了下棋帶來的、一種縱觀全局的從容。他不再害怕腦子裏那些互相“打架”的念頭,也不再擔心和朋友相處時偶爾出現的分歧。因為他知道,這一切,都可以放到那個無形的“內在棋盤”上去斟酌,去落子,去找到那個讓黑白共存、讓萬物各得其所的、美妙的平衡點。
    他閉上眼睛,仿佛看到自己的呼吸,也變成了棋盤上的一口氣,悠長而穩定;心跳,是落子時那清脆的“嗒”聲,有力而清晰。他在這種自己構建的、有序而又充滿可能性的內在韻律中,沉沉睡去。
    窗外,萬籟俱寂。連風都似乎懂得平衡的道理,它不再肆意呼嘯,隻是偶爾極輕地拂過樹梢,帶動幾片最堅韌的秋葉,發出沙沙的微響,如同棋盤上,棋手沉思時,指尖無意識敲擊桌麵的、充滿韻律的聲音。小星星的航行,在裝備了“循環”的羅盤和“平衡”的舵輪之後,如今又擁有了一張名為“格局”的星圖,正引領著他,駛向內心更加浩瀚而和諧的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