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妒影·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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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之後,陽光明媚,禦花園裏繁花似錦,蝶舞蜂飛。佩思卿晨起後,略施粉黛,便帶著侍女往禦花園漫步而來。行至園中的一處花徑時,隱隱聽到前方假山旁傳來陣陣議論聲。她心頭一動,示意侍女噤聲,自己則輕手輕腳地靠近,隱於一叢茂密的花枝後,悄然聆聽。
“也不知那佩思卿有何能耐,陛下竟獨獨對她寵愛有加。”說話的是新入宮不久的柳才人,她蛾眉輕蹙,眼中滿是妒意。
李美人輕輕哼了一聲,接口道:“能有什麽能耐?還不是靠狐媚手段。陛下也真是的,咱們在這後宮,就跟個擺設似的,他眼裏心裏就隻有佩思卿一人。”
“誰說不是呢,咱們被放在這後宮,說是為了牽製朝廷官員,可陛下對咱們不聞不問,這日子過得可真憋屈。”趙答應撇了撇嘴,滿臉怨憤。
議論聲不絕於耳,一句比一句難聽。佩思卿已在此聽了好一會兒,這些充滿嫉妒與惡意的話語,如冰錐般紮向她的心。她緊緊攥著手中的絹帕,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在這群議論的妃子中,蘇晏殊靜靜地站在一旁。她身著素色宮裝,神色淡然,美目流轉間,透著幾分清冷。她看著周圍這些義憤填膺的妃子,微微搖頭。蘇晏殊心裏明白,這後宮向來容不得他人得寵,可隨意議論受寵之人,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必將惹來大禍。
就在這時,蘇晏殊眼角餘光瞥見不遠處一抹鳳袍的衣角,她心下了然,知道是佩思卿來了。蘇晏殊輕咳一聲,不緊不慢地開口:“姐妹們,慎言呐。陛下寵愛皇後娘娘,那是姐姐的福分。咱們在這背後議論,若是傳出去,恐生事端。況且陛下聖明,寵愛姐姐也從未耽誤過正事,咱們還是各自安分為好。”
柳才人聽了,心有不甘地嘟囔道:“蘇姐姐,我們不過是心裏不痛快說說罷了。她佩思卿得寵就算了,咱們在這後宮就跟被遺忘了似的。”
蘇晏殊微微一笑,語氣溫和卻又帶著幾分威嚴:“柳妹妹,這後宮之中,是非本就多。咱們若想安穩度日,還是少些口舌為妙。姐姐這也是為你好,若是真因這些話惹出禍端,可就追悔莫及了。”
其他幾個妃子聽了蘇晏殊的話,雖滿臉不情願,但也都漸漸閉上了嘴。
佩思卿躲在暗處,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不知為何,眼前的場景讓她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仿佛這樣的畫麵曾在記憶深處出現過。她自然清楚,這後宮之中,沒有誰是真正心懷善意的,蘇晏殊此番開口,不過是不想得罪人,免得引火燒身罷了。
深吸一口氣,佩思卿整了整鳳袍,臉上重新掛上那端莊的笑容,蓮步輕移,從花叢後款步走出,朝著那群妃子走去。
佩思卿款步走出,那幾個妃子一見,臉色瞬間煞白,趕忙噗通一聲齊齊跪下,口中慌亂喊道:“給皇後娘娘請安!”
柳才人心中雖仍有不滿,但也不得不跟著下跪。她本就嫉妒佩思卿至極,剛剛的話被打斷本就窩火,見佩思卿這般從容優雅的模樣,更是妒火中燒。她腦子一熱,竟不管不顧地站起身來,大聲叫嚷道:“皇後娘娘,您獨得陛下恩寵,就不能體諒體諒我們這些被冷落的人嗎?您也太狠心了!”
周圍的妃子們都被柳才人的舉動嚇了一跳,紛紛用驚恐的眼神看著她。佩思卿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眼神卻冷了幾分,她不緊不慢地開口:“本宮行得正坐得端,何來狠心一說?你以下犯上,目無尊卑,來人,將她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很快,柳才人就被侍衛拖走了,她還在不停地叫罵著,聲音漸漸遠去。
佩思卿這才轉頭,看向跪在一旁的蘇晏殊,緩緩說道:“平日裏瞧著沒什麽存在感,這張嘴倒是挺甜的,叫什麽名字?”
“回……回娘娘的話,臣妾姓蘇名晏殊。”蘇晏殊微微顫抖著回答。
“你就是傳說中陛下幼時的太傅之女蘇晏殊?”佩思卿挑眉問道。
“陛下也是,好歹是恩師的女兒,怎麽就隻封了一個美人。”佩思卿似笑非笑地說。
“陛下心中隻有娘娘,晏殊不敢肖想太多,冊封美人已是聖恩濃厚。”蘇晏殊恭敬地回應。
“你倒是識趣。”佩思卿點點頭。
就在這時,一個身著宮服的婢女匆匆忙忙趕了過來,氣喘籲籲地喊道:“皇後娘娘不好了,小桃酥突然腹瀉不止,口吐白沫,現在暈了過去!”
佩思卿一聽,心中閃過一瞬的擔憂。小桃酥是顧硯舟在她失憶後,怕她無聊,派人尋來的白色上好白狸奴,她一直將其當作孩子般疼愛,整個後宮都知曉小桃酥的尊貴。
跪在一旁的趙答應見狀,心中突然冒出一個惡念。她趁佩思卿分神之際,猛地衝過去,一把拉住佩思卿,大喊著:“佩思卿你個賤人去死吧!” 說著便拉著她往旁邊的水池跳去。
時隔一個月,佩思卿又一次在這熟悉的地方落水。但今時不同往日,上次落水讓她真切感受到死亡威脅,之後她便特意去學了遊泳。在被拉下水的那一刻,佩思卿迅速閉嘴憋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沒有慌亂掙紮。緊接著,她對著緊緊抓著自己的趙答應使出頂肘、踩腳、推掌、掰手指等動作。趙答應吃痛,很快就被她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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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思卿在甩開趙答應的瞬間,迅速劃水朝岸邊遊去,幾個婢女以最快的速度遞上毛毯,將剛爬上岸的她裹住。可趙答應就沒這麽幸運了,她本就不通水性,剛剛又一心想著拉佩思卿下水,此刻在水中拚命撲騰,大聲呼救。
佩思卿看著在水中掙紮的趙答應,眼神冰冷。她深知,趙答應敢如此大膽,背後少不了有人攛掇。而趙答應這般行徑,顧硯舟那麽寵愛自己,趙答應往後的日子,自是不會好過,她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暗自思量著該如何徹查此事,揪出背後的主使,讓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佩思卿在宮女的小心攙扶下回到鳳儀宮,每一步都透著落水後的虛弱與狼狽。剛跨過宮門,便見顧硯舟與太醫匆匆趕來。顧硯舟向來沉穩,可看到佩思卿發絲淩亂、渾身濕透的模樣,眼中瞬間閃過一絲寒芒,周身氣息陡然冷冽,整個鳳儀宮仿佛都被這股寒意籠罩。
上次虞美人推佩思卿落水,因著其父親在朝堂的勢力,顧硯舟權衡之下從輕發落。如今舊事重演,顧硯舟心中的憤怒如洶湧的暗流,在平靜的外表下翻湧。他強壓著情緒,看著太醫為佩思卿把脈,每一秒的等待都無比漫長。確認佩思卿無恙後,他才微微鬆了口氣,輕撫佩思卿的手,低聲道:“卿卿,安心歇著,朕定給你一個交代。” 聲音低沉,卻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書房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顧硯舟負手而立,麵沉如水,周身散發著上位者的威嚴。他輕輕抬手,聲音不高,卻透著不容置疑:“帶趙答應進來。” 很快,趙答應被侍衛押解而入。起初,她還在掙紮叫嚷:“放開我,你們敢動我,陛下不會饒過你們!” 可一踏入書房,與顧硯舟冰冷的目光對視,雙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
一同進來的蘇晏殊,安靜地站在一旁,神色平靜,眼中卻透著幾分複雜。顧硯舟目光掃過二人,聲音低沉而平穩:“說說吧,禦花園究竟發生了何事?” 這看似平常的詢問,卻如重錘般砸向趙答應。她嚇得渾身顫抖,牙齒打顫,根本說不出話。
蘇晏殊見狀,微微欠身,恭敬說道:“陛下,皇後娘娘與我們在禦花園閑聊,突然有宮人來報,說娘娘的白狸奴病重。娘娘心急起身,隨後趙答應不知為何,突然拽著娘娘一同跌入水中。” 蘇晏殊的聲音清晰平穩,將事情經過簡潔道出。
顧硯舟聽完,眼神愈發冰冷,他盯著癱倒在地的趙答應,語氣波瀾不驚卻字字如刀:“趙答應,殘害皇後,其罪當誅。著即推出午門,亂棍打死,以儆效尤。” 這平淡的宣判,卻帶著帝王一言九鼎的決絕。
趙答應聽聞,驚恐地瞪大雙眼,瘋狂磕頭,額頭瞬間紅腫:“陛下,陛下饒命啊!臣妾一時糊塗,是嫉妒迷了心竅,求陛下開恩,不要殺我!” 她的哭喊聲在書房回蕩,卻換不來顧硯舟絲毫憐憫。侍衛迅速上前,將她拖離,她的求饒聲漸行漸遠。
顧硯舟這才將目光緩緩放在一旁跪著的蘇晏殊身上,語氣稍微緩和了些:“此事既和你無關,便先回去歇著吧。”說罷,便打算前往佩思卿宮中去看看她。哪料,此時身後的蘇晏殊緩緩站了起來,輕聲開口道:“阿硯,你現在要去看她嗎?”這一聲“阿硯”,帶著幾分親昵,又透著無盡的落寞。
顧硯舟腳步一頓,緩緩回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有往昔的情誼,有愧疚,有無奈,太多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難以言明。最終,所有的情緒化作了一個長長的歎息:“晏殊,對不起,我愛上她了。”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大步離去,步伐堅定而決絕。
身後的蘇晏殊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一絲苦笑,緩緩閉上了眼睛。一滴清淚,順著她的臉頰悄然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麵上,瞬間消失不見。
鳳儀宮內,一片靜謐。佩思卿在顧硯舟離開後,緩緩躺下身,試圖在榻上尋得片刻安寧。她的雙眼緩緩閉上,可意識剛一模糊,便墜入了一個混沌的夢境之中。
在那霧靄沉沉、無邊無際的世界裏,佩思卿孤身一人,腳步踉蹌。四周白茫茫一片,寂靜得讓人發慌,她不知走了多久,滿心都是迷茫與不安。突然,一聲輕柔且熟悉的呼喚穿透濃霧:“卿卿。”
佩思卿渾身猛地一震,這聲音,是她日思夜想的母後!她心髒狂跳,急切地轉身,隻見身後光影變幻,一幅溫馨的畫麵緩緩浮現。年幼的她,不過五歲,正與兄長在母後的庭院中嬉笑打鬧。陽光暖融融地灑在庭院裏,母後站在一旁,眉眼含笑,溫柔地叮囑:“卿卿,慢點兒跑,別摔著了。”那時的她,笑聲清脆,在庭院中肆意奔跑,兄長在後麵佯裝追趕,三人的歡聲笑語回蕩在庭院的每個角落。
畫麵流轉,她坐在秋千上,隨著秋千的起伏,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兄長站在身後,雙手穩穩地推動秋千,一邊推,一邊叮囑她抓好繩索。母後則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著他們,眼中滿是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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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美好的畫麵轉瞬即逝,刹那間,場景突變,硝煙彌漫,戰火的喧囂充斥著整個夢境。皇宮內一片混亂,先帝躺在龍榻之上,氣息奄奄。他緩緩睜開雙眼,每說一個字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切都是天意,如果顧硯舟真成了皇帝,卿兒,你一……一定要成為皇後。”聲音微弱,卻在這混亂的皇宮中顯得格外沉重。
緊接著,畫麵又切換到了觀星樓。先皇後一襲白衣,衣袂飄飄,宛如仙子臨世。可她的眼神空洞而平靜,透著無盡的哀傷與決絕。風呼嘯著吹過,撩起她的發絲和衣袂。她輕聲說道:“卿兒,答應母後,忘了所有的恨,好好活下去。”那聲音輕柔得如同風中的柳絮,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
話音剛落,先皇後便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從觀星樓上墜落。“母後!”佩思卿撕心裂肺地呼喊,心髒猛地一陣劇痛,那些被她深埋在心底、刻意遺忘的記憶,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襲來。她仿佛又看到了皇宮政變時的血雨腥風,看到了親人們的離去,看到了自己在這深宮中的孤獨與掙紮。
“不!”佩思卿從夢中驚醒,冷汗浸濕了貼身的衣物,她的胸膛劇烈起伏,眼神中還殘留著夢境裏的恐懼與悲痛。回想起夢中親人的音容笑貌,以及那些殘酷的過往,她的眼眶瞬間濕潤,淚水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
窗外夜色深沉,萬籟俱寂,唯有偶爾傳來的風聲,更添幾分孤寂。佩思卿呆坐在榻上,腦海中不斷回閃著夢裏的畫麵,母後臨終的囑托、先帝沉重的遺言,如同重錘一下下敲擊著她的內心。她深知,自己背負著家族的期望,在這看似繁華卻暗藏凶險的皇宮中,一步都不能走錯。
“娘娘,您醒了?”貼身宮女聽到動靜,急忙挑亮燭火,匆匆走進內室。看到佩思卿失魂落魄的模樣,宮女滿臉擔憂,輕聲問道,“可是做噩夢了?奴婢給您倒杯熱茶,驅驅驚。”
佩思卿微微點頭,卻沒有說話。宮女很快端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佩思卿接過,輕抿一口,滾燙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卻未能驅散她心底的寒意。她望著搖曳的燭火,思緒萬千,如今顧硯舟雖寵愛自己,但後宮爭鬥從未停歇,各方勢力暗流湧動,自己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回想起白日趙答應的瘋狂舉動,佩思卿心中一陣後怕。若不是自己學了遊泳,恐怕早已命喪黃泉。而這背後,到底是誰在操控?是那些嫉妒自己得寵的妃嬪,還是朝堂上心懷叵測的勢力?佩思卿握緊了拳頭,眼神逐漸變得堅定,她不能再坐以待斃,必須主動出擊,揪出幕後黑手,為自己和逝去的親人討回公道。
想到此處,佩思卿對宮女說道:“去,把暗衛首領叫來,本宮有要事吩咐。”宮女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一個黑影悄然潛入室內,單膝跪地:“娘娘,屬下前來聽令。”
佩思卿看著暗衛,低聲卻有力地說道:“給本宮徹查白日之事,尤其是趙答應背後,究竟是誰在指使。記住,一定要查得水落石出,不能放過任何蛛絲馬跡。”暗衛領命後,又悄然消失在夜色中。
佩思卿重新躺回榻上,閉上雙眼,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將更加艱難,但為了守護自己珍視的一切,她已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哪怕前方荊棘叢生,血雨腥風,她也絕不退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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