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南疆·天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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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疆蒼梧鎮的棲月客棧裏,褪色的窗紙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顧硯舟倚著斑駁的木柱,雖蠱毒已被冰魄蘭徹底化解,但連日奔波仍讓他麵色蒼白如紙。玄逸霄正往銅爐裏添著艾草,嫋嫋青煙中,顧硯舟懷中那枚國師臨終前塞來的玉簡突然發燙,表麵裂紋滲出詭異紫光。
    有東西來了。佩思卿霍然起身,腰間昭明玨在劍鞘中發出蜂鳴,與她懷中的虎頭肚兜殘片共鳴。自離開寒潭,這兩件物什便常作預警,此刻的震顫遠比對抗蠱王時更劇烈。她掀開蒙灰的竹簾,西北方的天空不知何時裂開蛛網狀的暗紋,雲氣翻湧間透出絲絲金芒,恰似那日玉簡投射出的天界紋路。
    寒風卷著枯葉撲進客棧,顧硯舟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喉間泛起一絲腥甜。他望著天空中扭曲的暗紋,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三日前——那時他們途經青蕪鎮,恰逢城隍廟舉辦祈天祭典,卻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困在廟中。
    雨幕如簾,將城隍廟裹得嚴嚴實實。佩思卿站在廊下,百無聊賴地望著雨中搖曳的燭火。作為隨朝的長公主,她自幼在皇宮長大,見慣了金碧輝煌,這略顯破舊的廟宇並未引起她太多興趣。直到她無意間瞥見偏殿角落的壁畫——褪色的顏料勾勒出柏玨帝君執劍斬魔的場景,而畫中帝君懷中抱著的女童,竟與她幼年在皇宮畫像中的模樣有幾分相似。
    更蹊蹺的是,當她靠近壁畫時,懷中的昭明玨突然發燙,劍鞘上的紋路與壁畫中帝君的法器暗合。她下意識後退半步,卻撞上身後趕來的顧硯舟。顧硯舟的目光如炬,沉穩可靠。“卿卿,可是發現了什麽?”他的聲音低沉,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佩思卿指著壁畫,將異樣說出。顧硯舟凝視壁畫許久,最終也隻是皺眉道:“或許隻是巧合,待雨停後,我們再仔細查查。”可那一夜,她輾轉難眠,總覺得那壁畫上的眼神,與父皇看她時的慈愛,竟有幾分相似。
    回憶結束
    玄逸霄,國師臨終前除了玉簡,還說了什麽?顧硯舟聲音沙啞,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佩——那上麵的雲紋竟與天空暗紋如出一轍。
    玄逸霄的手頓在半空,銅勺磕在爐沿發出脆響:師父說...讓我告訴你們莫信表象,還反複提及南疆祭壇下的鎮魔柱話音未落,整座客棧的梁柱突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房梁上懸掛的辟邪銅鏡同時炸裂,碎片映出天空中暗紋化作猙獰的巨口。
    佩思卿盯著碎裂的銅鏡,鏡中殘影又勾起她塵封的記憶。曾經在皇宮的歲月裏,她總愛纏著顧硯舟教她舞劍。那時的顧硯舟還會笑著說:“公主金枝玉葉,何必學這些打打殺殺。”可最終,是他握著她的手,將昭明玨的劍意一點點注入她心中。而如今,顧硯舟已接過父皇的位置,成為這天下之主,卻和她一起深陷這南疆的謎團之中。
    此刻鏡中浮現的虛影,與她記憶中的種種畫麵重疊。她腕間自小佩戴的銀鈴突然輕響——那是母後臨終前留給她的,曾在無數個孤獨的夜裏,給她溫暖與慰藉。更詭異的是,昭明玨竟不受控製地飛向空中,與祭壇中央石柱上的紋絡完美契合,劍身震顫時,她仿佛聽見幼年在皇宮中,那若有若無的絲竹之音,與此刻的劍鳴遙相呼應。
    顧硯舟扯下披風裹住肩頭,盡管冰魄蘭已清蠱毒,但氣血未複仍讓他腳步虛浮。當三人衝出客棧,遠處祭壇方向傳來沉悶轟鳴,寒潭深處蟄伏的猩紅巨眼,在暗紫色雲氣中再度緩緩睜開。
    馬蹄聲驚起荒原上的寒鴉,暗紫色雲氣如活物般在三人頭頂翻湧。佩思卿懷中的昭明玨突然劇烈震顫,劍身黑霧蒸騰,竟在虛空中勾勒出若隱若現的神紋輪廓。她下意識握緊劍柄,卻發現虎口處不知何時滲出金色血珠,與劍身紋路相互呼應。
    小心!玄逸霄的驚喝聲未落,地麵突然裂開蛛網般的縫隙。無數散發著腐臭氣息的藤蔓破土而出,藤蔓尖端的吸盤泛著詭異藍光,直取顧硯舟咽喉。佩思卿旋身揮劍,昭明玨迸發的光芒竟不再黯淡,而是化作金色鎖鏈,將藤蔓絞成齏粉。但更驚人的是,那些金色鎖鏈的紋路,與她記憶中柏玨帝君袖間若隱若現的雲紋一模一樣。
    顧硯舟按住胸口劇烈起伏的心髒,他能清晰感覺到,隨著距離祭壇越來越近,體內仿佛有一股力量在蘇醒。鎖骨處原本消失的印記再次浮現,這次卻不再是蠱紋,而是閃爍著微光的天界符文。當他抬眼望向祭壇方向,寒潭上方不知何時懸浮著巨大的虛影——那赫然是柏玨帝君的麵容。
    不可能...佩思卿的劍尖微微顫抖。血霧突然從祭壇四角噴湧而出,血衣女子的虛影再次凝結。她手中握著的不再是蠱蟲,而是半截刻著天界符文的玉佩:佩思卿,你以為冰魄蘭解的隻是蠱毒?她癲狂大笑,玉佩被擲入寒潭,看看蘇晏殊留下的肚兜殘片,再看看顧硯舟身上的紋路——你們早就是天界棋局中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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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硯舟的符文印記驟然亮起,他感覺有無數記憶碎片在腦海中炸開。恍惚間,他看到自己身著神袍立於雲端,而佩思卿則是抱著虎頭肚兜的稚童,身旁站著麵容模糊的柏玨帝君。這是...我的前世?他踉蹌著扶住石柱,喉間腥甜翻湧。
    玄逸霄握緊手中玉簡,裂紋中滲出的光芒突然組成文字:神罰降世,唯血脈可解。他猛然抬頭,看著佩思卿與顧硯舟身上若隱若現的神紋,終於明白國師臨終前那句莫信表象的深意——所謂的凡人與帝王,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天界為了對抗天罰設下的局。
    寒潭深處傳來震天怒吼,蠱王殘魂裹挾著暗紫色雲氣衝天而起。而這一次,它猩紅巨眼中倒映的不再是佩思卿的身影,而是柏玨帝君威嚴的麵容。
    蠱王殘魂掀起的腥風將祭壇石柱上的苔蘚盡數剝離,露出底部深埋的古老碑文。佩思卿的昭明玨懸於半空,劍身光芒與碑文產生共鳴,竟將柏玨帝君的虛影凝成實質。隻見虛影抬手輕揮,漫天暗紫色雲氣竟如潮水般退散三寸。
    果然是你。血衣女子的虛影劇烈扭曲,手中玉佩迸發出刺目紅光,當年柏玨帝君將女兒的神魂封入凡胎,又抹去柳明淵的天界記憶,不過是為了讓這盤棋更天衣無縫!她突然將玉佩擲向佩思卿,而你懷中的東西,不過是未亡人的癡念!
    玉佩在空中裂成兩半,內側浮現出極小的篆文:以吾血脈,鎮此凶煞——柏玨絕筆。佩思卿下意識接住碎片,懷中的虎頭肚兜殘片突然滾燙如烙鐵。殘片上未繡完的金線泛起柔光,十二年前那場慘烈的宮變如潮水般湧入顧硯舟的腦海。燭火在廝殺聲中明滅不定,東宮寢殿內,身為十皇子的他腹部中劍,血染衣袍,癱倒在冰冷的地磚上。蘇晏殊孕肚高高隆起,臉色蒼白如紙,卻毅然決然地將他推向牆角的暗格。
    “活下去!”她聲音顫抖卻堅定,雙手死死抵住暗格石門。顧硯舟伸手去抓她的衣角,卻隻攥住一片虛空。門外傳來叛軍的怒吼,箭矢如雨點般射來,蘇晏殊單薄的身軀在箭雨中搖晃,鮮血浸透了她的裙裾,手中卻仍緊緊護著那個繡了一半的虎頭肚兜。
    暗格閉合的瞬間,顧硯舟看見她嘴角溢出鮮血,卻仍努力對他露出微笑。那笑容漸漸模糊,最終被黑暗吞沒。當他再次推開暗格,隻見到滿地狼藉,蘇晏殊倒在血泊之中,手中的肚兜已被鮮血染紅,繡了一半的金線永遠定格在了那一刻。
    顧硯舟喉間發緊,顫抖著指尖撫過殘片上歪扭的針腳,淚水不受控製地滾落。那些金線在半途戛然而止,正如她年輕的生命,永遠停留在了那個血色的夜晚。
    “這肚兜承載的不是天界之力。”顧硯舟喉間發緊,顫抖著指尖撫過殘片上歪扭的針腳,淚水不受控製地滾落。那些金線在半途戛然而止,正如她年輕的生命,永遠停留在了那個血色的夜晚。鎖骨處的符文突然與肚兜殘片的光芒交織,化作一道透明屏障,堪堪擋住蠱王殘魂吐出的黑色火焰。當年他在蘇晏殊手上拿到半幅肚兜時,曾感受到殘片上微弱卻堅韌的靈力波動,此刻經血衣女子點破,那些被封印的記憶與感知終於轟然蘇醒。
    玄逸霄握緊手中玉簡,裂紋中溢出的光芒卻如強弩之末。千鈞一發之際,佩思卿突然將虎頭肚兜殘片按在昭明玨的劍柄上:“不是神的血脈,凡人用命守護的執念,一樣能劈開虛妄!”
    蘇晏殊的虛影在光芒中若隱若現,她的身形仍是十二年前的模樣,蒼白麵容下孕肚微隆。她溫柔地凝視著顧硯舟,指尖拂過他鎖骨處的符文:“阿淵,活下去……替我們的孩子,看看這天下……”殘片上的金線突然暴漲,化作金色鎖鏈,與柏玨帝君虛影揮出的神力交織,將蠱王殘魂死死纏住。柏玨帝君的聲音響徹天地:“凡人執念,可撼天道!以吾血脈為引,以凡情為契,解封!”
    寒潭底部傳來鎖鏈崩斷的轟鳴,蟄伏千年的鎮魔柱破土而出。血衣女子在強光中發出淒厲慘叫:“你們以為解封就能阻止天罰?神與凡人相戀,本就觸怒天道!”她的身影在飛灰消散前,怨毒的眼神死死盯著佩思卿與顧硯舟交握的手,“等著看吧,真正的懲罰才剛剛開始……”
    顧硯舟猛地將佩思卿護在身後,卻見她眉心浮現出細小的暗紫色紋路,與天空中翻湧的天罰雷雲遙相呼應。柏玨帝君的虛影變得愈發透明,卻仍伸出手輕輕觸碰她的額頭:“桑桑,當年為保你平安墜入凡世,我將天罰的部分力量暫封於你神魂。如今唯有喚醒神格,方能化解這場因情而生的劫難……”
    玄逸霄突然舉起玉簡,上麵浮現出新的讖語:“情絲化鎖鏈,凡魂鎮九霄。”他看著佩思卿手中的虎頭肚兜殘片——蘇晏殊未繡完的金線正與她和顧硯舟交握的手相連,終於明白國師臨終前那句“能讓百姓安居者,方為明君”的深意:所謂天罰,既是天道懲戒,亦是對真心的試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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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蠱王殘魂在鎮魔柱的威壓下逐漸消散,可南疆的天空仍翻湧著暗紫色雷雲。柏玨帝君的虛影將最後一縷神力注入佩思卿體內:“記住,真正的力量,源於守護蒼生的執念。”話音落下,他的身影徹底消散,而蘇晏殊的虛影則化作微光,永遠纏繞在虎頭肚兜未繡完的金線之上,似是在守護著未盡的母愛與跨越生死的牽掛。
    蠱王殘魂消散後,南疆的天空依舊被暗紫色雷雲籠罩,空氣裏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顧硯舟單膝跪地,額頭上滿是冷汗,體內柏玨帝君注入的神力如洶湧的暗流般橫衝直撞。
    佩思卿急忙上前,扶住他的肩膀,眼中滿是擔憂:“硯舟,撐住!”
    玄逸霄握緊手中那已經殘破的玉簡,玉簡上的符文忽明忽暗,似在訴說著未盡的使命。“這玉簡裏一定還有我們沒發現的秘密,當年師父他……”
    話未說完,一陣陰寒的笑聲從遠處傳來。一個身著黑袍的身影緩緩走出,青銅麵具遮住了他的麵容,隻露出一雙透著狠厲的眼睛:“柏玨那老家夥以為注入神力就能保你們周全?太天真了!南疆地脈之下,藏著足以讓天界覆滅的力量,而這力量,很快就會被喚醒!”
    佩思卿目光如炬,握緊昭明玨:“你究竟是誰?為何一直針對我們?”
    神秘人冷笑一聲:“我不過是想讓天界為當年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蘇晏殊腹中的孩子,本可改變天界的命運,卻被他們視為威脅而抹殺。顧硯舟,你當年在宮變中九死一生,不過是天界的棋子,而你,佩思卿,體內的天罰之力,也是他們設下的局!”
    顧硯舟掙紮著站起身,眼神堅定:“就算是棋子又如何?如今我已不再是任人擺布的傀儡。蘇晏殊用生命守護的東西,我定要守護到底!”
    神秘人仰天大笑:“守護?就憑你們?鎮魔柱下的力量一旦失控,別說南疆,整個天下都將生靈塗炭。而你們,不過是天道棋局裏的可憐蟲!”
    此時,鎮魔柱上的符文光芒大作,一股邪惡的力量從柱底湧出,南疆大地開始劇烈震動。佩思卿死死攥住顧硯舟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硯舟,這次生死與共!”她的眼神中燃燒著堅定的火焰,全然不顧發絲已被暗紫色的邪風攪亂。
    玄逸霄猛地扯開衣領,露出心口與鎮魔柱同源的符文,青筋在脖頸處暴起:“師父將一切都賭在我們身上了,絕不能輸!”他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滴落也渾然不覺。
    神秘人望著三人,麵具下的雙眼閃過一絲複雜神色:“你們的決心倒讓人意外...但這天下的劫數,豈是憑一腔孤勇就能扭轉?等著瞧吧,萬劫不複的命運即將降臨。”
    就在鎮魔柱轟然爆裂的刹那,佩思卿被氣浪掀飛,踉蹌著扶住斑駁石柱。掌心傳來的灼痛,讓她瞬間想起幼時在觀星閣練劍的深夜。那時,總是有雙溫暖的手為她包紮傷口,溫柔而嚴厲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公主,劍鋒所指,當如赤子本心。”
    她低頭看著手中劇烈震顫的昭明玨,劍身上古老圖騰與鎮魔柱崩裂時的紋路如出一轍。突然,她想起柏玨化身國師後,那些欲言又止的目光,想起城隍廟壁畫中與自己相似的女童...種種碎片在腦海中拚湊成型。
    “原來從被卷入這場紛爭開始,從我們的身世、相遇,到此刻的危機...”她喃喃自語,聲音混著碎石墜落的聲響,“全都是天界早已寫好的劇本!”
    話音剛落,昭明玨爆發出耀眼光芒,而神秘人在黑霧中發出刺耳的怪笑:“醒悟得太晚了!柏玨自以為用凡人情念就能填補天道裂痕?簡直癡人說夢!”
    顧硯舟揮劍斬斷纏來的鎖鏈,劍身卻在觸及黑霧的刹那滋滋作響。他望著佩思卿單薄的背影,想起她獨自擦拭昭明玨的模樣。“小心!”他猛地拽住她的衣袖將人扯回,自己肩頭卻被暗紫色雷芒灼出焦痕,“混沌本源具象化的雷龍還未現形,不可貿然行事!”
    佩思卿指尖撫過劍柄處凸起的紋路,那是幼時父親手把手教她刻下的平安結。喉間泛起鐵鏽味,她咽下滿心酸澀,將虎頭肚兜殘片按在劍身:“蘇姑娘用命護你,國師用千年布局等這一刻,我若退縮便是孬種!”
    玄逸霄突然扯開衣領,心口浮現出與棺木同源的符文:“師父曾說,解鈴還須係鈴人。”他將玉簡殘粉灑向霧氣,金粉卻被盡數吞噬,“卿卿,你體內的神格之力,或許要...”話未說完,整個人被突然竄出的鎖鏈纏住。
    顧硯舟的劍精準劈斷鎖鏈,卻見佩思卿已經縱身躍向雷龍。她咬破舌尖將神血噴在昭明玨上,劍身圖騰突然發出金光,與蘇晏殊殘留在肚兜上的執念之力交織。記憶如潮水翻湧,她想起父親化作國師時,無數次在她熟睡後輕觸她眉心封印的溫柔,想起他教她劍法時“寧折不彎”的訓誡。喉嚨發緊,她在雷光中嘶吼:“國師大人!我絕不會讓你的犧牲白費!”金光暴漲,將整個南疆染成血色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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