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情骨係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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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抬手,端起桌上的藥碗,仰頭將微涼的湯藥一飲而盡。苦澀的藥味在舌尖蔓延,卻讓他混沌的心神清醒了幾分。他放下藥碗,目光望向窗外漸漸停歇的風雪,聲音雖依舊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你說得對,我不能消沉。傳我命令,召集族老和青丘、龍族的使者,即刻在前院議事——就算賭不起阿芷的心意,我也要守住麒麟族,守住三界,更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清婉看著他眼底重新燃起的光,終於鬆了口氣,點了點頭:“好,我這就去安排。”
待清婉離開,柳明淵獨自站在窗邊,望著山巔漸漸亮起的晨光。風雪已經停歇,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落在他染血的戰袍上,驅散了幾分寒意。他抬手,輕輕撫上心口的傷口,那裏還在隱隱作痛,卻不再是因為胭脂的“背叛”,而是因為肩上沉甸甸的責任,和那份不敢言說的、對真相的期盼。
阿芷,若你真的是被逼的,等我粉碎傅珩的陰謀,定要親自問清楚,問你為何要那樣狠心,為何要讓我在責任與情意之間,痛不欲生。若你真的是臥底……那我便護你周全,卻再也不會靠近你半步——隻因我是麒麟族的二公子,肩上的責任,容不得我再有半分沉淪。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朝著前院議事廳走去。腳步雖依舊沉重,卻帶著一種堅定的力量,每一步都踏得沉穩,像是在告訴自己,也告訴所有信任他的族人——無論前路多麽艱難,他都會扛起這份責任,守住他們的家園,守住這世間所有的美好。
前院議事廳內,炭火燒得再旺,也暖不透滿室的沉默與抵觸。柳明淵站在主位下首,玄色常服已換下染血戰袍,卻難掩眉宇間的疲憊。他目光掃過階下族老與各族使者,聲音沉穩如石:“三日之後,集結三界兵力,直搗玄陰教秘境——此舉非為救人,實為除玄陰教這千年禍根,護三界安寧。”
話音剛落,右側一位白發族老便猛地起身,拐杖重重砸在青磚上,發出沉悶的響:“二公子此言差矣!玄陰教盤踞歸墟邊緣千年,根基深厚,且傅珩新得邪力,屍傀陣更是詭異難破,此時強攻,無異於以卵擊石!”
“更遑論……”族老頓了頓,目光掃過柳明淵,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質疑,“誰不知二公子對謝夫人情根深種?如今說‘不為救人隻為除害’,怕是自欺欺人!我等願為麒麟族拋頭顱,卻不願為一個玄陰教臥底,白白送了性命!”
“不錯!”另一位族老附和,“謝夫人陣前叛離,句句誅心,擺明了與傅珩同流合汙。我等若再為她涉險,傳出去豈不讓三界笑我麒麟族愚蠢?”
龍族使者亦蹙眉開口:“狐族精銳本為救謝姑娘與念安而來,如今謝姑娘自願歸降,我等再出兵,師出無名。”麒麟族長老也頷首附和,顯然不願為“不值得”的人耗費兵力。
至於青丘狐族,此刻更是如坐針氈。胭脂本是青丘出身,陣前那番“叛離”之語,早已讓狐族淪為三界議論的焦點——旁人看向他們的目光,無不帶著猜疑與審視,仿佛青丘早已暗中勾結玄陰教,連族中之人都成了傅珩安插的棋子。這般流言蜚語如芒在背,狐族使者縱有相助之心,也礙著這層“叛徒同族”的嫌疑,此刻隻敢垂首沉默,連大氣都不敢喘。
滿室質疑聲此起彼伏,柳明淵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攥緊,指節泛白。他早料到會有此局麵,胭脂陣前那番話,不僅擊垮了他的心神,更寒了各族之心。他抬眸,目光銳利如槍尖,掃過眾人:“諸位以為,傅珩若激活噬魂陣,打開上古封印,第一個遭殃的是誰?”
眾人一愣,竟一時語塞。柳明淵上前一步,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震懾人心的力量:“是麒麟山!是青丘!是龍族聖地!傅珩野心不止於掌控玄陰教,他要的是借封印之力顛覆三界!今日若放任他得逞,明日三界各族,皆會淪為他的階下囚,屆時再想反抗,晚矣!”
他抬手重重拍在案上,案上青瓷茶杯震得作響:“我承認,我對阿芷有情,但我更是麒麟族二公子!護族護三界,是我刻在骨血裏的責任!此次出兵,若有人再提‘為救謝胭脂’四字,以擾亂軍心論處!”
族老們麵麵相覷,雖仍有疑慮,卻被柳明淵眼底的決絕震住。清婉適時起身,手中捧著一卷泛黃古籍,緩步走到案前展開:“這是從族中秘庫尋得的《玄陰秘錄》,記載傅珩的噬魂陣需以‘至純血脈’為引,念安雖為他親子,卻也隻是他的棋子。一旦陣成,念安亦會被吸幹精血而亡——謝姑娘若真與他同流合汙,豈會坐視親子喪命?”
她目光掃過眾人,語氣堅定:“謝姑娘定是被脅迫,傅珩故意讓她演這場戲,就是要讓我們放鬆警惕!如今若不阻止,不僅念安性命難保,三界更是危在旦夕!”
柳昭臨亦開口:“我願率麒麟族精銳為先鋒。傅珩雖強,卻也有弱點——他借邪力複活,根基不穩,隻要我們能破了屍傀陣,直取陣眼,定能阻止他激活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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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廳內的氣氛漸漸鬆動,族老們低聲商議片刻,終是那位白發族老率先開口:“若真為護三界,我麒麟族自當衝鋒在前。但二公子需立誓——此戰若有半分私念,延誤戰機,便卸去二公子之位,聽候族規處置!”
柳明淵毫不猶豫,抬手按在胸口的麒麟族徽上,目光灼灼:“我柳明淵在此立誓,此戰隻為除害護三界,若存私念,甘受族規懲處,生死不論!”
誓言擲地有聲,滿室質疑終是散去。各族使者見麒麟族態度堅決,且傅珩確實威脅到三界安危,也紛紛鬆口,表示願出兵相助。柳明淵望著眾人,緊繃的下頜線微微鬆動,心中卻清楚,這場仗,不僅要勝,還要快——他必須在傅珩激活封印前,破陣救人,更要查清胭脂叛離的真相。
三日後,麒麟山山門前,三界聯軍集結。柳明淵一身玄色戰甲,手持銀槍,破邪令在陽光下泛著金光。他翻身上馬,目光掃過整裝待發的隊伍,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出發!目標——玄陰教秘境!”
馬蹄聲踏碎晨雪,朝著歸墟邊緣疾馳而去。這一次,他們不再為“救人”而戰,卻比任何一次都更堅定——因為他們守護的,是家園,是三界,更是那尚未可知的真相。而柳明淵心中,還藏著一絲無人知曉的期盼:阿芷,等我破陣之時,定要你親口告訴我,那日陣前之言,到底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黑霧翻湧的秘境外,三族聯軍的旌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卻壓不住戰前死寂的凝重。柳明淵銀槍拄地,玄色戰甲上的破邪令泛著冷光,目光穿透濃霧,死死盯著秘境深處——那裏隱約傳來噬魂陣低沉的嗡鳴,每一聲都像敲在人心尖上的重錘。
“衝!”隨著柳昭臨一聲令下,龍族精銳率先發難,青墨指尖藍光暴漲,化作數道水龍直撲黑霧,試圖衝開屍傀陣的第一道防線。可水龍剛觸到霧靄,就被突然竄出的黑氣凍成冰雕,“哢嚓”一聲碎裂成渣。緊接著,無數屍傀從黑霧中湧出,它們雙目泛白,周身纏繞著噬魂索,手中的骨刀泛著森然寒氣,朝著聯軍撲來。
“列陣!”柳明淵銀槍一揮,麒麟族精銳迅速結成防禦陣,槍尖靈力交織成網,勉強擋住屍傀的第一波衝擊。可屍傀數量遠超預期,它們不畏刀劍,即便被斬成兩段,也能借著黑氣重新拚接,源源不斷地從黑霧中湧出,像永遠殺不盡的惡鬼。
青丘狐族的幻術剛在屍傀陣中鋪開,試圖擾亂它們的心智,卻被突然襲來的黑氣反噬——傅珩竟在屍傀體內植入了噬魂種,幻術不僅無法奏效,反而引動了屍傀體內的邪力,讓它們變得更加狂暴。一位狐族長老躲閃不及,被屍傀的骨刀刺穿胸膛,鮮血噴濺在黑霧中,瞬間被黑氣吞噬,連魂魄都沒能留下。
“後退!”柳明淵嘶吼著揮槍斬斷纏向族人的噬魂索,卻見身邊的精銳一個個倒下——有的被屍傀撕碎,有的被黑氣吞噬,有的則在邪力侵蝕下雙眼泛白,竟反過來朝著聯軍揮刀。短短半個時辰,聯軍已折損近半,鮮血染紅了秘境外的黑石地麵,與泛著妖異紅光的陣紋交織,刺得人眼睛生疼。
柳昭臨長劍上的寒光越來越暗,手臂被屍傀的骨刀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黑氣順著傷口往裏鑽,疼得他幾乎握不住劍。“明淵!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屍傀陣的陣眼一定在秘境最深處,我們必須派人繞後!”
柳明淵剛要應聲,就見黑霧突然劇烈翻滾,傅珩的身影從霧中緩緩走出,他懷中抱著念安,周身黑氣繚繞,嘴角掛著殘忍的笑:“柳明淵,你以為集結三界兵力就能贏我?看看你的族人,看看你的聯軍,他們不過是我噬魂陣的養料罷了!”
他抬手將念安舉到陣前,孩子的小臉蒼白如紙,周身纏繞的鎖鏈已深深嵌入皮肉,鮮血順著鎖鏈滴落在陣紋上,引動陣眼爆發出刺眼的紅光。“再不退兵,我就讓念安的血,徹底激活噬魂陣!”
“傅珩!你敢!”柳明淵目眥欲裂,銀槍直指傅珩,卻不敢貿然上前——他清楚,傅珩說得出做得到,念安一旦出事,不僅胭脂會崩潰,噬魂陣激活,三界更是危在旦夕。
柳明淵銀槍緊握,槍尖因用力而泛出凜冽青光,目光死死鎖在傅珩手中的念安身上——孩子雙眼緊閉,小臉慘白如紙,脖頸間纏繞的鎖鏈已勒出紫痕,連呼吸都微弱得像風中殘燭。他身後的聯軍早已潰不成軍,屍傀的嘶吼與族人的慘叫交織,黑霧中噬魂陣的紅光越燃越盛,低沉的嗡鳴順著地麵蔓延,震得人骨縫都發疼。
“柳明淵,你敢再往前一步?”傅珩低笑出聲,指尖黑氣驟然收緊,死死纏在念安纖細的手腕上,孩子細弱的手指猛地蜷縮,小臉因痛苦擰成一團,卻連哭喊聲都發不出,“你不是要護三界嗎?不是要當你的麒麟族英雄嗎?看看他——隻要我稍一用力,你這寶貝兒子,就會變成噬魂陣第一縷祭品!”
柳明淵的腳步猛地頓在原地,銀槍在黑石地麵上劃出深深的痕,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連呼吸都帶著顫抖。他看著念安手腕上越來越深的黑痕,看著孩子痛苦扭曲的小臉,心口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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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珩,你放開他!”柳明淵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眼底的決絕漸漸被痛苦取代,“陣眼在哪裏?我撤兵,我讓聯軍退走,你放了念安,我什麽都答應你!”
“少主不可!”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一陣悲憤的嘶吼。麒麟族精銳統領衛淩渾身浴血,左臂還纏著滲血的布條,手中長刀拄在地上,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甲胄上的血痕層層疊疊,連護心鏡都被屍傀的骨刀劈出一道深痕。
他猛地抬頭,眼底布滿通紅的血絲,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顫抖:“我們已經折損了一半兄弟!方才跟我一起衝陣的阿澤、小五,還有青丘的狐族兄弟,他們的屍體還在黑霧裏沒撈出來!多少人臨死前還在喊著‘護三界’,現在說撤就撤,對得起他們流的血嗎?對得起他們臨死前的托付嗎?”
“二公子!不能撤!”旁邊的年輕族兵也嘶吼出聲,他臉上沾著血汙,手臂被噬魂索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卻依舊死死握著長槍,“傅珩就是在騙你!他拿小少主當誘餌,就是要拖到噬魂陣激活!我們退了,三界就完了,小少主也活不了!”
龍族的年輕將領更是怒目圓睜,手中長槍直指傅珩,藍光在槍尖暴漲:“龍族從無臨陣退縮之輩!今日就算戰至最後一人,也絕不會讓玄陰教的邪祟得逞!二公子若執意撤兵,我龍族將士願獨自衝陣,哪怕粉身碎骨,也絕不後退半步!”
青丘的狐族幻術師們也紛紛上前,指尖凝聚的狐火在黑霧中連成一片紅光,雖微弱卻帶著決絕:“我們跟著來,不是為了退走的!念安少主是無辜的,可三界百姓也是無辜的!不能為了一人,棄天下於不顧!”
柳明淵渾身一僵,身後將士們的嘶吼像重錘般砸在他心上。他回頭望去,隻見衛淩染血的戰袍下還在滲血,年輕族兵的手臂因失血而微微顫抖,龍族將領的眼底滿是視死如歸的決絕——他們都是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是為了守護三界才浴血奮戰,此刻卻因為他一句“撤兵”,滿是失望與悲憤。
“柳明淵,你看看你的族人。”傅珩笑得愈發猖狂,黑氣順著念安的胸口往上蔓延,漸漸纏上孩子的脖頸,“他們都不願退,都想當英雄。可英雄,往往是最先死的!你若執意要戰,我現在就捏碎你兒子的心髒,讓你親眼看著他,變成一灘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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