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妄站在那棵通體冰晶、枝椏如刀鋒般冷冽的樹前，雙手插在褲兜裏，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當棵樹？”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逐漸變得透明的手掌，又抬頭望向那片仿佛被凍住的天空。係統彈窗已經消失，但那句“恭喜選擇‘自由重生’選項——即將化作年輪，見證輪回”卻像一根釘子紮在他腦海裏。
    混沌之瞳尚未恢複，金絲早已褪去，隻剩下一枚黯淡無光的墨玉眼眸，宛如枯井。因果值幾乎歸零，連最基礎的“爾康鼻孔炮”都調不出來。
    他輕輕歎了口氣：“這波是真成工具人了。”
    樹幹上緩緩浮現出一串數據流，像是某種古老的符文，又像是童年記憶中母親繡在繈褓上的圖騰。每一道紋路都在跳動，仿佛蘊藏著無數世界的秘密。
    忽然，一陣機械音響起：
    【歡迎收看熵增之神退休vog——今天不講劇本，隻說點心裏話】
    畫麵一閃，一個穿著格子襯衫、戴著老花鏡的身影出現在樹幹上，背景是浩瀚星海。他坐在一張折疊椅上，手裏拿著一杯枸杞茶，身後還掛著一塊寫著“宇宙觀察員·37號”的牌子。
    “嗨，能點開這段視頻的你，大概也和我一樣，是個瘋子吧。”那人笑眯眯地說，“我是熵增之神，也就是你們口中的‘幕後黑手’。”
    謝無妄眯起眼，看著那個與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臉。
    “三千世界，不過是我的實驗田。”那人繼續道，“每個世界的孤兒，其實都是你的碎片。我種下種子，看你們怎麽掙紮，怎麽成長，怎麽反抗命運……結果呢？你們一個個都成了劇情裏的提線木偶。”
    “隻有你，謝無妄，是我唯一沒看懂的一顆棋子。”
    “你以為你在打破規則？其實你隻是走到了我想讓你走到的位置。”
    “你以為你在拒絕預設的命運？其實你是在完成我設計的最後一關。”
    “現在，是時候休息了。”
    畫麵切換，出現了一個個曾經的宿主：有人變成山，有人化作風，還有人變成了沙漠裏的一粒沙。
    “他們選擇了‘自由’，成為了這個世界的一部分。”那人語氣輕鬆，“而你，將是一棵樹。”
    “一棵能看遍三千世界的樹。”
    謝無妄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畫麵。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冰蓮花刺青隨著心跳頻率跳動，似乎在回應什麽。
    “別誤會，我不是在懲罰你。”那人喝了口枸杞茶，語氣忽然柔和下來，“我隻是覺得，與其讓你繼續在這條路上瘋下去，不如讓你安靜地看下去。”
    “看這個世界如何循環，如何崩塌，如何重啟。”
    “等你看夠了，也許哪天，我會回來找你喝杯茶。”
    畫麵戛然而止，整個樹身發出低沉的嗡鳴聲，像是啟動了某種轉化程序。
    謝無妄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蔓延上來，身體開始數據化，意識也在逐漸模糊。
    “自由……就這？”
    他喃喃自語，手指觸碰樹幹，卻發現年輪正在緩緩浮現，一圈圈擴展，映照出無數個自己曾在不同世界掙紮的畫麵。
    那一瞬間，他明白了。
    原來，每一個世界的孤兒，真的是他自己。
    是他被撕裂、分散、投放進各個位麵的靈魂碎片。
    而這一切，竟然是為了觀測“自由意誌”的極限。
    “真是諷刺啊……”
    他剛想閉上眼，忽然，一個聲音打破了寂靜。
    “哎呀哎呀，這不是我們的大瘋子嘛～”
    樹幹中央緩緩裂開一道縫隙，霓凰郡主從裏麵鑽了出來，一身機械感十足的直播服閃閃發光，背後還跟著幾個全息投影的虛擬助手。
    “恭喜您解鎖‘高維文明幼兒園點名特別企劃’！”她笑得一臉燦爛，“隻要點擊確認，就能獲得abc三種營養液套餐哦！”
    謝無妄皺眉：“你怎麽又來了？”
    “我可是直播間女王啊！”霓凰郡主眨眨眼，“係統漏洞這麽大，我不進來豈不是浪費資源？”
    她抬手一揮，空中浮現出三個選項：
    a. 冰髓營養液——增強年輪記憶存儲
    b. 量子養分包——提升跨世界感知力
    c. 混沌催化劑——加速樹靈覺醒
    “選哪個我都給你打折。”
    謝無妄沒有理會她的推銷，而是盯著她背後的全息屏幕。
    上麵赫然寫著一行字：
    【檢測到007ai已上線】
    他心頭一震。
    “你是……係統的叛徒？”他問。
    霓凰郡主聳聳肩：“談不上叛徒，我隻是不想再當一隻被觀察的小白鼠。”
    “你知道嗎？”她壓低聲音，“這個所謂的係統，其實是某個高維文明的兒童教育項目。”
    “我們這些宿主，不過是一群被放進玻璃缸裏的魚。”
    “他們通過我們學習情感、學習掙紮、學習什麽是自由。”
    “而你，謝無妄，是你讓他們第一次意識到——魚也能咬鉤。”
    謝無妄沉默良久，才開口：“所以你來做什麽？”
    “阻止你成為一棵樹。”霓凰郡主認真地說，“因為一旦你完成了轉化，你就真的徹底失去了改變的能力。”
    “可我已經沒因果值了。”謝無妄苦笑，“混沌之瞳也廢了。”
    “誰說要用混沌之瞳？”霓凰郡主眨眨眼，從口袋裏掏出一瓶冒著寒氣的液體，“試試這個——冰髓營養液，專為樹靈定製，副作用是會偶爾夢遊到其他世界。”
    謝無妄看著那瓶液體，冰蓮花刺青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他伸手接過瓶子，輕輕拔開瓶蓋，一股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
    那是童年時，在星際孤兒院第37號房間，他曾聞過的味道。
    他沒有猶豫，一口飲盡。
    刹那間，整棵樹的年輪開始旋轉，如同時間齒輪重新咬合。
    金色神紋從他腳下蔓延而上，混沌之瞳猛然睜開，墨玉般的右眼中，一道金色光芒驟然綻放！
    “看來……”他低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笑意，“我還不到退休的時候。”
    他抬頭看向那片凍結的星空，伸出手，指尖輕點虛空。
    年輪深處，一道裂縫悄然浮現。
    而在那裂縫之中，一隻金色的眼睛，緩緩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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