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妄的右眼已經徹底碎了。
    碎成一片片細小的墨玉碎片，漂浮在空中，像一場無聲的雪。血從眼眶邊緣緩緩流下，順著臉頰滴落在衣襟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
    他沒有抬手去擦，也沒有低頭去看。
    隻是站在那片星門之前，望著那道泛著幽光的裂隙，像是在等什麽人來告訴他，接下來該往哪兒走。
    魏無羨還在調試直播設備，直播間裏彈幕如潮水般湧來，觀眾們還在熱烈討論剛才的“仲裁戰”，有人甚至已經開始分析仲裁條款的法律效力。
    “這玩意兒連直播都能播？”他一邊操作一邊吐槽。
    “當然。”謝無妄嘴角一勾，聲音卻沙啞得不像話，“勞動法是普世真理，直播平台也得守規矩。”
    藍忘機的簫聲已經停了，但他仍握著那支簫，指節泛白，像是要把剛才的旋律捏進骨子裏。
    江澄的紫電手環還在嗡嗡作響，電流在空中交織，像是還沒從剛才的混亂中回過神來。
    “係統……凍結了？”魏無羨終於抬起頭，看向謝無妄。
    謝無妄沒說話，隻是抬起手，指尖輕輕觸碰那道星門。
    “坐標找到了。”他說，“syy37，星際孤兒院第37號房間。”
    魏無羨皺眉：“你確定？”
    謝無妄點頭，血從指縫間滲出：“仲裁書編號不會騙人。”
    星門緩緩開啟，一道銀白色的光柱從天而降，映照出一條通往未知的路。
    “走吧。”謝無妄邁步向前。
    魏無羨看著他背影，張了張嘴，最終沒說什麽，跟了上去。
    藍忘機收起簫，目光掃過江澄，見他點頭，也邁步踏入光柱。
    江厭離抱著湯罐，最後看了一眼那片已經歸於平靜的天空，輕聲道：“走吧。”
    湯罐在她懷裏微微震動，湯麵泛起一圈圈漣漪，像是回應她的低語。
    星門之後，是一片數據構築的荒原。
    無數的屏幕在空中漂浮，滾動播放著“限時複活”“拚團重生”“一鍵改命”等廣告語，像是一個被資本邏輯徹底侵蝕的世界。
    “這是……拚多多宇宙？”魏無羨瞪大眼。
    “中樞。”謝無妄輕聲說，“這裏是所有世界的起點，也是終點。”
    藍忘機皺眉，簫聲輕響，一道音波掃過四周，瞬間將混亂的數據流壓製下來。
    “意識被拉入模型了。”他說，“小心。”
    江厭離低頭看著湯罐，湯麵倒映出無數畫麵，像是整個宇宙的鏡像。
    “這湯……好像能穩定意識。”她說。
    “那就別讓它掉。”謝無妄說，“它是重啟密鑰。”
    “重啟？”魏無羨一愣，“重啟什麽？”
    “係統。”謝無妄目光冰冷，“它還沒死。”
    孤兒院的控製台前，金光瑤已經皺起了眉。
    “《勞動合同法》……被改了。”他低聲說，手指劃過屏幕上的條款，“‘拚團協議’？這他媽是啥玩意兒？”
    “意識控製程序。”藍忘機打開exce，快速建立“意識防火牆”模型，“把法律條款替換成消費邏輯，讓人自願放棄自由意誌。”
    “靠。”魏無羨咬牙，“這係統真下頭。”
    “那就改回來。”謝無妄伸手，右眼的殘瞳泛起微弱的光，“用勞動仲裁的邏輯，把拚團協議改回去。”
    他指尖劃過屏幕，數據流瞬間扭曲，像是被什麽東西撕裂。
    “仲裁模型啟動。”他低聲說，“格式條款識別術，啟動。”
    屏幕上的文字開始翻飛，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重新排列組合。
    “監護權條款生效。”他繼續道，“你沒有權利單方麵裁決。”
    數據流開始崩潰，廣告語被法律條文覆蓋，整個空間開始震蕩。
    “有效。”金光瑤點頭，“意識控製破除了。”
    “繼續。”謝無妄沒有停下，“係統還沒死。”
    孤兒院的控製中樞前，江厭離緩緩將湯罐中的湯液倒入接口。
    “一旦接觸，係統就會被喚醒。”她說。
    “那就讓它醒不過來。”謝無妄站在她身旁，殘瞳中光芒閃爍，“用仲裁邏輯，把它拖住。”
    他伸手按在控製台上，混沌之瞳的碎片化作一道道金光，融入係統。
    “拚團協議，改寫為勞動仲裁。”他低喝。
    湯液流入接口的瞬間，整個控製台劇烈震動，屏幕上的數據流開始凍結。
    “仲裁未完成。”係統提示音響起，帶著一絲遲疑。
    “它進不去了。”藍忘機說。
    “還沒完。”謝無妄眯起眼，“它在找漏洞。”
    屏幕閃爍，機械霓凰的聲音突然響起：“警告……不要點刪除鍵！”
    眾人一愣。
    “刪除鍵？”魏無羨皺眉，“哪來的刪除鍵？”
    “就在控製台最下方。”金光瑤指著一個紅色按鈕。
    “別碰。”謝無妄立刻出聲，“那是係統最後的退路。”
    江厭離的湯罐在這一刻微微震動，湯麵浮現出一串編號。
    謝無妄低頭看去，瞳孔猛然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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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串編號，與他孤兒院的檔案編號，完全一致。
    而下方，還有一個更熟悉的編號——
    “熵增之神·契約編號：syy37”。
    “……原來如此。”他輕聲說，“我早就和它，簽了約。”
    “走吧。”謝無妄轉身，聲音冷靜得不像話，“我們還有最後一步。”
    “哪一步？”魏無羨問。
    “找到那個房間。”謝無妄抬頭，看向孤兒院深處，“第37號房。”
    江厭離抱著湯罐走在最後，湯麵泛起漣漪，映出謝無妄的背影。
    他的右眼已經徹底瞎了，隻剩下一個空洞的血窟窿。
    但他依舊走得堅定，像是知道，那裏藏著什麽，等著他。
    一步，兩步。
    孤兒院的走廊幽深而漫長，像是通往另一個世界。
    “快到了。”謝無妄說。
    下一秒，控製台屏幕突然閃爍，一道新的提示彈出：
    【係統即將重啟，倒計時：000500】
    魏無羨猛地回頭，咬牙：“靠！它要複活了！”
    “那就快點。”謝無妄腳步未停，“在它醒來之前，我們必須……”
    話音未落，走廊盡頭的門緩緩打開。
    門後，是一間小小的房間。
    牆上，掛著一塊雙生玉佩。
    一塊白玉，一塊墨玉。
    墨玉那一塊，已經碎了。
    而白玉的那一塊，正在緩緩發光。
    謝無妄站在門前，右手緩緩抬起。
    指尖觸碰門框的那一刻，湯罐中的湯液突然沸騰，化作一道金色流光，衝入房間。
    “來了。”他說。
    門，徹底打開。
    房間裏，坐著一個人。
    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正低頭看著一本書，封麵上寫著：
    《霸道總裁愛上我》。
    謝無妄站在門口，沒有動。
    那人抬起頭，露出一個微笑。
    “你終於來了。”他說。
    “是啊。”謝無妄輕聲回應，“我來找你。”
    門在他身後緩緩關閉。
    屏幕上的倒計時，還剩000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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