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裏還帶著幾日未住人的清冷氣息。兩人簡單將行李歸置到玄關，甚至沒來得及開暖氣，便默契地轉身下了樓。仿佛需要用一碗熟悉的熱粥，來完成從“故鄉”到“家”的最後過渡。
    初春的夜風依舊料峭，吹散了旅途的疲憊。穿過幾個熟悉的街口，那家名為“暖記”的粥鋪招牌在夜色中散發著溫潤的光暈。店麵不大，推開玻璃門，一股混合著米香、肉糜和淡淡蔥花的溫暖氣息撲麵而來，瞬間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這個時間點，店裏人不多，隻有兩三桌晚歸的食客在安靜地用餐。老板是對中年夫婦，看到他們進來，熟稔地笑著招呼：“回來啦？過年好！”
    “老板、老板娘，過年好！”葉羽琋笑著回應，和顧殤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下。木質桌椅，磨得有些發亮的菜單，一切都和離開前一模一樣。
    “老樣子？”老板娘拿著小本子過來，目光慈祥。
    “嗯，老樣子。”顧殤點頭。
    所謂老樣子，就是一碗生滾牛肉粥，一碗皮蛋瘦肉粥，再加一碟爽口的涼拌黃瓜和一份炸得金黃酥脆的油條。
    等待的間隙，葉羽琋捧著溫熱的水杯，看著窗外零星走過的行人，忽然輕笑出聲。
    “笑什麽？”顧殤看向她。
    “就是覺得好奇妙。”葉羽琋眼神有些恍惚，“幾天前，我們還在老家院子裏放煙花，聽著鞭炮聲守歲，吃著撐死人的年夜飯。現在，就坐在這裏，好像中間那幾天，做了一場特別溫暖、特別熱鬧的夢。”
    顧殤沉默著，目光落在她被熱氣熏得微紅的臉頰上。他理解這種感覺。環境的劇烈切換，總會帶來一種時空交錯的不真實感。
    “不是夢。”他開口，聲音低沉而肯定，“臘腸在箱子裏，茶葉在背包裏。”
    還有他行李箱裏那套沉甸甸的文房四寶，以及……心裏那份被填充得滿滿當當的、名為“家”的暖意。這些都是切實的證據，證明那段溫暖並非虛幻。
    葉羽琋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心裏那點飄忽的感傷立刻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融融的暖意。“對，不是夢。”她用力點頭。
    粥很快上來了，巨大的砂鍋煲冒著滾滾熱氣，米粒熬得開花粘稠，牛肉片嫩滑，皮蛋q彈，香氣直往鼻子裏鑽。他們習慣性地交換了粥碗——葉羽琋吃皮蛋瘦肉粥，顧殤吃生滾牛肉粥，然後各自從對方碗裏舀一勺嚐嚐味道。
    簡單的動作，卻充滿了日常的親密。
    “還是這裏的粥合胃口。”葉羽琋滿足地喟歎一聲。老家的飯菜固然美味，但習慣了的口味，終究有著無法替代的安撫力量。
    顧殤吃得慢，但很專注。熱粥下肚，冰冷的指尖漸漸回暖，連帶著心也徹底安定下來。
    “工作室那邊，”葉羽琋咬著油條，含糊不清地問，“明天是不是就要開始忙了？”
    “嗯。”顧殤咽下口中的食物，“積累了一些郵件需要處理。下周新版本內測，有幾個bug需要優先修複。”
    談起工作，他的眼神恢複了慣有的銳利和專注。那是屬於他的戰場，是他用才華和汗水構築的王國。
    葉羽琋看著他，忽然覺得這樣的顧殤也很迷人。一邊是能沉浸在煙火氣裏，陪她守歲、包餃子、安靜守護的顧殤；一邊是即將回歸代碼世界，運籌帷幄、冷靜高效的顧殤。這兩個看似矛盾的麵貌，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那我們明天早點去工作室？”她提議。
    “好。”顧殤點頭，順手將她嘴角沾到的一點粥漬用指腹輕輕擦去。
    這個自然而親昵的動作，讓葉羽琋的心跳漏了一拍。周圍是粥鋪熟悉的煙火氣，對麵是她深愛的人，談論著即將共同麵對的工作與未來。這一刻，她無比清晰地感受到，所謂幸福，或許就是在這喧囂的人間，擁有一個能與你共享清晨粥溫、也能與你共赴星辰大海的人。
    吃完粥，身體和心靈都得到了徹底的撫慰。結賬出門，夜風似乎也不再那麽寒冷。他們並肩走在回公寓的路上，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
    “顧殤。”
    “嗯？”
    “明年，我們再一起回家。”
    “好。”
    簡單的對話，卻勾勒出綿長的未來。故鄉與歸處，煙火與星辰，都將因為他們緊握的雙手，而緊密相連，再無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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