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城市陷入沉睡，工作室卻依然亮如白晝。數據洪流的峰值雖然略有回落，但依舊維持在高位運行。長時間的神經緊繃和高強度工作，讓團隊成員們的臉上都染上了濃重的疲憊。
    幾個年輕程序員已經支撐不住，趴在工位上短暫補眠，手邊還放著喝了一半的能量飲料。內容審核團隊輪班休息，但替換上來的人麵對依舊龐大的待審核隊列，也隻能強打精神。
    葉羽琋的眼皮沉重得幾乎要粘在一起，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虎口，試圖保持清醒。她剛剛協調處理完一起因為玩家搭建過於複雜的結構導致的服務器內存泄漏隱患，聲音已經有些沙啞。
    她走到咖啡機旁，發現咖啡豆已經見底。無奈地歎了口氣，她接了一杯冷水，靠在料理台邊慢慢喝著，冰涼的液體稍微驅散了一些困意。
    抬起頭，她望向顧殤辦公室的方向。門依舊開著，他依舊坐在那裏，背影挺直，如同懸崖邊亙古不變的礁石。從公測開始到現在，他幾乎沒有離開過那個位置。
    她端著水杯，輕輕走了進去。
    顧殤正對著屏幕，上麵是密密麻麻的服務器日誌分析。聽到腳步聲，他沒有回頭，隻是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手指，示意自己知道她來了。
    葉羽琋將水杯放在他手邊，取代了那杯早已冷透的咖啡。她看到他眼底的血絲比傍晚時更重，臉色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蒼白，但他敲擊鍵盤和移動鼠標的動作，依舊穩定、精準，沒有絲毫變形。
    “你去休息一會兒。”葉羽琋忍不住開口，聲音裏帶著難以掩飾的心疼，“這邊我看著。”
    顧殤搖了搖頭，目光沒有離開屏幕：“不用。關鍵時期。”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作為這艘船的舵手，在穿越最危險海域的時候，他絕不會離開駕駛艙。
    葉羽琋知道勸不動他。她沉默地在他身旁站了一會兒，然後轉身走了出去。她沒有回自己的工位，而是走到開放辦公區，將那些趴在桌上睡著的同事輕輕拍醒，勸他們去會議室的行軍床上躺一會兒。她又去儲物間翻找，幸運地找到了一小袋不知誰留下的速溶咖啡，重新煮了一壺滾燙的、雖然味道不佳但能提神的咖啡，給還在堅持的每個人倒了一杯。
    當她再次端著一杯熱咖啡走進顧殤辦公室時，發現他正閉著眼睛，右手用力按壓著太陽穴，臉上閃過一絲極力壓抑的痛苦神色。
    葉羽琋心裏一緊，快步上前：“怎麽了？頭又疼了？” 他有過度用腦後會偏頭痛的舊疾。
    顧殤睜開眼，眼底的血絲更密了。他沒有否認，隻是低聲道：“沒事。”
    葉羽琋將咖啡放下，繞到他身後，伸手替他按摩著緊繃的太陽穴和頸後僵硬的肌肉。她的指尖帶著溫熱的力度，小心翼翼地揉按著。
    顧殤的身體最初有些僵硬，但很快在她熟練的按摩下逐漸放鬆下來。他閉上眼，喉結微動，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喟歎。
    “別硬撐。”葉羽琋的聲音輕柔得像夜風，“係統現在已經穩定很多了。”
    顧殤沒有回答，隻是微微向後，將頭更靠向她掌心，這是一個無聲的依賴和默許。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辦公室裏隻剩下服務器運行的微弱嗡鳴，和她指尖輕柔的摩擦聲。窗外的城市燈火零星，映照著室內這一方安靜的、相互支撐的天地。
    這一刻，沒有言語，隻有陪伴。她是他在征戰沙場時，唯一可以短暫卸下盔甲、顯露疲憊的港灣；而他，則是她願意傾盡所有去守護的、這片星辰的基石。
    夜色深沉，守護者們依舊醒著。一個在代碼的世界裏構築防線，一個在現實的空間裏提供溫暖。他們的力量或許渺小，卻足以在這數據洪流的夜晚，為彼此，也為無數玩家的夢想，撐起一片安定的星空。
    黎明，或許還很遙遠。但隻要彼此還在，他們就能一直守護下去，直到晨光刺破黑暗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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