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內，隻剩下林震海、另一名黑衣老者，以及牆角血泊中、那個如同破碎玩偶般的林淵。
    風雪再次找到了入口，嗚咽著灌進來，吹拂著地上的血汙和塵埃。
    林震海這才緩緩轉身，目光重新投向林淵。
    他一步步走近，錦袍下擺在血汙邊緣拂過、纖塵不染，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林淵瀕臨崩潰的心跳上。
    他在距離林淵三步之遙的地方停下。
    這個距離，足以讓他清晰地看到林淵身上每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邊緣那詭異的灰敗色澤。
    感受到那微弱氣息中夾雜的、冰冷死寂與瘋狂生機互相撕扯的混亂本質。
    “淵兒。”林震海的聲音放得更柔和了些，帶著一種虛偽的、令人作嘔的關切，“何苦呢？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他微微俯身，像是在打量一件稀碎的瓷器。
    “二叔來接你回家了，林家，終究是你的根。”
    家？根？林淵深紅的瞳孔劇烈地顫抖著，喉嚨裏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滔天的恨意如同毒火，灼燒著他殘存的理智。
    他想笑、想嘲諷，但湧上喉嚨的隻有腥甜的血沫。
    他死死摳著地磚縫隙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指甲崩裂、滲出鮮血。
    就在這時！林震海身後，那名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的黑衣老者，三角眼中精光一閃、毫無征兆地動了。
    沒有拔刀、沒有出拳，他隻是極其隨意地抬起枯瘦的右手，食指隔空，朝著蜷縮在牆角的林淵，輕輕一彈。
    嗤——！一道凝練到極致、幾乎肉眼難辨的淡青色氣勁，如同毒蛇吐信，撕裂空氣，發出細微卻尖銳到刺耳的銳嘯。
    速度快到極致、目標直指林淵的眉心，陰毒、狠辣、毫無征兆，這是試探、更是絕殺。
    淬體境巔峰？不！這速度、這凝練度，這是真氣離體、凝氣境。
    林淵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死亡的冰冷比這寒夜更甚，瞬間凍結了他的靈魂。
    躲不開、擋不住，體內那點剛剛滋生、拚命修複著胸腹創傷的冰涼氣息，如同被投入冰窟的燭火，瞬間搖曳欲滅。
    深紅係統強製休眠的冰冷提示如同最後的喪鍾在意識深處尖嘯。
    【致命……】【……】
    千鈞一發！林淵渙散的深紅瞳孔深處，那點如同烙印的印記，在生死存亡的絕對刺激下，猛地爆發出最後、也是最原始的瘋狂。
    不是力量、不是技巧、是本能，是獻祭靈魂後，那融入骨髓的、對“規則”扭曲的一絲本能感應。
    他的身體，在意識反應過來之前，以超越物理極限的、一種詭異到令人頭皮發麻的姿態，猛地向側麵“坍縮”了一寸。
    不是閃避、更像是他身體所在的那一小片空間本身向內塌陷了？
    噗！那道凝練如針的淡青色氣勁，擦著林淵的左側太陽穴掠過，淩厲的勁風在他蒼白的皮膚上犁開一道深深的血痕，帶飛一蓬細碎的黑發。
    氣勁餘勢未消、狠狠釘在他身後的牆壁上。
    沒有巨響，牆壁上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個拇指大小、深不見底的孔洞。
    邊緣光滑如鏡，呈現出一種被極致陰寒力量瞬間侵蝕、凍結後又被強行洞穿的詭異狀態，細密的冰晶沿著孔洞邊緣迅速蔓延開來。
    林淵的身體因這極限的、非人的“坍縮”動作而徹底失控，猛地向側麵栽倒、牽動胸腹間的致命傷，又是一大口鮮血噴出。
    眼前徹底被猩紅覆蓋，意識如同斷線的風箏、向著無光的深淵急速墜落。
    他最後看到的景象，是林震海那張陰鷙臉上，瞬間凝固的、如同麵具碎裂般的驚愕。
    以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中，驟然點燃的、如同發現絕世瑰寶般的灼熱貪婪。
    “玄老！”
    林震海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那份虛偽的從容，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和狂喜。
    那出手的黑衣老者——玄老，三角眼中同樣精光爆射，枯瘦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和難以置信。
    剛才那一瞬間的空間“坍縮”感絕非錯覺，這廢物小子身上藏著大秘密。
    玄老身形微動，枯瘦的手掌再次抬起，這一次，五指微張，掌心凝聚起一團更加幽深、更加恐怖的淡青色氣旋，整個前廳的溫度仿佛都驟然下降了幾分。
    “夠了！”
    林震海猛地抬手製止了玄老的進一步動作，他臉上的驚愕和狂喜瞬間收斂，重新掛上了那副令人捉摸不透的陰冷麵具。
    他再次看向栽倒在血泊裏、氣息奄奄、仿佛隨時會斷氣的林淵，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帶他走。”林震海的聲音恢複了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用‘錮元匣’，小心點，別讓他死了。”
    “是！”
    玄老掌心的氣旋瞬間消散，他一步踏出，帶著一股陰柔卻沛然的力量、遙遙抓向昏迷的林淵。
    一股無形的氣勁將林淵殘破的身體淩空攝起，小心翼翼地控製著，避免觸動他那些致命的傷口。
    林震海最後看了一眼這片如同被巨獸蹂躪過的前廳，目光掃過地上那堆屬於林虎的空癟衣物、掃過牆壁上那個深不見底的冰寒孔洞。
    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再次勾起，這一次帶著毫不掩飾的誌在必得。
    “回家，淵兒。”
    他輕聲自語、轉身，深紫色的錦袍融入門外呼嘯的風雪之中。
    玄老如同提著最珍貴的易碎品，帶著昏迷的林淵緊隨其後，消失在茫茫雪夜。
    前廳內，隻剩下呼嘯的風雪、滿地狼藉，和牆壁上那個無聲訴說著方才驚魂一刻的、深不見底的冰寒孔洞。
    冷、深入骨髓的冷，不是風雪帶來的寒意，而是一種凝固的、絕對的死寂。
    意識像是沉在萬載玄冰的湖底，每一次掙紮都牽扯著千瘡百孔的軀體，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林淵的意識在無邊的黑暗和冰冷中艱難地浮沉，記憶的碎片如同鋒利的冰渣刮擦著他的靈魂：
    林震海那張陰鷙虛偽的臉，玄老彈指間洞穿牆壁的恐怖氣勁，還有最後身體本能“坍縮”時，那種扭曲空間規則的、非人的冰冷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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