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盤膝坐在一堆還算幹淨的幹草上，閉著雙眼，沉浸在對《龜息養神訣》的修煉中。
    經過一夜的嚐試和調整，林風已經初步掌握了這門基礎心法的運轉竅門。
    那識海深處滋生的清涼氣息，如同涓涓細流，一遍遍衝刷撫慰著他疲憊不堪的精神。
    效果是顯著的：如同鋼箍般勒緊的劇痛已經大大緩解，變成了更像宿醉後那種鈍痛和沉重感；持續不斷的耳鳴雖然還在，但音量降低了很多，仿佛從耳邊震天的鑼鼓變成了隔壁房間的竊竊私語；視線也清晰了不少，看東西不再重影模糊。
    最大的改善是那種靈魂被撕裂的瀕死感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精力被嚴重透支後的空乏和沉重。
    代價依舊存在，但已經變成了可以忍受的日常狀態。他甚至覺得，塞在鼻孔裏的那截布條，似乎都幹爽了一些——鼻血的流量似乎也減少了？這是個好現象。
    運轉完一個大周天，林風緩緩收功，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他睜開眼，雖然眼底還帶著疲憊的血絲，但眼神清亮了許多。
    “感覺怎麽樣？林·野豬獠牙·風？”一個帶著戲謔的聲音在神像側麵響起。
    葉小蠻拄著一根臨時找來的木棍當拐杖，正從破廟的側麵小門走進來，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她的氣色也好了不少，腿上重新包紮的傷口似乎沒再滲血。
    林風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伸手把鼻孔裏塞著的布條扯了下來，果然隻有一點點幹涸的血跡。“托您老人家的福，死不了。”
    他揉了揉依舊有些發脹的太陽穴，感覺思維像是生鏽的齒輪，轉動起來有點費力，但至少能轉了。
    “那就行。”葉小蠻拄著拐杖走到他旁邊，把一個小布包丟到他麵前的幹草上，“喏，早上在廟後麵林子裏采的野果，湊合吃吧。這破地方，連隻野兔都抓不到。”
    林風撿起一個青紅相間的果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咬了一口。酸澀的汁水在口中炸開，帶著一股奇異的清涼，讓他昏沉的腦袋又清醒了一分。
    他含糊不清地說：“有吃的就不錯了。對了，你的腿怎麽樣？”
    “好多了，這李老狗的金瘡藥效果還行。”葉小蠻活動了一下傷腿，“再養幾天，應該能勉強走路。不過，”她話鋒一轉，臉上露出一絲狡黠，“光養傷不行啊。距離黑風坳的考核也就剩十九天了。我們得想辦法提升點實力，不然憑什麽跟那些可能有家族資源的家夥爭？”
    林風咽下嘴裏的果肉，酸得他齜牙咧嘴：“提升實力？說得輕巧。你有靈石還是有功法？”
    他們現在除了三株燙手的凝血草和一些銀錢，幾乎一無所有。
    “功法沒有，但東西可以變啊！”葉小蠻眼睛亮晶晶的，從懷裏掏出那本油膩膩的《百草圖譜》，翻到其中一頁，指著上麵畫得歪歪扭扭的幾種草藥和旁邊一個粗糙的丹方，“你看這個！”
    林風湊過去一看，圖譜上畫著幾種草藥：火靈草、赤陽花、百年凝血草、還有幾樣輔料。旁邊是一個名為“凝火丹”的簡易丹方，標注著：練氣期輔助丹藥，可小幅提升火靈根修士對火係靈氣的親和力及施法威力。
    “凝火丹？”林風一愣，“你想煉丹？”
    “當然！”葉小蠻下巴一揚，帶著點小得意，“本姑娘可是有火靈根的！雖然隻是下品，但要是能煉出幾顆凝火丹，去了黑風坳，施展凝火訣也能更有把握點！至少比現在這點小火苗強吧？”她指尖“噗”地冒出一簇比打火機大不了多少的橘紅火苗，又迅速熄滅。
    “想法不錯。”林風點點頭，但隨即皺眉，“可煉丹？你會？有丹爐？有火？”
    “不會可以學啊！丹爐嘛...”葉小蠻眼珠一轉，拄著拐杖在破廟裏四處打量，最終目光落在了神像前供桌上一個布滿灰塵、缺了個耳朵、鏽跡斑斑的...小香爐？“你看這個怎麽樣？洗洗幹淨，湊合能用吧？”供桌早已腐朽傾斜，香爐半埋在灰塵裏。
    林風看著那個比拳頭大不了多少、鏽得快要散架的破香爐，嘴角抽搐：“你管這叫丹爐？這玩意兒能煉丹？炸爐還差不多！”
    “哎呀，試試嘛！反正材料除了凝血草，其他都是些普通藥材，附近林子裏仔細找找應該能找到。火就用我的凝火訣慢慢烤！”
    葉小蠻興致勃勃，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樣子，“再說了，不是還有你這個‘人形藥材鑒定器’嗎？你幫我認認草藥，省得我采錯了！”
    林風看著她那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想起她之前烤肉都能烤焦的本事，心裏一陣發怵。
    但轉念一想，葉小蠻說得也有道理。去黑風坳坳那種地方，多一分實力就多一分保障。
    自己現在有“被動感知”可以幫她辨別藥材，降低點風險。而且，萬一...真讓她瞎貓碰上死耗子煉出點什麽呢？
    “行吧，試試就試試。”林風揉著發脹的太陽穴，認命般地歎了口氣，“先說好，炸爐了別找我賠。還有，百年凝血草隻能取少量，主要是賣錢的，不能浪費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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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啦知道啦！”葉小蠻歡呼一聲，立刻拄著拐杖開始張羅。
    她指揮林風去把那個破香爐從供桌的廢墟裏刨出來刷洗幹淨，自己則拿著《百草圖譜》和一個小藥鋤，準備去廟後山林裏尋找火靈草和赤陽花。
    林風看著那個鏽跡斑斑、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的“丹爐”，無奈地搖搖頭。
    他走到廟後一個小水窪邊，打來清水，開始吭哧吭哧地刷洗。
    冰涼的水刺激著皮膚，讓他昏沉的腦袋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一邊刷，一邊嚐試著再次運轉《龜息養神訣》，試圖緩解那份持續的精神疲憊。
    效果還不錯，清涼的氣息在腦海盤旋，鈍痛感進一步減輕，思維似乎也順暢了一些。他甚至嚐試著稍微加大了一點精神力的輸出，嚐試更細致地“掃描”眼前這個破香爐的結構。
    嗡！
    輕微的電流感和刺痛感再次襲來，但強度比起之前溫和了許多，更像是提醒他別過度使用。信息流浮現：
    【目標：破損青銅香爐】
    【狀態：嚴重鏽蝕，結構脆弱多處裂縫，底部最薄），靈性全無。】
    【耐熱性：極差無法承受持續高溫火焰）】
    【風險評估：高！強行用作丹爐極易炸裂！】
    【建議：放棄！尋找替代品或修複需煉器師）。】
    果然...林風歎了口氣。這玩意兒就是個定時炸彈。
    他收回了感知，揉了揉有些刺痛的太陽穴，感覺鼻子又有點溫熱。他趕緊又掏出布條塞上。
    “喂！林風！快來看！是不是這個？！”葉小蠻興奮的聲音從廟後的林子裏傳來。
    林風趕緊擦幹手走過去。隻見葉小蠻正蹲在一叢茂密的灌木旁，指著幾株葉片狹長、邊緣帶著細密鋸齒、頂端開著幾朵指甲蓋大小、暗紅色小花的植物。
    林風集中精神，嚐試感知。嗡！刺痛感比掃描香爐時輕微。信息確認：
    【目標：赤陽花五年份）】
    【狀態：成熟期，藥性微弱】
    【描述：喜陽耐旱，花入藥，性微溫，蘊含微弱火係靈氣。】
    【風險：無可入藥）。】
    “是赤陽花，沒錯。”林風點點頭，指著花，“摘花，別傷了根莖。”
    “太好了！”葉小蠻小心翼翼地摘下那幾朵暗紅色小花，放進隨身的小布袋裏。
    整個上午，兩人就在破廟附近的山林裏度過。林風憑借“被動感知”，幫葉小蠻辨認並采集到了足夠多的普通赤陽花和火靈草。百年凝血草他們沒動，隻取了一些圖譜上標注為普通年份的凝血草嫩葉作為輔料。
    下午，破廟的神像前。葉小蠻鄭重其事地將洗刷幹淨的破香爐放在一塊從院子裏搬來的平整石頭上。她按照《百草圖譜》上簡陋到令人發指的步驟，將處理好的藥材一股腦塞進了狹小的爐膛裏，然後深吸一口氣，神情無比專注。
    “離火...凝！”她指尖艱難地掐著法訣，一小簇橘紅色的火苗在香爐底部跳躍起來。
    葉小蠻小心翼翼地控製著火苗，試圖讓它均勻地烘烤爐底。然而，她的控火術顯然非常生疏，火苗時大時小，時明時滅，烤得香爐底部溫度忽高忽低。鏽跡斑斑的爐壁在高溫下發出細微的“劈啪”聲，像是在呻吟。
    林風坐在不遠處的幹草堆上，一邊強忍著持續不斷的頭痛運轉《龜息養神訣》恢複精力，一邊緊張地關注著葉小蠻的動作。
    時間一點點過去。爐膛裏開始飄出混合著草藥清香的焦糊味。葉小蠻鼻尖冒汗，小臉通紅，顯然控火對她而言消耗極大。
    “喂...怎麽樣了？”林風忍不住問，感覺塞鼻孔的布條都擋不住那股越來越濃的糊味。
    “別...別吵！快了...快了...”葉小蠻咬著牙，努力維持著火苗。
    突然，“噗”的一聲輕響，爐膛裏冒出一股濃鬱的黑煙！緊接著，“滋啦”一聲，香爐底部一塊鏽蝕嚴重的區域，在火焰持續的灼燒下，終於不堪重負，裂開了一道小縫，一股黑黃色的、帶著強烈焦糊味的粘稠液體從裂縫裏流了出來！
    “哎呀，漏了！”葉小蠻驚呼一聲，手忙腳亂地想加大火力封堵裂縫。
    林風暗道不好，下意識地集中精神想感知爐內情況。嗡！刺痛感加劇！
    【警告：丹爐結構崩潰！爐內藥性衝突失控！能量失衡！】
    【風險：爆炸小規模）！】
    【建議：立即遠離！】
    “快閃開！”林風猛地跳起來，也顧不上頭痛，撲過去一把將葉小蠻撲倒在旁邊的幹草堆上！
    幾乎就在同時！
    “砰！！！”
    一聲悶響！那個可憐的破香爐，如同一個被撐爆的鞭炮，爐蓋被炸飛出去，撞在神像底座上又彈了回來！
    爐膛裏的半凝固藥液混合著焦糊的藥材殘渣，如同天女散花般濺射開來，糊了兩人滿頭滿臉！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焦香、糊味和草藥腥氣的古怪氣味瞬間彌漫了整個破廟。
    林風被震得耳朵嗡嗡作響，感覺臉上、身上黏糊糊、熱辣辣的。他抹了一把臉，看著手掌上黑黃相間、冒著熱氣的糊狀物，又看看身下同樣狼狽不堪、頂著一頭“藥泥”、表情呆滯的葉小蠻。
    葉小蠻愣愣地看著炸成幾瓣的香爐碎片，又看看自己沾滿藥泥的手，最後抬頭看向灰頭土臉的林風，憋了幾秒鍾，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嗚嗚...我的丹...我的爐子...全完了...嗚...”
    林風看著她哭得稀裏嘩啦、臉上黑一道黃一道的樣子，再看看滿地狼藉和神像底座上被爐蓋砸出的新坑，鼻子裏那股熟悉的溫熱感又來了。
    他默默地掏出布條，重新塞好鼻孔，然後拍了拍葉小蠻的肩膀，語氣沉重：
    “嗯...恭喜你，葉丹師。第一次煉丹就成功掌握了‘爆漿流’煉丹法的精髓。下次...咱換個結實點的鍋？”
    葉小蠻哭得更大聲了，哭聲在破敗的山神廟裏回蕩。
    夕陽的餘暉透過破廟屋頂的窟窿，照在狼藉一片的神像前，映照著兩個如同剛從泥坑裏爬出來的身影，和他們麵前那堆散發著古怪氣味的煉丹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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