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逋跟隨趙臣來至京都南郊。
    城郊村落密集，本是人口繁盛之地，如今卻成了蠱禍爆發的重災區。蠱屍吃盡了野獸飛鳥，便開始撕咬同類屍體；屍體啃食殆盡後，它們竟開始自相殘殺。而那些寄生在屍骸中的幼蠱，更是在相互吞噬中飛速進化——如今京郊一帶，中階、高階幼蠱已成常態，普通蠱屍甚至連當雜兵的資格都沒有。
    所幸有趙臣大哥開路。這一路上，但凡遭遇的蠱屍，無一能在他手下走過半招。戒刀金芒橫掃而過，屍骸斷裂，幼蠱尚未破體而出，便被神雷劈成焦灰。
    李逋跟在後頭，彎腰撿拾掉落的蠱精，饞得直咽口水，卻不敢當著趙臣的麵偷吃——他極厭惡被人當成“怪物”。
    途徑一座荒鎮時，李逋瞥見路旁青石上刻著三個斑駁大字：杜曲鎮。
    趙臣道：“夜不趕路，此時天色近暮，咱們在鎮中歇息一晚再走。”
    踏入鎮中，趙臣直接開啟“清剿模式”，戒刀所過，蠱屍紛紛倒地。可越殺，他眉頭皺得越緊：“不對勁！”他踢開一具蠱屍殘骸：“這些屍體裏，怎麽沒有幼蠱鑽出來？”
    李逋從路邊鐵匠鋪順了柄短劍，利落地劈開一具蠱屍頭顱，劍尖挑出一隻卷曲的高階幼蠱。那蟲子軀體僵硬，表麵覆滿蒼白菌絲，看樣子早已死透。
    “這些幼蠱都死了。”
    “不可能，幼蠱若死，便無法再操控蠱屍行動。”趙臣自語：“真是咄咄怪事！”
    李逋沒答話，蹲下身摸了摸潮濕的青石板，用匕首撬開一塊。見石板下的土壤裏，同樣纏繞著毛茸茸的白色菌絲。
    他轉身又從鐵匠鋪順了把鐵鍬，掘了不到半米深，泥土已變得稀爛：“地下水位上移？不對，不可能。”
    趙臣轉過臉：“你在做什麽？”
    李逋解釋：“趙大哥，我曾在山坡上觀察過地勢，見這裏南高北低，差異懸殊。現在又值春末夏初，陣風不斷，幹燥炎熱，按道理來說，地上不會有這麽大的濕氣。”
    趙臣愣了下，仔細的打量李逋一眼：“言之有理。”
    “最近十天內有沒有下過大暴雨？”
    “除了春分前後有一場小雨外，京畿之地再沒下過半寸雨水。”
    李逋把一具蠱屍解剖，見蠱屍體內布滿白色菌絲，尤其是神經纖維密集之處，菌絲更加茂盛。
    “我知道了！”李逋推了推鼻梁上並不存在的眼鏡：“真相隻有一個！”
    大老虎旺財一副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他，嘀咕：“你這憨娃子知道什麽。”
    李逋耳朵多尖，跳起來給它個‘榧子’吃，結果疼的卻是自己。這該死的旺財，吃了蠱精後，腦殼硬的跟鐵一樣。
    “你發現了什麽？快說！”趙臣問。
    “罪魁禍首就是這種白色菌絲，是它在控製蠱屍行動！”
    趙臣將信將疑，道：“這種類似‘傀儡術’的神通幼蠱做不到，哪怕是蠱蟲也鮮見有這樣的手段，難道是蠱元？若真是這樣，那就麻煩了。”
    “蠱元是什麽？”李逋好奇的問。
    “高階幼蠱獲得足夠能量後，會經曆蛹化，進化為蠱蟲，蠱蟲蛻化十三次，若能完成涅盤重生，便會進階蠱元。”
    “有什麽區別嗎？”
    “蠱蟲寄宿肉身，蠱元侵蝕元神。”趙臣擦拭著戒刀，刀麵映出他凝重的神色：“前者是形而下蟲，後者乃形而上蟲。”
    李逋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點頭。他總覺得趙大哥說話總帶著幾分玄奧。
    等趙臣清理完街道上的蠱屍，暮色已深。他們選了間不起眼的民宅落腳。
    “我去打些水來。”李逋拎著木桶走向院中的古井。等他提著水回來，見趙臣掬起一捧井水就要往嘴裏送。
    “不能喝！”李逋一個箭步上前攔住他：“井水可能已被菌絲汙染了！”
    “咕咚咕咚”一旁的大老虎正把整個腦袋埋在水桶裏豪飲，聞言猛地抬頭：“呸呸呸！你小子怎麽不早說？”
    “你這憨貨陽氣旺盛，還怕這點陰邪之物？”李逋沒好氣的說道。
    大老虎委屈地甩著尾巴，水珠濺了李逋一身。趙臣有些口幹，道：“無水可不行。”
    “趙大哥放心，山人自有妙計。”李逋自信滿滿，找來一口大鍋，支在火上將水煮沸後，又等了大半個時辰：“殺菌完畢，可以放心喝了。”
    趙臣問：“殺菌是什麽意思？”
    李逋解釋：“就是很小很小的蟲子，用肉眼看不到。”
    大老虎旺財忿忿道：“誰會信你這些胡話！”
    趙臣一揮手，將大老虎打飛出去：“我想起來了，無爭師兄曾利用透鏡印證過浮屠教的一句話：佛觀一缽水，八萬四千蠱。”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李逋暗暗咋舌，沒想到古代還有這般高人，竟能製作出‘顯微鏡’發現微觀世界。
    吃完飯後，李逋假裝上小解，躲到牆邊，從袖中掏出一顆蠱精，慌忙塞進嘴裏。然而還沒等他咽下去，就見幾步遠的地方，亮起兩個燈泡般的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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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知道你這娃子藏私。”大老虎跳到李逋跟前：“把剩下的蠱精拿出來，不然本王就把你的秘密告訴趙臣。”
    “才不！”
    “蠱妖同類相殘，喜食蠱精。”
    “你——！”李逋漲紅了臉，不肯妥協：“信不信我念‘緊箍咒’！”
    “來呀，互相傷害呀。”大老虎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時傳來趙臣的聲音：“李娃子你好了沒有？”
    “馬上！”
    “此處凶險不定，咱們盡量不要分散。”
    “知道啦！”
    李逋麵對大老虎的威逼隻好妥協，從袖中掏出三顆高階蠱精：“一顆是你的，一顆是我的，剩下的一顆要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大老虎同意這個分法，但仍有所懷疑：“你真的沒有了？”
    李逋被它氣個半死，舉手立誓：“我要私藏，我就叫旺財行了吧！”
    大老虎神色悻悻：“俺就知道旺財不是啥好名字。”
    晚上，大老虎旺財負責值夜。李逋剛睡著就聽到屋頂有異動，爬起來，就見趙臣給他打了個‘莫動’的手勢後，一縱身跳上房梁。
    他點燃妴胡陶燈，淡黃色的火苗如手指般彎曲，指向西北方向。趙臣戒刀出鞘，瞬間擊碎瓦片，跳上房頂。隻見一具太監裝扮的蠱屍立在飛簷上。那蠱屍眼眶中沒有眼珠，黑洞洞的麵對著他，似木雕泥塑一般站在原地。
    趙臣能感覺到這太監蠱屍不簡單，雙刀齊出，連發數道風刃。
    太監蠱屍動作鬼魅，竟完美避開風刃。
    趙臣近身上前，雙刀揮動，太監蠱屍隻是一味躲避，它的速度並不快，但移動的方式卻太過詭異，就像是傀儡戲台上的木偶，橫拉硬拽般飄移，完全不是人類關節能夠做的到的。
    “趙大哥救我！”屋中突然傳來李逋的喊叫聲。
    “糟糕！中了它調虎離山之計。”趙臣跳下屋頂，見大老虎已經衝出去。趙臣急忙跟上，來至街道上，見數千蠱屍的包圍著大老虎，不由大驚失色。
    那些白天被他殺死的蠱屍不知為何又重新‘活’了！
    趙臣顧不得多想，施展土遁術，鑽入地下，挪移至大老虎身邊。
    “這些蠱屍為何殺不死！”大老虎將一具蠱屍撕成兩半，那蠱屍被撕裂的身軀，經白色菌絲的黏合，再次站起來。
    “土遁：穿山破石！”趙臣斬殺十步內所有蠱屍，將大老虎轉移到鎮外。
    “你先去追李娃子！”
    趙臣轉身回到鎮子中，念動《金光咒》，靈台內萬道金靈氣齊出，籠罩住整個杜曲鎮。正在他要召喚金光神雷之際，那具太監蠱屍突然出現在他身後，嘴中射出一道邪光。
    趙臣中斷《金光咒》，再次施展土遁術，拉開距離。
    太監蠱屍操控所有蠱屍，以它為中心，將血肉殘肢匯聚，化成一具十丈高的蠱屍巨人。
    “好個蠱邪，老虎不發威拿老子當病貓是吧！”戒刀回鞘，趙臣靈台內金靈氣衍化，手中浮現一柄環首青銅刀。此刀長三尺九寸，柄紋古蛇，背刻八字：大燧龍雀，古之利器。
    趙臣解下酒葫蘆，猛灌了一口酒，大喝：“烈風斬！”
    龍雀刀斬下，掀起狂風龍卷，似千軍萬馬奔騰而過。待風停雲靜，半個鎮子碎成瓦礫，而那蠱屍巨人的身軀也在狂風撕磨中碎作齏粉。
    趙臣追上大老虎：“李娃子去哪裏了？”
    大老虎道：“兩個金甲傀儡挾持小主逃往西北方向。”
    趙臣打開地圖，西北五裏處正是古神山，景國祭壇就設立在古神山山頂上。據他所知，古神山下有一處關隘，人稱金湯關，又叫百尺峽。此關駐有軍卒上千，若要上山非過此關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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