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河西三途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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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逋咳嗽一聲。
林浣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乖乖退到他身後,像隻小雌貓一樣,眼神警惕地盯著眾女子。
李逋緩緩道:“你們聽好了,我要吟詩一首!”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裏,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本以為柳永的這首《蝶戀花》必能震驚全場,可眾女子你看我,我看你,似乎一時無法評判好壞。
有女子低聲議論:“這詩格式怪怪的,不像咱們常見的五言七言,但細細咂摸,好像也有幾分意思。”
就在這時,畫舫中走出一鵝蛋臉女子。
這女子眉目如畫,身姿婀娜,一襲素色長裙宛如池中蓮。
她一出現,眾女紛紛讓路。
她走到船頭,衝李逋盈盈一禮,柔聲道:“奴家關菱,敢問公子,此詩該如何吟唱?”
李逋沒想到這女子竟如此懂行。
他略一思索,看向王猛。王猛拿出紙筆,根據李逋敘述的平仄、韻腳一一標注,再寫下《蝶戀花》詞牌的樂譜。
關菱接過樂譜,驚喜道:“公子大才,請容妾身鬥膽一試。”
言罷,老鴇送來一把古琴,她指尖輕撥,琴聲悠揚而起。以吳儂軟語輕聲吟唱,琴聲與歌聲交織,隨水飄蕩,婉轉低回,仿佛將詞中的春愁、疏狂、憔悴都唱了出來。
湖上其他畫舫中人聽到歌聲,紛紛側耳傾聽。
有人驚歎:“這是哪位才子的新作?竟如此動人?”
還有客喊道:“快劃過去看看,快去看看!”
不一會兒,湖麵上的畫舫紛紛朝關菱畫舫聚集。甚至是岸上的遊客,也受歌聲吸引,不自覺圍了過來。
待關菱唱罷,畫舫內外頓時響起一片掌聲和讚歎聲。
幾個浪蕩子高喊:“小娘子,再來一曲!”
關菱沒理他們,躬身請李逋上船,吩咐老鴇:“去燙一壺好酒來。”
老鴇在旁,畢恭畢敬的稱是。
李逋低聲問:“這個女子是何人?這麽大架子?”
王猛道:“畫舫花魁,整條船都是打著她的名頭賺錢的,據說是隻賣藝不賣身。”
李逋半信半疑道:“真的?”
王猛又露出一副“你懂得”的神情:“這些畫舫魁娘,多是權貴公子們的情人。”
李逋入座後,關菱親自為他斟酒,柔聲問:“公子可否告知姓名?妾身也好銘記於心。”
李逋略一沉吟:“在下姓柳,叫我柳三變就行。”
關菱道:“柳公子,方才那首《蝶戀花》,妾身甚是喜愛。不知公子可否將此詞贈予妾身?”
李逋擺擺手道:“秦姑娘既然喜歡,那便送給你吧。不過……”他伸出一隻手。
關菱愣了一下,疑惑道:“什麽?”
李逋道:“當然是給錢呀。”
關菱先是一怔,隨即掩嘴輕笑:“公子真是個奇人,不知要價幾何?”
李逋伸出一根手指,本打算要一百兩銀子,誰知關菱毫不猶豫地點頭道:“一千兩?”
李逋差點沒把嘴裏的酒噴出來。
關菱見李逋神色有異,以為他嫌少,便柔聲道:“若是公子覺得不夠,妾身還可以再加。”
李逋連忙幹笑道:“夠了夠了,一千兩就一千兩吧,權當賣姐姐一個人情。”
關菱吩咐老鴇:“去取一千兩銀票來,給柳公子。”
老鴇很快取來一張千兩銀票,恭敬地遞給李逋:“公子看清了,這可是河西票號,三途昌的銀票。”
李逋接過銀票,心中既驚喜又有些心虛。
關菱問:“柳公子是要去彩樓?”
李逋點點頭,道:“正是。”
關菱撩開簾幕,見湖麵上已被堵得水泄不通,各色畫舫擠在一起,船頭船尾都是人,探頭往這兒瞅。
她笑道:“要上彩樓,怕是不容易呀。”
話音剛落,便聽到外麵傳來一陣喧嘩聲。
幾名衣著華麗的女子,站在船頭上,喊道:“秦姐姐,是哪位公子為你寫的歌?莫藏私,讓妹妹們見見,雨露均沾呀。”
關菱臉頰緋紅:“柳公子,看來您今晚是走不成了。湖上十二座畫舫的花魁都想要您的詩呢。”
果然,不一會兒,其他畫舫的花魁們紛紛派人來請。
有人送來美酒,有人送來珍饈,還有人送來肚兜……
一名身穿紅衣的花魁站在船頭,故作嬌羞,老鴇兒代她喊道:“小公子,我家女兒願出兩千兩,求您一首詩!”
另一名綠衣花魁身前的老鴇也不甘示弱,高聲道:“去你娘的騷蹄子,我家願出三千兩!”
兩邊老鴇各不相讓,開啟罵戰,各種汙言穢語,簡直是不堪入耳。
關菱歎了口氣,問李逋:“公子,不如這樣,您就在妾身的畫舫上,為她們寫詩如何?不然,這汙言穢語怕是不會停的。”
李逋倒是無所謂:“給錢就行。”
關菱看向老鴇兒,老鴇不情願的去請各舫花魁登船。麵對各色美人環繞,李逋心如止水,隻因銅臭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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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浣收錢,王猛起筆。”
他念著,王猛揮毫潑墨,一口氣寫了十幾首詞,從《雨霖鈴》到《望海潮》,從《八聲甘州》到《玉蝴蝶》,每一首都引得花魁們連連叫好。畫舫內外,琴聲、歌聲、掌聲交織在一起,湖麵上燈火輝煌,宛如琉璃仙境。
這動靜驚動彩樓上貴公子與貴婦人們,忙差下人去尋找因由。
當李逋念完最後一首詞後,借著酒意,搶過王猛手中的筆,在船上的素綢屏風寫下幾行大字。
關菱半天認不出來,隻得問:“小女子才疏學淺,請問公子寫的是什麽?”
李逋翻個白眼:“沒文化真可怕。王猛你念給她聽。”
王猛想笑又不敢笑,道:“公子,小人不識字。”
李逋大聲喊道:“自此日起,凡有井水處,盡可歌柳詞!”
這話狂妄,但在場姑娘卻都認為恰如其分。李逋心道:“柳三變呀,柳三變,在異世我替你揚名,也算折我冒名頂替之罪吧。”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對李逋的詞作心服口服。
這不,有個身穿錦袍的小胖子跳上船,高聲喊道:“豔詞流曲,什麽、什麽…之音”
他說個開頭,好像是忘詞,回頭看向身後跟著的師爺。
那師爺一臉無奈:“豔詞流曲,靡靡之音,不堪入目!這等俗物,也敢妄稱‘凡有井水處,盡可歌柳詞’?真是大言不慚!”
小胖子連聲附和:“對對對!”
王猛起身笑道:“兩位兄台,不知有何高見?”
小胖子有些心虛,但身旁的文人卻低聲催促:“公子莫怕,不過是個寫豔詞的,窮酸一個!今夜,怎能讓他搶咱們的風頭!”
小胖子被文人一激,頓時挺直腰板。
他高聲道:“知道我是誰嗎?”
二人搖頭:“不知道。”
小胖子拍拍胸口佩戴的金徽,金徽上畫著三兔共耳的紋路:“小爺張墩墩,家父張望龍是河西三途昌的東家!”
李逋低聲問:“三途昌是什麽?”
王猛道:“河西最大的私人武裝商團,票號就叫三途昌。”
張墩墩傲然道:“算你有眼光,我張家雖世代經商,卻也懂得聖賢之道,豈能容你這等俗物,玷汙士林!”
李逋問:“你想怎麽樣?”
張墩墩道:“想怎麽樣?哼!我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
王猛揶揄道:“既然如此,那張公子想必對詩詞也有獨到見解,不如現場作一首,讓大家品評品評?”
張墩墩慌了神,支支吾吾道:“我……我今日沒帶筆墨!”
王猛道:“無妨,我這兒有。”說著,他將筆墨遞過去。
師爺擋上前:“詩詞小道耳,我家公子不屑為之。”
張墩墩從懷裏拿出一張銀票,重重拍在桌上:“對!小爺有錢,還寫個鳥詩。”
眾姑娘一見銀票麵額發出驚呼。
李逋探頭去看,好家夥那可是一張價值五萬兩的銀票。他手伸進袖中,握住鐵尺,王猛悄悄抄起板凳。
關菱見狀,連忙打圓場:“柳公子才華橫溢,張公子也是性情中人,大家何必傷了和氣?不如再飲一杯,共賞這湖上美景如何。”
王猛回頭看李逋一眼,那意思是‘該怎麽把錢坑過來’。
李逋心裏早有主意:“既然張公子是性情中人,敢不敢來賭一賭,一局一千兩如何?”
張墩墩也不傻,對方這樣問肯定有備而來:“我憑什麽要跟你賭?”
李逋笑道:“我是說你輸我一局,你給我一千兩,你贏我一局,那她手裏的錢全是你的。”
張墩墩看向林浣,見她手中那遝銀票,少說有萬兩銀錢。
商人的貪婪,衝垮他的戒心。
他道:“可以,不過我要立字據,免得你輸了不認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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