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腐雨壓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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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綠色的雨滴,帶著刺鼻的腥臭,砸落在萬靈仙宗迎仙台光潔如鏡的白玉石板上。
    嘶——嘶——
    白煙升騰,伴隨著令人牙酸的腐蝕聲。堅硬勝鐵的白玉石,竟如同遇上滾燙烙鐵的油脂,被輕易地蝕刻出點點坑窪。這雨,不是凡水,而是裹挾著汙穢與不祥的邪魔腐雨。天際,原本澄澈的仙家氣象早已被翻滾如沸的漆黑烏雲取代。那烏雲粘稠如瀝青,沉重地壓向大地,仿佛要將整個迎仙台碾碎吞噬。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翻湧的墨色深處,隱約可見一張張巨大而模糊的慘白人麵輪廓,無聲地哀嚎、扭曲,空洞的眼窩仿佛能吸走生魂。若有若無的低語,如同附骨之蛆,鑽進在場每一個修士的耳中、識海,引得體內靈力運轉滯滯,心浮氣躁。
    今日,本是外門弟子荊青冥與內門弟子蘇清漪結為道侶的大喜之日。然而此刻,迎仙台上沒有半分喜氣,隻有一片死寂般的壓抑和隱隱的不安。前來觀禮的賓客,無論是仙宗長老還是各方來客,皆麵色凝重地運轉法力抵禦著腐雨的侵蝕和那擾人心神的低語,目光複雜地聚焦在台中央的三人身上。
    荊青冥站在台心,一身簇新的青色道袍,襯得他身形略顯單薄。他麵容清俊,眉眼間帶著花匠世家特有的溫潤,隻是此刻,這份溫潤被一種極力維持的平靜覆蓋。雨水打濕了他的鬢角,幾縷黑發貼在蒼白的臉頰上,他緊抿著唇,脊背挺得筆直,仿佛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抵擋住四麵八方投來的、混雜著憐憫、嘲諷、冷漠的視線。
    他的對麵,站著本該成為他道侶的蘇清漪。她依舊清麗脫俗,一身月白雲紋裙裳纖塵不染,顯然有護身法寶隔絕了汙雨。隻是那張原本該含羞帶怯的俏臉,此刻卻覆著一層冰霜,眼底深處,除了決絕,還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與……被逼至絕境的憤怒。
    在蘇清漪身後半步,金袍耀眼,負手而立的,是仙宗年輕一代的翹楚,某峰峰主親傳弟子,金係劍修林風。他身姿挺拔如出鞘利劍,英俊的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倨傲與對眼前這場鬧劇的玩味。他周身散發著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將腐雨和低語盡數隔絕在外,更顯得他卓爾不群。他目光落在荊青冥身上,如同在看一隻擋路的螻蟻,充滿了輕蔑。
    “青冥,”蘇清漪的聲音打破了死寂,清脆,卻冰冷如這腐雨,“你我之事,今日該有個了斷了。”
    荊青冥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聲音努力維持著平穩:“清漪,今日是我們……”
    “住口!”蘇清漪猛地打斷他,聲音拔高,帶著一種被冒犯的尖利,“荊青冥!你莫非還看不清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一個凡俗花匠之子,僥幸覺醒了點稀薄的花仙血脈,就真以為能配得上我蘇清漪了?”
    她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荊青冥的心口。花仙血脈……這本是他以為能改變命運、能配得上她的倚仗,此刻卻成了最大的羞辱源頭。他想起幼時,因為對花草的親和遠超同齡人,常被村裏的孩童嘲笑是“娘娘腔”、“花癡”。是蘇清漪,在他最灰暗的少年時光裏,曾對他展露過一絲善意,接納了他的“與眾不同”。他將那絲善意視作救贖,視作黑暗中的光,甚至為此拚盡全力,覺醒了這看似華而不實的血脈,隻為能堂堂正正站在她身邊。
    可如今,這光親手掐滅了他最後的希望。
    “花仙血脈?”蘇清漪的唇角勾起一抹刻薄的弧度,充滿了鄙夷,“嗬,不過是些擺弄花草、催生靈植的微末伎倆!柔弱不堪,毫無戰力!在這邪魔肆虐、弱肉強食的世道,你憑什麽護我周全?憑什麽與我並肩而行?憑什麽……配得上‘道侶’二字?”她每說一句,便向前逼近一步,氣勢咄咄逼人。
    荊青冥的臉色愈發蒼白,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四周投來的目光變得更加刺人。那些目光裏,有長老的歎息,有同門的幸災樂禍,更有林風追隨者們毫不掩飾的譏笑。他能聽到細碎的議論:
    “蘇師姐說得對,花仙血脈除了種地還能幹嘛?”
    “就是,連個最低階的邪魔都對付不了,廢物一個。”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自己斤兩……”
    “林風師兄才是良配,金係劍道攻伐無雙!”
    每一句話都像鞭子抽打在他身上。他感覺渾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信仰崩塌的聲音在心底轟鳴——“花仙血脈果然一文不值……” 他以為的珍寶,在他人眼中,不過是可笑的累贅。
    就在這時,蘇清漪猛地抬手,手中赫然捧著一盆青翠欲滴、葉脈流轉著淡淡銀輝的靈草。那是荊青冥耗費無數心血,在凡俗時就精心培育,覺醒血脈後更以靈力日夜溫養,作為定情信物送給她的——青冥草。草如其名,寄托著他最純粹的情感和對未來的期許。
    “看看你視若珍寶的東西!”蘇清漪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高高舉起花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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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荊青冥瞳孔驟縮,失聲驚呼,下意識地就想衝上去。
    但已經晚了。
    砰——!
    精致的青瓷花盆被狠狠摜在冰冷的、布滿腐蝕痕跡的白玉石板上,瞬間四分五裂!珍貴的靈土四散飛濺。那株生機勃勃、葉脈流轉銀輝的青冥草,連同它脆弱的根係,被無情地暴露在汙濁的空氣和腐蝕性的墨綠腐雨中。
    “憑這些娘們唧唧的花草,也配與我結為道侶?”蘇清漪的聲音尖刻如刀,她甚至抬起穿著精致繡鞋的腳,帶著一種宣泄般的快意,重重地碾在那柔嫩卻堅韌的草葉上!
    嗤啦……
    葉片破碎,汁液滲出,混合著腐雨和汙泥,顯得無比汙穢狼狽。
    荊青冥的心,仿佛也隨著那聲碎裂,被狠狠踩進了泥濘裏。他僵在原地,身體裏的力氣像是被瞬間抽空。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滔天巨浪將他淹沒,幾乎讓他窒息。他死死地盯著地上那株被踐踏的青冥草,那是他心血的象征,是他感情的寄托,如今卻像垃圾一樣被棄如敝履。
    就在這時,一直冷眼旁觀的林風,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他優雅地抬手,屈指一彈。
    咻——!
    一道凝練如實質、銳利無匹的金色劍芒,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精準無比地射向地上那株殘破的青冥草!速度之快,威勢之淩厲,遠超荊青冥所能反應。
    “髒手別碰清漪的東西!”林風冰冷的聲音響起,充滿了高高在上的施舍與警告。
    金光一閃而過!
    噗!
    本就破碎的青冥草,連同它紮根的一小塊石板,被這道淩厲的金芒徹底擊碎、化為齏粉!細碎的草屑和石粉在腐雨中紛紛揚揚。
    在金光擊中青冥草的瞬間,荊青冥因為巨大的衝擊和本能的悲痛,身體猛地一顫,藏在袖中的手指因為緊握而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一滴殷紅的鮮血,無聲地滲出,順著他微顫的指尖,滴落下來。
    這滴血,恰好落在僅存的一小片還粘連著根係的、葉脈泛銀的草葉碎片上。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沾染了荊青冥鮮血的銀色葉脈,仿佛活物般猛地一顫!一道極其細微、快如閃電的烏黑紋路,如同毒蛇般驟然竄過銀脈!那紋路充滿了不祥,帶著一種與腐雨同源卻更加深邃的汙穢氣息。它一閃即逝,快得除了近在咫尺、心神劇震的荊青冥本人,以及高台主位上那位一直沉默觀察、眼神銳利如鷹的刑堂長老外,無人察覺。
    刑堂長老的袖袍中,半塊雕刻著古老繁複花紋、似乎由某種靈木製成的木牌,在青冥草葉脈閃現黑紋的刹那,毫無征兆地變得灼熱滾燙!這異變讓刑堂長老古井無波的眼中驟然閃過一絲驚疑不定的厲芒,他的手指在袖中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那發燙的木牌,目光如電般鎖定了台下失魂落魄的荊青冥。
    林風做完這一切,仿佛隻是隨手拂去一粒塵埃,他施施然走到蘇清漪身邊,姿態親密。他瞥了一眼失魂落魄、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的荊青冥,嗤笑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充滿了極致的羞辱:
    “荊師弟,我看你侍弄這些花花草草倒是頗有天賦。與其在仙宗丟人現眼,不如趁早下山,去凡俗開間插花鋪子,既能糊口,也算物盡其用。豈不美哉?”
    “哈哈哈哈……”
    “林師兄說得妙啊!”
    “插花匠人?哈哈哈,倒也貼切!”
    刺耳的哄笑聲如同潮水般從林風的追隨者以及部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弟子中爆發出來,肆無忌憚地衝擊著荊青冥搖搖欲墜的尊嚴。
    荊青冥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那幾乎要衝破胸膛的、焚毀理智的憤怒和屈辱!他猛地抬起頭,那雙原本溫潤的眼眸此刻布滿了血絲,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對璧人——一個是他曾傾心相待的未婚妻,一個是高高在上將他踩入塵埃的天驕。
    他張了張嘴,喉嚨裏像是堵著滾燙的烙鐵,發不出任何聲音。所有的質問、不甘、憤怒,都被這極致的羞辱堵在了胸腔裏,幾乎要將他撐爆!
    就在這時——
    “哇——!娘親!娘親你在哪?嗚嗚嗚……”
    一個充滿恐懼的稚嫩哭喊聲,撕心裂肺地從觀禮人群的邊緣響起。隻見一個約莫五六歲、穿著喜慶紅襖的女童,不知何時與家人失散,被混亂的人群推搡到了靠近迎仙台邊緣、腐雨侵蝕最嚴重的區域。她小小的身體暴露在墨綠的雨水中,身上的紅襖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腐蝕出破洞,露出下麵被灼傷的稚嫩肌膚。她驚恐地大哭著,無助地在原地打轉,眼看就要滑倒在布滿腐蝕坑窪、濕滑危險的地麵上!
    這突發的意外,瞬間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荊青冥的目光,也被那無助的哭聲牽引過去。看到女童在腐雨中痛苦掙紮的模樣,他幾乎是本能地,忘記了自身的屈辱和痛苦,身體比思維更快一步做出了反應!
    “危險!”
    他低吼一聲,不顧一切地朝著女童的方向衝了過去!什麽退婚,什麽羞辱,什麽林風蘇清漪,在這一刻都被他拋諸腦後。他隻想救下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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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冥!別過去!” 一個焦急的聲音響起,是平日裏對他還算關照的一位雜役管事,但聲音很快被驚呼淹沒。
    荊青冥的速度很快,幾步就衝到了女童身邊。腐雨打在他身上,道袍發出滋滋的腐蝕聲,皮膚傳來灼痛。他顧不得這些,彎腰就要去抱那個哭得幾乎暈厥的孩子。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將觸碰到女童的瞬間——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仿佛天穹破裂的巨響,猛地從頭頂那翻滾的、布滿慘白人麵輪廓的墨色烏雲中炸開!
    緊接著,一道水桶粗細、粘稠如同融化瀝青般的漆黑巨柱,裹挾著毀滅一切的氣息,撕裂了翻滾的烏雲,無視了空間的距離,以超越思維的速度,精準無比地——朝著迎仙台的中央,朝著剛剛衝出來救人的荊青冥,以及他身邊那個無辜的女童,狂暴地轟擊而下!
    那黑柱所過之處,空氣發出不堪重負的爆鳴,連腐雨都被瞬間蒸發!毀滅的氣息,瞬間籠罩了整個迎仙台!
    “不——!” 有人發出絕望的嘶喊。
    荊青冥隻來得及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將嚇傻的女童狠狠推開,推向旁邊相對安全的區域。他自己的身體,則因為反作用力,完全暴露在了那從天而降的、代表死亡與汙穢的瀝青巨柱之下!
    視野瞬間被無盡的黑暗和粘稠的惡臭充滿!
    “檢測到超高濃度邪魔本源汙染源……花仙血脈異常共鳴……融合程序強製啟動……”
    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的機械合成音,突兀地在荊青冥被黑暗和劇痛徹底吞噬的意識深處響起。
    冰冷,粘稠,窒息。
    這是荊青冥意識沉淪前最後的感知。
    那瀝青般的漆黑巨柱,並非單純的物理衝擊。在接觸的瞬間,它便如同擁有生命的活物,帶著極致的惡意與侵蝕性,瘋狂地包裹、滲透、鑽入他的身體!
    “呃啊——!!!”
    無法形容的劇痛瞬間席卷了荊青冥的每一寸神經!仿佛有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入他的骨髓、血肉、靈魂!他的皮膚在溶解,肌肉在扭曲,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那粘稠的黑暗物質,貪婪地吞噬著他的生機,要將他的存在徹底抹除、同化!
    比肉體痛苦更可怕的,是精神層麵的侵蝕。無數混亂、瘋狂、充滿惡意的低語,如同億萬隻毒蟲,直接鑽入他的腦海:
    “臣服……融入……永恒的汙穢……”
    “血肉……美味……成為吾等的一部分……”
    “毀滅……腐朽……此界終焉……”
    這些聲音並非來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靈魂深處嘶吼、尖叫!它們撕扯著他的理智,試圖將他拖入永恒的瘋狂深淵。荊青冥感覺自己的意識像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被徹底撕碎、吞噬。
    就在這瀕臨徹底崩潰的絕境邊緣,那個冰冷的機械音再次清晰地響起,如同黑暗中的唯一坐標:
    【警告!宿主生命體征急劇下降!精神汙染指數突破臨界點!】
    【檢測到超高濃度邪魔本源汙染源……分析成分……與花仙血脈產生異常共鳴……】
    【緊急預案啟動……汙染吸收轉化融合程序強製加載……】
    【是否 吸收融合?倒計時:3……】
    “吸收……融合?”荊青冥殘存的意識在瘋狂的低語中捕捉到這幾個字眼。吸收這毀滅他的東西?融合這汙穢?這念頭本身似乎就帶著褻瀆與瘋狂!但死亡的陰影是如此真切,那冰冷的倒計時如同喪鍾敲響!
    沒有時間思考!沒有退路可選!
    在意識徹底沉淪前的最後一瞬,荊青冥憑借著求生的本能和心底深處那股被羞辱後壓抑到極致的、不甘就此消亡的戾氣,用盡靈魂最後的力量嘶吼:
    “是!!!”
    【指令確認!汙染吸收轉化融合程序啟動!】
    【警告:融合過程伴隨不可逆劇痛及精神汙染衝擊!請宿主保持意誌!】
    【融合開始……】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狂暴能量,以荊青冥的身體為核心轟然爆發!那包裹著他的粘稠瀝青狀物質,仿佛受到了某種強大吸力的牽引,不再僅僅是侵蝕,而是被瘋狂地拉扯、吞噬進他的體內!
    “吼——!!!”
    荊青冥的身體劇烈地痙攣、扭曲起來,發出非人的痛苦嚎叫。他體表的皮膚寸寸龜裂,血管根根暴凸,呈現出詭異的黑紫色。他的雙眼瞪大到極致,眼白瞬間被墨染般的漆黑覆蓋,隻剩下瞳孔深處一點微弱的光芒在瘋狂掙紮。
    更詭異的是,在他意識的最深處,隨著那汙穢本源的瘋狂湧入,一幕奇異的景象不受控製地浮現:一片廣袤無垠、生機勃勃的奇異花園。無數形態瑰麗、散發著聖潔光輝的花朵在微風中搖曳。然而,這美好的景象瞬間被撕裂!粘稠如石油的黑色汙穢從大地深處噴湧而出,瞬間汙染了聖潔的花園。那些美麗的花朵在汙穢中痛苦地掙紮、哀嚎、凋零……荊青冥甚至能“聽”到那些花朵發出的、充滿絕望與悲傷的無聲尖嘯——“花魂”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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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滾出去!!”荊青冥在靈魂層麵咆哮,拚命抵抗著那汙穢本源帶來的瘋狂意念和花魂哀嚎的衝擊。他不能瘋!他不能死在這裏!他還有未了的事!屈辱未雪!父親還在等他!他怎麽能就這樣變成一堆汙穢的爛泥?!
    【花仙血脈深度激活……適應性變異開啟……】
    【本源汙染解析中……1……5……】
    【能量轉化通道構建……】
    冰冷的係統提示音成為了他混亂意識中唯一的錨點。他死死抓住這絲清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將所有殘存的意誌力都用來對抗那瘋狂的低語和花魂的悲鳴。
    劇痛如同永無止境的潮水,一波波衝擊著他的極限。身體仿佛被一次次撕裂又重組,每一次重組都帶來更強烈的痛苦和對汙穢的適應。他能感覺到,那汙穢的力量正以一種蠻橫霸道的方式,強行改造著他的血脈、他的筋骨、他的一切!
    就在他感覺意誌即將徹底崩潰的邊緣——
    【初步融合完成!汙染轉化率:0.01!能量注入!】
    【警告:精神汙染指數仍處於高危狀態!請宿主持續對抗!】
    轟!
    一股微弱卻無比精純、帶著勃勃生機的奇異能量,從那被係統轉化後的汙穢本源中分離出來,瞬間湧入荊青冥近乎幹涸的經脈和瀕臨崩潰的軀體!
    如同久旱逢甘霖!
    雖然隻有一絲,但這股能量的注入,卻讓荊青冥瀕死的身體猛地一震!劇烈的痛苦如潮水般退去了一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感?不,不僅僅是力量,還有一種奇特的“契合”。仿佛這汙穢的世界,不再僅僅是想要毀滅他的敵人,反而……隱隱成了他可以汲取力量的土壤?
    “嗬……嗬……”荊青冥大口喘息著,粘稠的黑色物質還包裹著他,但侵蝕的痛苦大大減輕了。他緩緩抬起頭,那雙被漆黑覆蓋的眼眸深處,一點幽暗的光芒開始凝聚。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包裹著他的粘稠瀝青物質,似乎因為被強行吸收轉化而激怒了。它劇烈地翻湧起來,發出憤怒的嘶鳴,形態扭曲,竟在荊青冥麵前凝聚成一頭模糊的、由汙穢粘液構成的猙獰獸形!這怪物沒有五官,隻有一張不斷開合、流淌著黑色涎液的巨口,散發著比之前更加純粹的惡意,猛地朝他噬咬而來!這是汙穢本源衍生的低階邪魔!
    生死一線!
    荊青冥瞳孔驟縮!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剛剛獲得的那一絲力量該如何運用,也來不及去想什麽招式。所有的憤怒、屈辱、痛苦,以及對生的渴望,在瞬間化作一股狂暴的戾氣,直衝頂門!
    “給我——滾開!!!”
    他嘶吼著,身體在汙穢包裹中猛地一掙!被汙穢改造、又被那一絲轉化能量滋養過的右臂,肌肉賁張,皮膚下隱隱有黑光流轉,竟暫時掙脫了部分粘稠物質的束縛!他不管不顧,將全身剛剛得到的那一絲力量,連同滿腔的暴戾,毫無章法地、狠狠地一拳砸向那噬咬而來的汙穢獸口!
    噗嗤——!
    沒有金鐵交鳴,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撕裂粘稠腐肉的聲音。
    荊青冥的拳頭,覆蓋著一層淡淡的、幾乎看不見的黑芒,竟然直接穿透了那汙穢邪魔由粘液構成的軀體!拳頭所過之處,那粘稠的黑色物質如同遇到克星般劇烈沸騰、蒸發!
    “嗷——!”
    汙穢邪魔發出一聲淒厲的、非人的慘嚎,由汙穢構成的身體被這一拳硬生生洞穿!構成它軀體的粘液瘋狂地試圖修複傷口,但傷口邊緣殘留的那一絲奇異黑芒卻如同附骨之蛆,不斷地侵蝕、消融著它。
    荊青冥愣住了,他看著自己沾滿汙穢、卻洞穿了邪魔軀體的拳頭,一股難以言喻的震撼和……狂喜,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
    力量!這是實實在在的力量!不是催生花草的柔弱,而是撕裂邪魔的暴力!來自這汙穢本身的力量!
    “原來……毀滅……真的能滋養生命?”一個近乎病態、帶著血腥快感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在他被瘋狂低語和花魂哀嚎衝擊得搖搖欲墜的識海中滋生、蔓延。這種親手撕碎帶來痛苦之物的感覺,是如此地……令人迷醉!
    就在他心神激蕩的瞬間——
    嗡!
    他左眼的劇痛驟然加劇!仿佛有某種東西在裏麵生根發芽、破土而出!
    “啊——!”荊青冥痛苦地捂住左眼。
    下一刻,異象陡生!
    在他被捂住的左眼指縫間,一縷妖異、深邃的黑色光芒,如同實質般透射出來!那光芒迅速凝聚、塑形——一朵指甲蓋大小、花瓣層疊、造型古樸妖冶的黑色蓮花虛影,赫然在他左眼瞳孔的位置,緩緩綻放!
    黑蓮虛影出現的刹那,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源自亙古洪荒的冰冷、死寂,又帶著一絲吞噬一切生機的詭異氣息,以荊青冥為中心,無聲地彌漫開來!
    更令人驚駭的是,那些原本如同附骨之蛆般不斷滴落、試圖腐蝕荊青冥身體的墨綠腐雨,在靠近他身體,尤其是靠近那朵左眼黑蓮虛影一尺範圍時,仿佛遇到了無形的屏障,竟詭異地……繞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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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周身一尺之內,形成了一個詭異的“無雨區”!隻有他身上殘留的汙穢粘液,證明著剛才那毀滅性的一擊。
    這匪夷所思的一幕,清晰地落在了剛剛從“淨世大陣”光華中衝出、正準備聯手清剿邪魔的幾位仙宗長老眼中。
    “嘶——那是什麽?!”
    “腐雨……避開了他?”
    “他左眼……那朵黑蓮……好邪異的氣息!”
    “他……他竟然沒死?還……撕碎了一頭汙穢邪魔?”
    長老們臉上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他們親眼看到荊青冥被那恐怖的瀝青巨柱吞噬,那絕對是足以讓築基修士瞬間斃命的本源汙染!可眼前這個隻有凝氣期、被所有人視為累贅的花仙血脈弟子,不僅活著,似乎……還發生了某種難以理解的異變?
    刑堂長老的身影也出現在不遠處,他袖中的半塊雕花木牌,此刻正散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甚至微微震動起來!他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死死鎖定在荊青冥左眼那朵妖異的黑蓮虛影上,瞳孔深處翻湧著驚濤駭浪。這異象……這氣息……難道古籍中記載的……不!不可能!
    此刻的荊青冥,對外界的反應幾乎遲鈍。左眼的劇痛和黑蓮虛影的浮現,帶來一種奇異的感知。他仿佛能“聽”到周圍汙穢的低語,雖然依舊混亂瘋狂,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完全無法抗拒,甚至……隱隱能分辨出一絲微弱的“流向”?同時,他體內那絲由汙穢轉化來的奇異能量,正隨著黑蓮虛影的旋轉,緩慢而堅定地流轉、壯大,修複著他破損的身體。
    他緩緩放下捂住左眼的手。那隻左眼,瞳孔已經化為一片深邃的幽黑,一朵微縮的、緩緩旋轉的黑蓮虛影烙印其中,妖異而冰冷。右眼則暫時恢複了正常的黑色,隻是裏麵再無半分溫潤,隻剩下劫後餘生的空洞和……一絲剛剛點燃的、對力量的貪婪與渴望。
    他環顧四周。迎仙台一片狼藉,墨綠的腐雨還在不停歇地下著,腐蝕著白玉石板,也腐蝕著來不及躲避的低階修士和凡人,慘叫聲、哭喊聲不絕於耳。那頭被他洞穿的汙穢邪魔,雖然傷口在緩慢修複,但氣息明顯萎靡,正對著他發出威脅性的嘶鳴。
    高台之上,蘇清漪被林風護在身後,臉色煞白,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驚駭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陌生恐懼,仿佛在看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怪物。林風則麵色鐵青,金袍上沾染了幾點汙漬,看向荊青冥的眼神不再是單純的輕蔑,而是混雜了震驚、忌憚,以及一絲……被冒犯的暴怒。
    荊青冥扯動了一下嘴角,牽扯到臉上被腐蝕的傷口,帶來一陣刺痛。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汙穢、破破爛爛的道袍,又看了看那隻剛剛撕裂邪魔、此刻還殘留著黑芒的拳頭。
    一個冰冷、沙啞,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邪異的聲音,從他喉嚨裏擠了出來,像是在問別人,又像是在問自己:
    “花仙……柔弱?”
    “吼——!”
    那頭被荊青冥一拳洞穿的汙穢邪魔,似乎被他的低語和那妖異的左眼所激怒,發出了更加狂暴的嘶吼。它粘稠的身軀劇烈蠕動,被洞穿的傷口處黑氣翻湧,竟強行彌合了大半,隻留下一個不斷冒著黑泡的坑洞。它放棄了繼續修複,將所有的汙穢能量集中起來,猛地張開流淌著黑色涎液的巨口,一股比腐雨更加濃鬱、帶著強烈精神衝擊的汙穢吐息,如同黑色的火焰般噴向荊青冥!
    這攻擊比之前的撲咬更加致命!吐息未至,那股令人作嘔的惡臭和直衝腦髓的瘋狂低語就先一步襲來!
    剛剛獲得一絲力量的荊青冥,心神再次受到衝擊,識海中剛剛被壓製下去的花魂哀嚎似乎又要被引動。他悶哼一聲,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想要躲避。
    然而,就在那汙穢吐息即將將他吞沒的刹那——
    “妖孽!休得猖狂!”
    一聲威嚴的怒喝如同驚雷炸響!一道璀璨奪目的金色劍光,撕裂了昏暗的雨幕,後發先至,精準無比地斬在那股汙穢吐息之上!
    嗤——!
    如同熱刀切牛油。那汙穢吐息被淩厲無匹的劍氣瞬間斬開、淨化,化作縷縷黑煙消散。金色劍光餘勢不減,帶著煌煌正氣,狠狠劈在汙穢邪魔的軀體上。
    噗!
    粘液飛濺!那邪魔發出一聲淒厲到極點的慘嚎,龐大的汙穢身軀被這一劍硬生生劈開了三分之一!構成它身體的粘稠物質瘋狂沸騰、蒸發,氣息瞬間萎靡到了極點,再也無法維持獸形,癱軟成一灘不斷蠕動、試圖逃逸的黑泥。
    出手的,正是金袍耀眼的林風!
    他手持一柄光華流轉的金色靈劍,劍尖斜指地麵,滴滴粘稠的汙穢順著劍身滑落,在劍芒的灼燒下發出滋滋聲響,最終化為青煙。他站在蘇清漪身前,身姿挺拔如鬆,金係劍氣鋒銳逼人,將周圍的腐雨和汙穢氣息都迫開數尺,宛如一尊降妖除魔的金甲戰神。
    “清漪莫怕,有我在此,這等汙穢邪物傷不得你分毫。”林風微微側頭,對著身後臉色依舊蒼白的蘇清漪溫言道,語氣充滿了強大的自信和庇護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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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清漪看著林風挺拔的背影,眼中驚懼稍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依賴和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她再看向遠處那個渾身汙穢、左眼綻放妖異黑蓮、如同從泥潭裏爬出來的荊青冥時,眼神中的恐懼和厭惡幾乎要溢出來。剛才荊青冥撕碎邪魔、腐雨避讓的景象,在她看來不是力量,而是徹頭徹尾的邪異和恐怖!她下意識地抓緊了林風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荊師弟,”林風的目光轉向荊青冥,語氣恢複了那種居高臨下的淡漠,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和冷意,“你能在那汙穢衝擊下活下來,倒也算命大。不過,方才你周身邪氣彌漫,左眼更是綻放妖蓮,此等異象,與邪魔何異?若非我及時出手,你怕已被那邪魔吞噬同化!你最好解釋清楚,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林風的話,瞬間將全場的焦點再次引向荊青冥。長老們、弟子們驚疑不定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尤其是那隻妖異的左眼黑蓮。懷疑、忌憚、恐懼的情緒在人群中彌漫。是啊,一個凝氣期的花仙血脈,怎麽可能在本源汙染下活下來?還出現如此邪異的異象?
    荊青冥感受著周圍刺人的目光,聽著林風那看似關心實則誅心的質問,心底剛剛因為獲得力量而升起的一絲扭曲快感瞬間冷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冷和憤怒。
    解釋?解釋什麽?解釋自己體內有個“係統”?解釋自己能吸收汙染?誰會信?他們隻會把自己當成怪物、當成邪魔!
    他沉默著,右拳再次緊握,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左眼的黑蓮虛影似乎感受到了他情緒的波動,旋轉的速度加快了一絲,散發出更加幽冷的氣息。
    “哼!我看他分明就是被汙染侵蝕,已經半魔化了!”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是林風的一個追隨者,指著荊青冥厲聲道,“長老!諸位同門!你們看他的眼睛!還有那腐雨都避開他!這分明是邪魔才有的特征!此等妖邪,留之必成大患!應當立即拿下,嚴加審問,若確認入魔,就地格殺!”
    “對!拿下他!”
    “他剛才撕碎邪魔的樣子好邪門!”
    “說不定那邪魔就是他引來的!”
    煽動性的言論如同火星落入油鍋。不少弟子,尤其是之前就對荊青冥抱有輕視或敵意的人,紛紛聒噪起來,看向荊青冥的眼神充滿了敵視。恐懼催生惡意,尤其是在這種邪魔襲擊的混亂時刻,一個“異類”往往就是最好的替罪羊和宣泄口。
    幾位長老眉頭緊鎖,交換著眼神。刑堂長老麵色最為凝重,他袖中的木牌依舊滾燙,但他沒有立刻表態,隻是目光如炬,牢牢鎖定荊青冥,似乎在評估著什麽。
    荊青冥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他看到了蘇清漪眼中毫不掩飾的恐懼和排斥,看到了林風眼底深處那一抹得逞的冰冷,看到了周圍同門升騰的惡意。剛剛獲得一絲力量帶來的些許慰藉,瞬間被這赤裸裸的現實碾得粉碎。在這個世界,弱小是原罪,而異類……更是罪加一等!
    就在這時,那位之前出聲提醒荊青冥別過去的雜役管事,猶豫了一下,還是頂著壓力開口了:“諸位長老!林師兄!請聽我一言!方才那邪魔襲擊,荊青冥是為了救那個險些被腐雨侵蝕的孩子才衝出去的!若非他推開那孩子,他自己或許能躲開!他……他或許隻是被汙穢侵蝕,但本意是救人啊!” 他指著那個被荊青冥推出去、此刻正被一個女修抱在懷裏安撫的女童。
    女童似乎也認出了荊青冥,抽泣著指向他,含糊地說著:“叔……叔叔……救……”
    這微弱的證言,如同投入洶湧浪潮中的一顆小石子,雖然激起了一點漣漪,但很快就被更大的聲浪淹沒。
    “救人?哼,誰知道是不是他自導自演!”
    “就是!他一個花仙血脈,哪來的本事救人?分明是邪魔手段!”
    “被汙染就是被汙染!誰知道他救人是真是假?說不定是想趁機吞噬那孩子的生機!”
    “長老!不可心慈手軟啊!”
    林風的那名追隨者更是冷笑連連,言辭鋒利如刀:“管事大人,你這話可就不對了。被邪魔汙染者,神智混亂,行事顛倒,豈能以常理度之?他救那孩子,或許是邪魔意識混亂下的偶然之舉,也可能是為了掩人耳目!無論如何,他身染邪氣,異象頻生,此乃事實!為仙宗安危計,為在場所有同門的性命計,都應當將其立刻控製!待查明真相,若其無辜,仙宗自會還他清白!” 這番話,看似公允,實則將荊青冥徹底釘在了“汙染者”、“危險分子”的恥辱柱上,逼迫長老做出決斷。
    荊青冥聽著這些顛倒黑白、充滿惡意的揣測,看著那些冷漠或敵視的麵孔,一股難以言喻的暴戾和冰冷的恨意,如同毒藤般在他心底瘋狂滋長。他左眼的黑蓮虛影旋轉得越來越快,幽光閃爍。體內那絲由汙穢轉化來的能量,似乎也感應到了他強烈的負麵情緒,變得躁動不安,隱隱透出一股毀滅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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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時刻,一直沉默的刑堂長老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全場的嘈雜:
    “夠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刑堂長老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渾身汙穢、左眼妖異、如同困獸般散發著危險氣息的荊青冥身上,眼神複雜難明。他緩緩道:“荊青冥,你為救稚童,身陷險地,此乃義舉,仙宗記下了。” 他先肯定了荊青冥的行為,讓那位雜役管事和少數心存善念的人鬆了口氣。
    但緊接著,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冰冷而嚴厲:“然,你身染邪魔本源汙穢,左眼生異象,腐雨避身周,此乃不爭事實!邪魔汙染,詭譎莫測,縱有救人之心,亦難保神智不失,他日釀成大禍!為仙宗安危,為天下蒼生,更為了你自己……”
    刑堂長老的目光似乎無意地掃過袖口,那半塊木牌的灼熱感依舊強烈。他頓了一頓,做出了決斷:
    “即日起,剝奪荊青冥外門弟子身份!發配至宗門禁地——腐毒沼澤藥園,擔任最低等藥奴!無令不得擅離!由刑堂弟子嚴加看守!待其體內汙穢清除,異象消失,再行定奪!”
    “腐毒沼澤藥園?!”
    “天啊!那裏可是重汙染區!靈氣稀薄,毒瘴彌漫,還有變異的毒蟲凶獸!”
    “這跟流放等死有什麽區別?”
    “長老仁慈,沒直接處死他……”
    人群中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和議論。
    蘇清漪聞言,似乎鬆了口氣,看向荊青冥的眼神依舊帶著恐懼,但多了一絲“罪有應得”的冷漠。林風則微微眯起眼睛,對這個結果似乎並不完全滿意,但刑堂長老的威嚴不容置疑,他隻能將眼底深處的一絲陰鷙掩去。
    荊青冥身體猛地一顫,緩緩抬起頭。他那雙眼睛,右眼空洞麻木,左眼黑蓮幽幽旋轉,映照著刑堂長老威嚴的麵孔,映照著林風冰冷的眼神,映照著蘇清漪冷漠的臉龐,也映照著周圍一張張或憐憫、或幸災樂禍、或恐懼排斥的麵孔。
    腐毒沼澤藥園……流放……囚徒……
    屈辱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纏繞上他的心髒,比之前更甚!他剛剛撕碎了一頭邪魔,剛剛獲得了一絲掌控汙穢的可能,卻立刻被打落塵埃,成了比之前更加不堪的“汙穢藥奴”!
    憤怒在胸腔裏燃燒,幾乎要衝破喉嚨。他想嘶吼,想質問,想用這剛剛得到的力量,將眼前這些虛偽的麵孔統統撕碎!
    但最終,他什麽都沒有做。
    他隻是死死地盯著刑堂長老,盯著林風,盯著蘇清漪,將他們的樣子,將此刻的屈辱,深深地、刻骨銘心地烙印在靈魂深處!
    然後,在兩名麵無表情的刑堂弟子上前,準備用特製的、銘刻著淨化符文的鎖鏈將他鎖拿時,荊青冥緩緩地、緩緩地低下了他那顆曾經驕傲、如今卻布滿汙穢的頭顱。
    “弟子……”他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領罰。”
    沒有人看到,在他低頭的瞬間,那左眼瞳孔中緩緩旋轉的妖異黑蓮,幽光一閃而逝。他緊握的右拳掌心,那被指甲刺破的傷口裏,一絲極其微弱、融合了他鮮血和汙穢氣息的黑氣,悄無聲息地滲入地麵,如同某種不祥的種子,悄然埋下。
    腐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著,衝刷著迎仙台上的血跡、汙穢和狼藉。荊青冥在刑堂弟子的押解下,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下殘破的玉階,走向那被稱為死亡流放之地的腐毒沼澤。背影在墨綠的雨幕中,顯得孤寂而決絕。
    他的仙途,似乎剛剛開始,就已被徹底染黑。而誰也不知道,這被汙穢浸透的種子,最終會開出怎樣一朵驚世駭俗的……惡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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