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決賽日。
    演武場的氣氛比前幾日更加熱烈，人頭攢動，幾乎所有弟子都趕來觀戰。
    按照慣例，山下的雲佑縣縣尉也帶著幾名護衛前來觀禮。
    隻是這一次，縣尉身邊還跟著一個錦衣少年，約莫十六七歲年紀，麵容俊秀，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神卻帶著幾分審視，打量著場中眾人。
    高台上，無機子與各峰首座已經就坐。
    無機子端坐正中，神色如常，隻是偶爾掠過林淵的目光裏帶著幾分複雜。
    墨竹笙依舊是一身墨色長衫，神情冷淡，目光偶爾掃過下方，不知在想些什麽。
    素心謠和陳青崖坐在兩側。
    青冥峰弟子那邊，蒼子文靜靜站著，臉色仍有些蒼白，目光落在即將上場的嵐硯秋身上，又轉向林淵，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林淵站在擂台一側，調整著呼吸。
    對麵，嵐硯秋活動著手腕，一身勁裝更顯英姿颯爽。
    她看到林淵，咧嘴一笑，走過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師弟，恭喜進決賽！不過待會兒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哦！”
    林淵齜牙咧嘴地揉著肩膀，感覺骨頭都快散架了，無奈道：“嵐師姐，你這下手輕點成不？”
    他知道自己與嵐硯秋的實力差距，洗髓境初期對上洗髓境後期，若非那張“化吉”，他恐怕連站在這裏的資格都沒有。
    “那可不行！打就要打個痛快！”
    嵐硯秋哈哈一笑，轉身走回擂台另一側，抽出了背後的長刀，刀身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
    裁判揚手，示意開始！
    嵐硯秋沒有絲毫試探，腳下一蹬，身形如獵豹般撲出，手中長刀帶著破風聲，直劈林淵麵門！刀勢迅猛，迅捷無比！
    林淵瞳孔微縮，雲竹幻影訣運行到極致，身形向側後方飄開，同時手中長劍遞出，試圖格擋。
    鐺！
    刀劍相擊，林淵隻覺一股巨力傳來，虎口發麻，連退數步才穩住身形。
    “好強的力量！”林淵心頭一凜。
    嵐硯秋得勢不饒人，攻勢如同潮水般連綿不絕，刀光霍霍，籠罩了林淵周身要害。
    林淵隻能憑借著對雲竹幻影訣虛實變幻的理解，在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中勉力支撐，不斷躲閃格擋，顯得頗為狼狽。
    場下觀戰的弟子們爆發出陣陣驚呼和呐喊，絕大多數都是為嵐硯秋助威。
    “嵐師姐威武！”
    “林師弟要頂不住了！”
    “實力差距還是太明顯了……”
    天樞峰的弟子們看著場上被壓製的林淵，都捏了一把汗。
    高台上，那錦衣少年看得興致缺缺，撇了撇嘴，對身旁一直垂手侍立的老仆低聲道：“雲竹宗也不過爾爾，沒什麽看頭。走了。”
    說著便起身，帶著老仆徑直向外走去，連招呼都懶得打。
    縣尉張了張嘴，想跟上去，少年卻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
    他聲音不大，卻瞞不過近在咫尺的墨竹笙。
    墨竹笙眼皮微抬，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聲音不高不低，卻清晰地傳開：“哦？雲竹宗如何，似乎還輪不到閣下這般評判。不知是哪家的高足，口氣倒是不小。”
    那少年腳步一頓，緩緩轉過半個身子，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漫不經心的笑，眼神卻驟然變得冰冷刺骨，一股毫不掩飾的凜冽殺意如寒潮般擴散開來：“我說是，便是。你待如何？”
    說完，他不再理會，轉身徹底離去。
    就在那股冰冷殺意彌漫開的瞬間，正疲於奔命的林淵猛地一個激靈，仿佛被冰水澆頭！
    這股突如其來的殺意瞬間引動了他體內沉寂的噬殺心經！
    嗡！
    林淵隻覺一股冰冷而狂暴的力量不受控製地從丹田深處湧出，瞬間流遍四肢百骸！
    他的眼睛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血紅，周身的氣息陡然一變，變得陰冷而詭異！
    正要一刀劈下的嵐硯秋敏銳地察覺到了林淵的變化，心中一驚，但手上動作並未停止，刀勢反而更加淩厲！
    然而，此刻的林淵仿佛變了一個人。
    麵對嵐硯秋勢大力沉的一刀，他不再躲閃，手中長劍以一個極其刁鑽詭異的角度迎了上去，劍尖輕顫，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氣息。
    叮！
    劍尖精準地點在刀身側麵，一股奇異的震蕩之力傳來，嵐硯秋隻覺握刀的手臂一麻，刀勢竟被硬生生帶偏！
    “什麽？！”嵐硯秋大驚失色。
    不等她反應，林淵的劍勢陡然變得狂暴淩厲，招式再無之前的章法，卻更加迅猛狠辣，每一劍都直指要害，帶著濃烈的殺伐之氣！
    雲竹幻影訣的虛實變幻被這股力量扭曲，變得更加難以捉摸！
    嵐硯秋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打了個措手不及，連連後退，原本流暢的刀法竟有些施展不開。
    她能感覺到，林淵的劍中蘊含著一股讓她心悸的力量，仿佛稍有不慎，便會被那詭異的劍氣撕碎！
    觀眾席上一片嘩然！
    “怎麽回事？林師弟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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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劍法……好詭異！”
    “嵐師姐被壓製了！”
    高台上，無機子霍然站起，臉色凝重，眼中滿是憂慮。墨竹笙則饒有興致地看著場中，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場中，林淵的攻勢越來越猛，眼中血色漸濃，理智仿佛正在被那股狂暴的力量吞噬。
    他手中的劍越來越快，招式也越來越凶狠，完全是搏命的打法！
    嵐硯秋咬緊牙關，全力抵擋，但依舊節節敗退，身上已經出現了幾道淺淺的血痕。
    她能感覺到林淵的狀態非常不對勁，那已經不是切磋，而是真正的殺戮！
    “林師弟，醒醒！”嵐硯秋嬌喝一聲，試圖喚醒林淵。
    但此刻的林淵似乎已經聽不進任何話語，眼中隻有對手！
    他猛地一聲低吼，手中長劍爆發出刺目的血光，帶著一股毀滅般的氣息，直刺嵐硯秋心口！
    這一劍若是刺實，嵐硯秋必死無疑！
    千鈞一發之際！
    林淵腦海中猛地閃過一絲清明。
    “不！”
    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強行扭轉手腕，那凝聚了恐怖力量的劍尖硬生生偏離了方向，擦著嵐硯秋的衣衫刺入了旁邊的擂台地麵！
    轟！
    堅硬的青石擂台被劍氣炸出一個深坑！
    林淵身體劇烈顫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眼中血色褪去，臉色變得煞白，身體搖搖欲墜。
    他強行壓製噬殺心經的反噬，幾乎耗盡了所有力氣。
    全場死寂。
    嵐硯秋怔怔地看著身側地麵上的深坑，冷汗浸濕了後背。
    她看向搖搖欲墜的林淵，眼神複雜，有驚悸，有關切，最終化為一聲歎息。
    “我輸了。”嵐硯秋的聲音有些幹澀，“林師弟，你沒事吧？”
    林淵喘著粗氣，搖了搖頭，目光卻銳利地投向遠處，那個錦衣少年消失的方向。
    裁判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高聲宣布：“決賽，天樞峰林淵勝！”
    場下先是寂靜，隨即爆發出更加複雜的議論聲。
    驚歎，疑惑，恐懼，不解。
    宗門大比，以一種誰也沒想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無機子簡單宣布了結果，便讓眾弟子有序退場，同時暗中示意各峰首座加強宗門各處戒備。
    散場後，無機子單獨將林淵叫到了僻靜處。
    他看著麵色慘白，氣息紊亂的弟子，眼神複雜，最終隻是遞過去一個小巧的玉瓶。
    “這是凝髓丹，對你穩固境界，修複經脈有些好處。”
    林淵接過玉瓶，低聲道：“多謝師傅。”
    無機子沉默片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壓得極低：“淵兒，記住，力量本身沒有正邪之分，運用它的人，卻有善惡之別。你要學會控製它，而不是被它控製。”
    說著，他又從懷中取出一本略顯殘破的古籍，遞給林淵：“這本書隻有上半部，是我從一處遺跡中偶然所得，或許對你壓製體內那股力量有些用處。”
    林淵接過古籍，封麵上寫著《霜月凝神訣》，材質特殊，觸手溫潤。
    “多謝師傅。”林淵心中百感交集。
    “回去好生休養吧。”無機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淵點點頭，躬身行禮後，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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