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名聲悄然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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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彌漫著一股混合著血腥、汗水和雪水泥濘的怪異氣味。黑蛇幫的人雖然逃了,留下的狼藉和隱隱的恐慌卻並未立刻散去。
老煙槍和石墩忍著身上的疼痛,開始默默地收拾院子,將散亂的雜物歸位,用積雪掩蓋地上的血跡。小七則緊緊跟在陸燼身邊,小手拽著他的衣角,仿佛生怕一鬆手,這個剛剛如同天神下凡般歸來的燼哥又會消失不見。
陸燼靠在主屋門框上,臉色依舊帶著刻意維持的蒼白,呼吸也調整得有些急促紊亂。他閉著眼,似乎在努力平複著“過度消耗”帶來的“虛弱”,實則心神沉入體內,仔細感受著剛才那一戰帶來的變化。
驅動心火進行實戰,與單純的操控和溫養截然不同。每一次閃避、每一次格擋、每一次看似輕描淡寫的反擊,都伴隨著心火之力的瞬間爆發與流轉。這對初成的、與殘破道爐詭異共生的心火而言,是一種全新的考驗,也是極佳的錘煉。
他能感覺到,經過這番運用,心火與經脈、肉身的聯係似乎更加緊密了一絲,流轉也順暢了些許。但代價也同樣明顯——道爐上那些燃燒的裂痕處傳來隱隱的灼痛,體內被暫時壓製的丹毒也似乎有了一絲躁動的跡象。
“果然…還不能肆意揮霍。”陸燼心中暗忖。方才他最後關頭收力,固然是為了藏拙,又何嚐不是因為這力量本身尚不穩定,不敢過度催穀?
“燼哥,喝點熱水。”小七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水,小心翼翼地遞過來,大眼睛裏滿是擔憂,“你…你真的沒事嗎?剛才你好厲害…可是你的臉色…”
陸燼睜開眼,接過碗,臉上擠出一個略顯疲憊的笑容:“沒事,就是有點脫力,歇歇就好。”他輕輕揉了揉小七的頭發,“別擔心,以後沒人敢隨便欺負咱們了。”
這話既是對小七說,也是對正在忙碌的老煙槍和石墩說。
老煙槍停下手中的活計,走了過來,布滿皺紋的臉上憂色未褪:“小燼,你…你剛才那身手…”他欲言又止,眼神裏充滿了困惑和探究。他是看著陸燼長大的,陸燼有幾斤幾兩他再清楚不過,絕不可能在短短幾天內擁有如此駭人的身手。
石墩也默默看了過來,憨厚的臉上同樣寫著不解。
陸燼早就料到會有此一問。他歎了口氣,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僥幸”與“後怕”,壓低聲音道:“老煙槍,墩子,這事說來話長,也…有些蹊蹺。”
他斟酌著詞語,半真半假地解釋道:“我前幾日不是舊傷複發,進城找醫師嗎?路上…遇到個怪人,蒙著臉,說我筋骨還行,就是道爐…有些特別。他…他好像用了什麽法子,刺激了一下我的氣血,又教了我幾手保命的閃避和發力技巧,說是…算是結個善緣。”
他頓了頓,看向三人,語氣帶著一絲不確定和警告:“那人神神秘秘的,教完就走了,還囑咐我不得外傳,否則會有大禍。我本來也沒當回事,隻覺得身上好像輕快了些。沒想到剛才一著急,下意識就用出來了…效果…你們也看到了。”
他將一切推給一個子虛烏有的“怪人”,這是目前最能解釋他實力突飛猛進,又能最大限度隱藏自身秘密的說辭。
老煙槍將信將疑,但看陸燼神色不似作偽,而且這世道奇人異事確實不少,或許真讓小燼遇到了機緣?他最終歎了口氣:“不管怎樣,人沒事就好…隻是,你這本事露了出來,黑蛇幫那邊,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啊。還有劉管事…”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陸燼眼神微冷,“他們不來找麻煩,我們過我們的安生日子。他們若再來…”他沒有說下去,但眼中一閃而逝的寒光讓老煙槍明白,如今的陸燼,已非吳下阿蒙。
接下來的兩天,驛站出乎意料地平靜。黑蛇幫的人沒有再出現,連平日裏在附近晃悠的眼線似乎都消失了。劉管事那邊也毫無動靜。
但這種平靜,反而讓陸燼感到一絲不安。他知道,無論是劉管事還是彪爺,都不是忍氣吞聲的主。暫時的沉寂,往往意味著更猛烈的風暴在醞釀。
然而,有些東西,卻在悄無聲息地發生著變化。
首先是驛站內部。小七看陸燼的眼神,除了以往的依賴,更多了幾分近乎崇拜的光芒,幹活也越發賣力。石墩雖然沉默依舊,但偶爾看向陸燼時,眼神裏多了一絲以前沒有的信服。老煙槍則更加謹慎,將驛站內外打理得井井有條,仿佛在為什麽做準備。
其次,是驛站之外。
霜葉城不大,屁大點事情都能傳得滿城風雨。黑蛇幫七八個精銳,在一個曾經被他們視為可以隨意拿捏的小驛卒手下吃了大虧,刀疤李更是被人一指頭戳得差點背過氣去——這種勁爆的消息,怎麽可能瞞得住?
盡管當時在場的都是黑蛇幫自己的人,但總有些蛛絲馬跡會流傳出去。比如,某個嘍囉去相好的那裏治傷時,忍不住吹噓或者說抱怨)了幾句;又比如,某個恰好路過驛站附近的行人,聽到了裏麵的動靜和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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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如同冬天的野火,在積雪之下悄然蔓延。
“聽說了嗎?驛站的陸燼,好像得了高人指點,身手厲害得緊!”
“黑蛇幫的刀疤李,在他手底下沒走過三招!”
“真的假的?那個驛卒?以前沒聽說他會功夫啊…”
“千真萬確!我二舅家的三侄女的男人當時就在附近,聽得真真兒的!”
“嘖嘖…這下有好戲看了,黑蛇幫這次踢到鐵板了…”
“也未必,黑蛇幫背後可是…那位能善罷甘休?”
這些議論,大多發生在酒館、茶肆、雜巷等三教九流匯聚之地,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各種猜測和幸災樂禍。陸燼的名字,第一次以這樣一種方式,在霜葉城的底層圈子裏悄然傳開。
“得了高人指點的驛卒陸燼”——這個名頭,帶著幾分神秘,幾分實力,更帶著幾分與黑蛇幫對抗的“壯舉”,開始進入一些人的視野。
陸燼自己也察覺到了這種變化。
當他再次去碼頭接零活時,明顯感覺到一些目光變得不同。以前是漠然或者帶著些許輕視,現在則多了幾分好奇、審視,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曾經與他爭搶過活計的幾個閑漢,看到他過來,會下意識地讓開一些。就連碼頭上一些小管事的語氣,也客氣了幾分。
力量,哪怕隻是展露出冰山一角,在這個實力為尊的邊城,也足以改變很多東西。
陸燼對此心知肚明,但他依舊保持著低調。他依舊穿著那身破舊皮襖,依舊接那些報酬不高的零活,與人交談時,臉上也依舊掛著那份市井的、略帶油滑的笑容,仿佛那天在驛站裏大發神威的不是他本人。
他知道,名聲是一把雙刃劍。它能帶來敬畏,也能引來更多的麻煩和窺探。
他現在需要的,不是虛名,而是時間——時間來熟悉和壯大這初生的心火,來消化體內潛伏的丹毒,來修複殘破的道爐,來應對必將到來的反撲。
這天傍晚,他剛從碼頭回來,還沒進驛站院子,就被一個蹲在牆角、穿著補丁摞補丁棉襖的瘦小漢子攔住了。
“陸…陸驛卒…”那漢子有些緊張地搓著手,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
陸燼認得他,是雜巷裏一個專門倒賣些零碎消息的掮客,人稱“包打聽”。
“有事?”陸燼停下腳步,淡淡問道。
包打聽左右看了看,湊近一步,壓低聲音道:“陸驛卒,小的這兒…有個消息,不知道您感不感興趣?”
陸燼心中一動,麵上不動聲色:“什麽消息?”
“是關於…黑蛇幫彪爺的。”包打聽聲音更低了,“小的聽說,彪爺這兩天,往城主府和…劉管事家裏,跑得挺勤快。”
陸燼眼神微凝。
包打聽繼續道:“而且,好像還從外麵,請了兩位…‘朋友’回來,就安置在碼頭那邊的堂口裏。那兩位,看著…可不像善茬。”
說完這些,包打聽不再多言,隻是眼巴巴地看著陸燼。
陸燼沉默片刻,從懷裏摸出幾枚銅錢,塞到包打聽手裏:“謝了。”
包打聽接過錢,臉上笑開了花,連連躬身:“陸驛卒客氣!以後有什麽消息,小的第一時間給您送來!”說完,便飛快地溜走了。
陸燼站在原地,望著包打聽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驛站那安靜的院門。
山雨欲來風滿樓。
彪爺果然沒有閑著。請外援?走動城主府和劉管事?
看來,對方是打算動真格的了。
他摸了摸胸口,那枚暖玉依舊冰涼。丹田內,橘紅色的心火靜靜燃燒。
他轉身,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無論風雨多大,這驛站,便是他的陣地。
而他這朵於破碎中燃起的心火,也到了該真正亮亮相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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