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流逝，日頭漸漸西斜，在山穀中投下長長的陰影。
    雷嫣柔掛在離地約五丈高的岩壁上，渾身已被汗水浸透，細碎的發絲黏在額角和臉頰，狼狽不堪。
    她的手臂和雙腿因為長時間維持高強度的發力而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著，每一次抬起，都仿佛有千斤重，體內的魔氣早已消耗得七七八八，變得稀薄而難以調動，附著在手腳上的那層微弱魔光忽明忽滅，隨時都會徹底熄滅。
    “我……我不行了……”她帶著哭腔的聲音在空曠的山穀裏顯得格外微弱，帶著濃濃的絕望和疲憊，“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手……手快抓不住了……”
    她嚐試再次發力，想要夠到上方一個看似穩妥的凸起，但手臂剛抬起一半，就因為脫力而猛地一軟，整個人瞬間向下滑落了半尺！粗糙的岩石摩擦著她的手臂和膝蓋，火辣辣的疼。
    “啊！”她驚恐地尖叫一聲，全靠求生本能死死用指尖摳住一道岩縫，才勉強穩住，但整個人已是搖搖欲墜，臉色煞白如紙，呼吸急促得如同破舊的風箱。
    她低頭望了一眼下方，那高度讓她一陣眩暈，恐懼襲來，放棄的念頭從未如此強烈。
    “前輩……請接住我……我放棄……”
    她幾乎是嗚咽著喊出這句話，眼淚混合著汗水滑落。
    下方的妖斐虛影血瞳淡漠，毫無動作，隻是冰冷地吐出兩個字：“廢物。”
    這兩個字如同冰錐，狠狠刺入雷嫣柔的心底，讓她渾身一顫，剩餘的力氣仿佛也隨之流失。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白希鸞動了。
    她沒有說話，而是徑直走到崖壁之下，仰頭看了看雷嫣柔懸掛的位置，又掃視了一眼岩壁的走向。
    然後，在雷嫣柔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在妖斐略帶訝異的注視下，白希鸞深吸一口氣，將靈氣附著在手足上，足尖在地麵輕輕一點，穩定地開始向上攀爬。
    她的動作與雷嫣柔的笨拙艱難形成了鮮明對比。
    隻見她手腳並用，每一次抬手、每一次落腳都精準無比，利用岩石縫隙和借助微小的凸起，身體緊貼著岩壁，動作流暢得仿佛演練過千百遍，她沒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技巧，純粹依靠對身體力量的完美掌控和對岩壁結構的敏銳判斷。
    當她攀升至與雷嫣柔平行的高度，隨後輕鬆地靠近雷嫣柔，雙手穩穩抓住一塊堅實的岩石，將自己固定在崖壁上。
    “希……希鸞？”雷嫣柔呆呆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白希鸞，幾乎忘了哭泣和恐懼。
    白希鸞的氣息依舊平穩，隻有額角滲出些許細密的汗珠顯示著這並非全然輕鬆。
    她側過頭，看著雷嫣柔狼狽不堪、滿是淚痕的小臉，眼神中沒有責備，沒有憐憫，隻有一種超乎年齡的穩重。
    “看著我怎麽做。”白希鸞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雷嫣柔耳中，“呼吸，調整你的節奏，別亂，魔氣不是靠蠻力催穀，試著去感受它，引導它，讓它像水流一樣覆蓋你的四肢。”
    說著，她示範性地將手按在岩壁上，雷嫣柔能看到，溫和的木元素從她掌心透出，與岩石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吸附感。
    “想象你的手、你的腳，是長在岩石上的。。”白希鸞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效果，“別往下看，隻看你上方三尺之內的地方，隻找下一個落點。”
    雷嫣柔怔怔地看著她，看著她沉穩的眼神，聽著她冷靜的指導，心中那滔天的恐懼和放棄的念頭，竟奇跡般地平息了一些。
    “我……我可以嗎？”雷嫣柔聲音依舊帶著哽咽，但眼神裏重新燃起了微弱的火苗。
    “你可以，我第一次連你這個高度都爬不到。”白希鸞的回答斬釘截鐵，“我就在這裏，在你旁邊，如果你掉下去，我會陪你一起，但現在，試著再往上一步，隻一步。”
    雷嫣柔用力吸了吸鼻子，胡亂用袖子抹了把臉上的淚水和汗水。
    她閉上眼睛，努力不再去想高度，不再去怕墜落，隻是專注於呼吸，專注於調動體內的魔氣。
    但這實在是太累了……
    一次，兩次……失敗，魔氣潰散……
    三次，四次……依舊不穩定，手指滑脫……
    但她沒有再喊放棄，因為白希鸞就在她身邊一尺之外，同樣懸在岩壁上，平靜地看著她，等待著。
    第五次，她感覺到那躁動的魔氣似乎終於被她那堅定的意念所懾服，變得溫順了一絲，她小心翼翼地將那絲魔氣引導至指尖，按向斜上方一個不起眼的小凹槽。
    吸附住了！
    雖然依舊微弱……
    雷嫣柔心中一喜，差點又沒控製住，連忙穩住心神，依葫蘆畫瓢，將魔氣引導至腳底，踩住一個微小的凸起。
    她成功了！向上移動了足足一尺！
    “很好。”白希鸞的聲音適時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讚許，“就是這樣，繼續，別停。”
    受到鼓舞，雷嫣柔精神大振，開始嚐試著模仿白希鸞的動作和節奏，雖然依舊生澀緩慢，時不時還會因為控製不穩而驚險一下，但她不再恐慌，因為白希鸞總能在她失衡的瞬間，用平靜的目光或者一句簡短的提醒穩住她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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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上方，那道裂縫。”
    “右腳，側踩三分。”
    “呼吸，別憋氣。”
    白希鸞就像是一個最耐心的向導，引領著她在絕境中一步步向上。
    下方的妖斐，眸中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光芒。
    他看著那兩個緊緊相隨，在陡峭岩壁上艱難挪動的小小身影，看著白希鸞那與他記憶中某個身影隱約重疊的側影，最終隻是冷哼一聲，抱臂虛立，不再言語，但那周身慣有的暴戾之氣，似乎也悄然收斂了幾分。
    夕陽將兩人的影子在岩壁上拉得很長。
    汗水浸透了衣衫，手臂酸痛得仿佛不屬於自己，指尖早已磨破，火辣辣地疼，但雷嫣柔咬著牙，一聲不吭，隻是認真跟隨著白希鸞的節奏，一步步向上。
    她不知道爬了多久，直到白希鸞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平靜：“到了。”
    雷嫣柔茫然抬頭，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搭在了崖壁頂端平坦的地麵上。
    她……她爬上來了？
    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翻上崖頂，然後像一灘爛泥般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每一塊肌肉都在尖叫抗議，但一種難以言喻的巨大成就感和狂喜，卻如同火山噴發般瞬間衝垮了所有的疲憊和痛苦！
    “我……我做到了！希鸞！我做到了！”她猛地坐起身，不顧形象地抱住身邊同樣氣息微喘的白希鸞，又哭又笑，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白希鸞任由她抱著，抬手輕輕拍了拍她劇烈起伏的後背，唇角也微微揚起一抹清淺卻真實的弧度。
    “嗯，你做到了。”
    夕陽的餘暉灑在兩人身上，為她們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光，崖頂的風很大，吹動著她們的衣袂和發絲，也吹散了之前所有的恐懼與陰霾。
    雷嫣柔望著身旁這個年紀比自己還小，卻一次次帶給她力量和奇跡的女孩，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感激和一種近乎盲目的信賴。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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