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夜探細作,歪理再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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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貼著地皮刮過,陳無涯從柴垛後起身,肩頭一沉,舊傷像被鈍刀慢慢推著往裏壓。他沒停,腳步輕得幾乎不沾塵,沿著東牆根蹭過去。白天那個細作三次低頭看的地縫,就在眼前。
他蹲下身,指尖摸了摸那道裂口。土是新翻的,底下埋著半截炭條,劃出一道歪斜的“x”,旁邊多了一道斜線——和他白天故意畫的一模一樣。不是巧合,是回應。對方在確認信號是否被篡改。
他收手,呼吸放得更緩。
帳篷在營地東北角,離主棚區遠,卻能一眼望見水井和糧堆。細作選這位置,既能監視全局,又能隨時脫身。帳外散落幾根枯枝,看似隨意,實則踩上去必響。他繞到背風側,腳尖點地,錯勁順著腿脈滑下,卸去七分力道,落地無聲。
帳角掀開一條縫,他眯眼往裏瞧。
兩個人影坐在氈毯上,一個背對帳門,裹著深褐毛氅,臉上橫著一道疤;另一個正是白天送湯的細作,手裏捏著半張紙,正低聲說話。
“……明日辰時三刻,你帶人從西坡壓下來。”細作說,“我這邊點火為號,燒的是幹茅草,冒黑煙。他們以為是失火,不會防備。”
北漠口音的男人點頭:“營裏多少人?”
“六十多個,老弱居多,能動的不過二十。有個年輕人,走路怪,但看著傷得不輕,不足為患。”
陳無涯眼皮一跳。
“等煙一起,你們立刻封住東口和南邊缺口。”細作繼續說,“我已把守夜的藥量加了,今夜之後,他們連爬都爬不動。到時候,一個不留。”
“王上要活口。”疤臉男低聲道,“尤其是那個使軟劍的女人,若她真來了,務必生擒。”
陳無涯心口一緊。
白芷還沒到,但他們已經在等她。
“女人的事你別管。”細作冷笑,“我隻負責清路。明日動手,將流民營一網打盡。你的人準備好沒有?”
“午時前到西坡。”疤臉男站起身,“記住,事成之後,你要的官職,我們北府一定兌現。”
兩人再說了幾句接頭暗語,疤臉男便起身掀帳而出,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裏。
陳無涯伏在原地,沒動。
他知道該走了,可眼睛還盯著那半張紙——紙上畫著營地簡圖,糧倉、水井、灶台都標了記號,唯獨他住的東頭第三帳,被圈了個紅點。
那是死局標記。
他伸手想去勾那紙,指尖剛觸到帳布,腳下忽然一滑。
角落那隻陶罐不知何時鬆了底,他膝蓋一磕,罐子翻倒,“哐”地撞在鐵鍋上,聲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夜裏,像石子砸進深井。
帳內瞬間安靜。
細作猛地抬頭:“誰?”
陳無涯屏住呼吸,身子貼緊地麵,錯勁流轉全身,連心跳都壓到最低。
兩息過去,帳內沒動靜。
又過一息,疤臉男的聲音從外麵傳來:“貓。”
“野貓?”細作冷笑,“這破地方哪來的貓?”
“剛才叫了一聲,”疤臉男說,“發情的,難聽得很。”
細作哼了聲:“最近怪事多。你守好西坡,別出岔子。”
腳步聲遠去,帳布晃了晃,重新垂下。
陳無涯緩緩吐出一口氣,手指摳進泥土,一點一點往後挪。他不敢快,怕再碰出聲響。直到退出三丈外,才借著灌木遮掩,翻身滾到柴堆後。
他靠在濕泥牆上,胸口起伏,肋骨那處疼得像是有人拿砂輪在磨。他抬手抹了把臉,掌心全是汗。
險。
差一點,就成了甕中之鱉。
他低頭看自己的手,還在抖。不是怕,是繃得太久,筋骨發酸。他活動了下肩膀,錯勁在經脈裏轉了一圈,疼痛稍緩。
明日辰時三刻,西坡來敵,東口封鎖,糧倉點火,全營毒藥——計劃周密,步步殺機。
但他知道時間,知道路線,知道敵人有多少人。
這就夠了。
他撐地起身,正要離開,忽然聽見身後有動靜。
回頭一看,細作竟又出了帳篷,手裏提著盞小油燈,正朝東牆走來。
陳無涯立刻伏低,縮進柴堆縫隙。那人腳步不快,卻直奔地縫而去,蹲下身,手指撥開浮土,看到那道斜線時,眉頭一皺。
他在懷疑。
陳無涯屏息,錯勁凝於掌心,準備一旦被發現就強行突圍。
細作盯著那線條看了許久,終於掏出炭條,在旁邊補了一筆——一道短橫。
信號修正。
做完這些,他站起身,提燈四顧,目光掃過柴堆時頓了一下。
陳無涯不動如石。
片刻後,細作轉身回帳,帳簾落下,燈光熄滅。
營地重歸黑暗。
陳無涯等了足足一炷香時間,才從藏身處起身。他沒直接回自己帳篷,而是繞到老吳頭住的那片矮棚前。
老人的帳子黑著,門口那根棗木拐杖斜靠在柱子上,和平時一樣。
他站在五步外,沒靠近。
他知道老吳頭可能醒著,也可能一直在等他。
但他不能說,也不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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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手,在空中輕輕敲了三下,停頓,又敲三下——和昨晚老吳頭敲煙鬥的節奏一樣。
然後轉身就走。
走出十步,他聽見身後傳來極輕的響動。
是拐杖點地的聲音。
一下,兩下,三下。
回應了。
他加快腳步,回到自己帳篷,掀簾進去,反手將門簾用木釘卡死。他從懷中摸出一塊碎布,攤開,上麵是他白天默記的營地圖,現在,他在西坡位置畫了個圈,又在東口劃了道橫線。
火,毒,圍,殺。
四麵皆死。
但他還活著。
而且知道了死門在哪。
他盤膝坐下,錯勁緩緩遊走周身,修複白日勞作積累的暗傷。係統在他意識裏嘀咕:“錯誤判定:將‘倒轉乾坤步’解釋為夢境習得。合理化完成。”他沒理它,這能力用多了,自己都快信了那些荒唐話。
可眼下,荒唐話救不了人。
得想招。
他盯著地上那幅圖,忽然想到什麽,從行囊底層抽出一塊破布,抖開——是進城前在酒樓順來的抹桌布,粗麻織的,邊角繡著個“趙”字。
天鷹鏢局的標記。
趙天鷹曾說過,若有急事,可持此布尋他旗下暗樁。
但這地方離最近的鏢局據點也有兩天腳程。
他捏著布角,指尖用力,布料發出細微的撕裂聲。
等等。
他忽然抬頭。
細作白天問他是不是在城南酒樓幹活,他隨口編的。可對方為什麽偏偏問這個?
難道……
他猛地想起那碗湯裏的灰沙。
不是追蹤粉,是驗身引。喝下後若身上帶有特定印記,尿液會泛青。而那種印記,隻有長期接觸鏢局密文的人才會沾上。
細作在查他身份。
而他恰好,真有一塊鏢局布。
這不是巧合,是試探。
他咧了咧嘴,笑出來。
對方以為他在裝傻,其實他自己也在賭。
賭這塊布,能讓他多活一天。
他把布重新塞進行囊,躺下,閉眼。耳朵卻豎著,聽著外麵每一絲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傳來一聲貓叫。
長而沙啞,尾音拖得老高。
和他今晚學的一模一樣。
他猛地睜開眼。
帳外,風穿過棚頂裂縫,吹得油燈忽明忽暗。
一根燈芯突然爆開,火星濺在賬本邊緣,燒出一個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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