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決戰前夕,歪理再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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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子掌心那點深褐色的泥,被陳無涯撚在指間,碎成粉末滑落袖口。他沒聲張,也沒去查這泥從何來,隻是默默走開,繞過還在練“晃身步”的幾組人,徑直朝營地邊緣那塊青石走去。
老吳頭坐在石墩上,拐杖橫放在膝前,閉著眼,像是睡著了。可當陳無涯走近時,他眼皮動了動,沒睜眼,隻道:“看出什麽了?”
“看不出。”陳無涯在他身旁蹲下,手撐著膝蓋,“但有些事,本來就不靠看。”
老人緩緩睜開眼,側頭看他:“你指的是那泥印?”
“不止。”陳無涯搖頭,“是他們為什麽敢再來。三個人被當場揭穿,按理該收手,可偏偏又留下痕跡——說明他們不怕露臉,隻怕錯過什麽。”
老吳頭沉默片刻,抬手拍了拍膝上的灰:“你以前總說歪理能活命,現在倒開始想敵人怎麽想。”
“活命不夠了。”陳無涯抬頭,目光穿過人群,落在遠處漆黑的林子上,“他們要的是根,是查清咱們從哪來、聽誰號令、背後有沒有靠山。可咱們這些人,本就是被趕出家門、燒了屋子才聚到一起的。我們沒有靠山,隻有彼此。”
“所以你就教他們這些不講經脈、不修內息的東西?”
“對。”陳無涯點頭,“那些正經門派教人運氣、行脈、凝神,聽著高明,可一個餓了五天的人,哪有力氣去感受丹田?一個見刀就抖的手藝人,哪能記住七十二路劍訣?我教的不是武功,是反應——眼睛看到動向,身體先於腦子躲開;聽見腳步重了,就知道對方穿的是鐵靴不是布鞋。”
老吳頭低笑一聲:“可江湖認的不是反應,是名頭。是師承,是品階,是一招一式都得有出處。”
“那江湖也該換換規矩了。”陳無涯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你說它是江湖,我說它是一出戲。有人演英雄,有人跑龍套,有人一輩子就在後台搬箱子。可誰能規定,搬箱子的不能改台詞?”
老吳頭皺眉:“你想改戲?”
“我不想演別人寫好的。”陳無涯轉過身,聲音不高,卻穩,“我想演那個改戲碼的人。讓他們知道,不是隻有穿錦袍、拿名劍的才算高手。不是隻有出身名門,才能說話算數。”
老人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笑了:“你這話要是讓青鋒掌門聽見,非得說你大逆不道。”
“可他守得住邊關嗎?”陳無涯反問,“他派弟子巡夜、設哨、練劍陣,北漠兵照樣踏平三個村子。白袍俠士一個個死得壯烈,可百姓還是逃不過一把火、一杆槍。若‘正’連人都護不住,那它的規矩,還有什麽不能動?”
老吳頭沒接話,隻低頭看著自己那根棗木拐杖,手指慢慢摩挲著杖頭的裂紋。
“你教的那群孩子,剛才玩‘找影子’。”他忽而開口,“有個小姑娘說,進營的人鞋底要有泥,走路不能太穩。她說得對。三十年前我押鏢,最怕的不是劫道的賊,是那種腳底幹淨、走路無聲的探子。他們不搶,隻看,隻記,回去畫圖報信。滄浪門是怎麽滅的?就是被這樣一群人,一點點摸清了地形、人數、換崗時辰,然後一夜之間,火起四門,血流成渠。”
他頓了頓,抬眼看向陳無涯:“你現在做的,和他們當年做的,其實是一回事——隻不過你用來防,他們用來攻。”
“區別就在這兒。”陳無涯輕聲道,“我知道自己是誰。我不是名門之後,沒拜過宗師,練的功法連名字都不全。可正因為什麽都沒有,我才敢把所有規矩都當成可以拆開再拚的東西。錯勁也好,歪理也罷,隻要能讓一個人多活一天,那就是對的。”
老吳頭緩緩站起身,拄著拐杖走到他麵前。
“你知道我為什麽一直留在這破營裏?”
陳無涯搖頭。
“因為我等一個人。”老人聲音低沉,“等一個不怕說錯話、不怕走錯路、不怕被人指著鼻子罵‘野路子’的人。等一個能把普通人的命,當成大事來辦的人。我等了三十年,今天看見了。”
他伸手,從懷裏掏出一麵褪色的布旗,旗角磨損,邊線脫線,中間繡著一個模糊的“吳”字。
“這是我當年走鏢用的副旗。主旗在斷魂穀折了,這麵一直藏著。它護過糧車,擋過箭雨,也裹過兄弟的屍首。現在我不需要它了。”
他將旗遞過去:“給你。”
陳無涯沒立刻接。
“你不怕我把它弄丟?”
“怕。”老吳頭點頭,“可更怕它一直埋在土裏,沒人記得它曾護過誰。”
陳無涯伸出手,接過那麵舊旗。布料粗糙,邊緣紮手,旗杆微斜,像是隨時會斷。
他握緊了。
遠處,幾個漢子還在練習“反推手”,一人撲來,三人配合絆摔,動作依舊生澀,但已有了默契。孩子們圍在一旁喊好,有個少年摔倒了也不惱,爬起來繼續練。
一個婦人抱著孩子站在屋簷下,望著空地,低聲對身邊人說:“你說……咱們真能擋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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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沒答,隻看著陳無涯的方向,喃喃:“他手裏那是什麽?”
“像旗。”
“誰的?”
“不知道。可他拿著,我就覺得……能試試。”
老吳頭沒再說話,轉身走回石墩,坐下,閉眼。
陳無涯站在原地,手中握著那麵舊鏢旗,目光投向營地外的荒野。夜風拂過,旗角輕輕顫動,發出細微的劈啪聲,像是某種回應。
他知道明天會有一戰。
他也知道,這一戰不隻是刀對刀、命搏命。
而是兩種東西的碰撞——一種是自上而下的秩序,一種是從下而起的反抗;一種是既定的規則,一種是被逼出來的活法。
他不想贏一場仗。
他想贏一個道理。
身後傳來腳步聲,是那個瘦弱的少年跑了過來,臉上還帶著汗,喘著氣說:“陳哥,我們剛試了新法子!五個人一組,一人誘敵,四人埋伏,用‘晃身步’繞到他背後,再用‘反推手’把他掀翻——真的成了!”
陳無涯低頭看他:“累嗎?”
“累。”少年咬牙,“可我不想再躲了。我想站在前麵。”
陳無涯把手搭在他肩上,點點頭。
少年咧嘴一笑,轉身又跑回去。
空地上,呼喝聲再次響起,節奏比之前整齊了許多。有人摔倒,立刻有人伸手拉起;有人動作不對,旁邊就有人喊:“別頂!順著他勁走!”
老吳頭依舊閉著眼,嘴角卻微微揚起。
陳無涯仰頭望向星空,夜幕深沉,星子如釘,牢牢嵌在天幕之上。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在書院,先生講《春秋》,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可沒人講過,普通人能不能分一杯羹。
他握緊手中的旗,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我可以。
他對自己說。
我可以改這一局。
遠處,一隻夜鳥掠過林梢,翅膀劃破寂靜。
陳無涯收回視線,低頭看著那麵舊旗。
旗麵一角,突然裂開一道細縫,像是被風吹久了,終於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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