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蓮沉默住了。
    林霧這句話簡單而又直白地揭露雙方的地位差距。
    她沉默的時間太久了，季槐都沒心情聽下去了，她推開門出了病房，找兒子去了。
    病房的門緩緩關上，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逐漸遠離。
    鄒蓮終於有了動作，她蹲到鄒尋麵前，可憐地乞求道：“小尋……媽媽不能沒有你啊。”
    林霧想了半天都沒有想到鄒蓮會憋出這麽一句話，她氣樂了，兩手叉著腰，深吸一口氣，差點氣到外太空去。
    鄒尋安靜地望著鄒蓮。
    四目相對，鄒蓮吸吸鼻子，“你要是沒了，媽媽可就真活不下去了。”
    林霧照葫蘆畫瓢，有樣學樣，蹲在鄒蓮旁邊，仰著頭看著鄒尋，吸吸鼻子，“小尋，你要是不回來了，我媽媽也活不下去了。”
    江繁星：“……”
    她想說點什麽，又咽了下去，走到一邊，給林霧發揮的機會。
    鄒蓮瞪著她，“你胡說，除了小尋，你媽媽明明還有兩個孩子，她還有兩個孩子！”
    “如果我媽有三個麵包，在你快餓死的時候，確實可以給你分一個。”林霧聲音平平淡淡，“但是麵包能和孩子相提並論嗎？”
    鄒蓮吃癟，她抿著唇，又說：“那你們一家四口都在一起這麽久了，小尋去了，跟外人有什麽區別？留在我身邊，他會是我唯一的兒子。”
    “你唯一的兒子？”林霧重複一遍，笑了，“你唯一的兒子是什麽很好的待遇嗎？”
    鄒蓮：“……”
    林霧歪歪頭，“而且你好像搞錯了一件事情，在鄒尋認祖歸宗這件事情上，你沒有任何話語權。”
    看鄒蓮難堪的表情，林霧說，“我是看在鄒尋的麵子上，才跟你說這些，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見好就收，看在你曾經救過鄒尋的份上，我爸會給你五千八百萬，一萬倍謝謝你救了我弟弟，也謝謝你撫養他長大。”
    站在一邊的林川穹嘖了一聲。
    聽到五千八百萬的時候，鄒蓮的眼睛都直了。
    即使是和謝興邦最恩愛的那段時間，她都沒有見過這麽多錢。
    鄒尋冷漠地看著鄒蓮的表情。
    一起生活這麽多年，他太了解鄒蓮了，知道她已經動心了。
    他抿著唇，微微繃著下頜，已經做好被鄒蓮丟下的準備了。
    鄒蓮吞咽了一下，“這個錢真給我假給我？”
    看著她動搖的態度，江繁星心裏並不輕鬆，她反而有點崩潰。
    要是鄒蓮放棄這些錢，她反而還覺得自己的小兒子會是在愛的環境裏長大的。
    林川穹看出她不對勁，走到她身邊，把她瘦削的肩頭摟入懷裏，下頜在她的頭頂蹭了蹭，小聲哄著：“沒事的，沒事的，找回來了。”
    “真給你。”
    林霧微微笑了起來，“你要是不放心，把卡號給我，在你出這個病房的那一刻，錢就會到你的卡上。”
    鄒蓮久久沒有說話。
    那可是五千八百萬。
    如果是五百八十萬，她可能還會拉著鄒尋不讓他走，可現在是五千八百萬。
    她完全可以買一套房，剩下的存在銀行裏，從此吃喝不愁。
    她深吸一口氣，打開了微信，從微信上找到銀行卡號，念給林霧。
    林霧又給林川穹發了過去。
    林川穹嘴角抽了一下。
    鄒蓮說：“收到錢，我就走。”
    病房裏安靜幾秒，鄒尋戴著外套帽子，帽子很大，隻露著一小節下巴。
    他漠然地聽著雙方交易。
    幾年前，他和鄒蓮的新住處就在菜市場旁邊。
    他騎著車路過時，經常路過一個賣豬肉的攤子。
    攤子上每天都有人，顧客挑挑揀揀，跟老板砍砍價，最後雙方約定好一個價錢，一手交錢一手交肉。
    他現在和那些豬有什麽區別？
    鄒蓮收到銀行卡的錢到賬的消息，唇角控製不住地揚了一下，她關上手機的時候，看著在沙發上安安靜靜坐著的鄒尋，內心有些複雜。
    最後她沒有說任何告別的話，扭頭離開了病房。
    “哎。”
    鄒尋的鞋尖被人踢了踢。
    他抬起頭，帽子沒摘，似乎能給他帶來安全感。
    林霧一改剛才的平靜，笑嘻嘻地看著他，眉眼帶著幾分狡黠，那雙眼睛依舊亮晶晶的，語氣輕鬆：“鄒小尋，這下還覺得我給你朋友圈點讚是因為暗戀你嗎？”
    鄒尋：“…………”
    林肆吃完了一整個果籃，肚子都快鼓起來了，聽見這句話，震驚地問：“什麽鬼？”
    鄒尋登時又抬起手把帽子壓了下來。
    林霧報複心特別強，欣賞著鄒尋尷尬的模樣，樂滋滋地說：“我之前加了他的微信好友，給他朋友圈點讚，他懷疑我暗戀他。”
    林肆：“……”
    即使戴著帽子，鄒尋依然能感覺到這兩個人灼灼的視線。
    帽子忽然被人扒了下來，鄒尋不爽地抬起頭，“幹嘛？”
    林肆把手機遞到他麵前，嘖了一聲，“為什麽不加我好友？”
    鄒尋：“……”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林肆扒他帽子是要加微信好友。
    “現在加。”
    加上好友後，林肆滿意地走到一邊，靠牆站著，吃得有點撐。
    江繁星小心翼翼地過來問：“小尋，你現在燒退了嗎？”
    鄒尋攥著手，努力掩飾住他的緊張，“不知道。”
    林川穹扭頭看了一眼打了一半的藥水，揚聲問：“你們兩個誰去把醫生叫來？”
    沒人吱聲。
    林川穹見怪不怪，補充道：“這個月零花錢翻倍。”
    林肆剛想說話，林霧扭頭竄出去了。
    林肆：“……”王八蛋。
    “不要給林霧錢。”
    林川穹挑眉，看著林肆：“為什麽？”
    林肆一本正經：“她一有錢，肯定拿去談戀愛。”
    “她跟誰談戀愛？謝厭淮？”林川穹下午還從江繁星嘴裏知道，林霧要解除婚約的事情，突然聽林肆這麽一說，他有點驚訝。
    “不是，是她班裏一個帥哥。”林肆雙手插著兜，“謝厭淮那種傻逼，狗都看不上。”
    “咳咳。”謝興邦猛地咳了兩聲。
    林肆一怔，目光緩緩移向窗邊的謝興邦，語調格外平淡，“哦，不好意思，不知道你還在。”
    這句“不好意思”跟林川穹那句“謝謝，讓開”同樣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