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來，夏豐強的表情瞬間變了。
    他死死盯著徐京妄，渾濁的眼球上泛著紅血絲，雙手攥成拳，“你什麽意思？”
    少年鬆開他的下巴，手隨意地懸在空中，白淨的皮膚包裹著凸出的腕骨，看著斯斯文文，隻有夏豐強切身體會過藏在溫和下的那種驚人的爆發力。
    他垂著眼，長睫下的瞳孔漆黑深邃，帶著一點兒嘲弄，“我什麽意思你不知道嗎？”
    徐盼莫名有點心亂，她不知道這兩人在打什麽啞謎，小聲地喊徐京妄，“妄妄，你們在說什麽？”
    徐京妄看了過來。
    夏若若坐在徐盼旁邊，膝蓋上放著一個抱枕，可憐巴巴地看了過來。
    對上夏若若的視線，少年唇角勾了起來，聲音不算大，但是足夠客廳裏所有人都能聽見。
    “夏豐強對女人確實不行，他喜歡男人，對著男人才……”
    徐京妄尾音拖長，好整以暇地看著夏若若。
    夏若若臉色蒼白，不可置信地看過來，懷裏的抱枕在她指尖被捏得變形了。
    徐京妄笑了起來，緩緩吐出最後一個字，“……行。”
    他喜歡男人，對著男人才行。
    饒是徐盼都聽懂這句話了。
    她不可思議地站起來，聲音顫抖：“妄妄，你是……是不是搞錯了？”
    她當初能和夏豐強領證，就是聽說這人老實能幹，感情史幹淨，為人老實忠厚。
    夏豐強第一任妻子在夏若若三歲的時候生病去世，此後他一直獨自照顧孩子，沒有再娶，也沒有交女朋友。
    領證前幾天，夏豐強艱澀吐出自己性功能不行的秘密，問徐盼還願不願意結婚。
    徐盼不假思索答應了。
    她想找人領證最大的原因就是給她兒子找一個爸爸，壓根不是想找人談戀愛。
    即使她和夏豐強沒有實質性關係，可是夏若若卻是夏豐強跟前妻親生的女兒。
    “你肯定是搞錯了。”夏若若丟開抱枕，站起身，瞪著徐京妄，“我爸爸雖然做過很多錯事，但是你也不能這麽汙蔑他，我爸爸絕對不是你口中的同性戀，絕對不是。”
    她站著，徐京妄依然蹲在地上，仰起頭，漫不經心地看著夏若若，“這麽肯定？”
    夏若若胸口上下起伏著，“當然，這是我爸爸，我可比你了解多了。”
    “行。”
    徐京妄偏開頭笑了一下，“要不打個賭？”
    夏若若驚疑不定地看著徐京妄。
    他表情一如既往地從容淡定，看不出來他到底有沒有把握。
    夏若若深呼一口氣，攥緊手，“我要是贏了，你從今以後再也不能跟林霧說話。”
    “林……林霧是誰？”徐盼下意識看向徐京妄。
    夏若若搶先一步回答：“應該是我哥喜歡的人。”
    徐盼甚至都顧不上夏豐強了，驚喜地看著徐京妄。
    她這個兒子哪哪都好，就是性子太冷了，話也少，從小到大連個女性朋友都沒有。
    她原本還以為自己這個兒子要孤獨終老呢。
    竟然有喜歡的人了。
    徐京妄沒有反駁，“要是我贏了，你圍著學校跑三圈，邊跑邊喊自己是個蠢貨。”
    夏若若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僵住了。
    “哥，我自問沒招惹過你，你為什麽要這麽羞辱我？”她哽咽一聲，質問道。
    徐京妄冷嗤一聲，“不敢賭就算了。”
    他又低頭看著夏豐強，表情寡淡，“簽字。”
    “做夢。”夏豐強嘴硬道，“你說我出軌，家暴，你有什麽證據嗎？”
    徐京妄知道這人不見棺材不落淚。
    “昨天晚上這個時候，你在哪裏？”
    夏豐強渾身一僵，“我在朋友家睡覺。”
    “真的是在你朋友家睡覺嗎？確定不是摟著你的朋友進了酒店房間嗎？”徐京妄尾音輕揚，表示疑問，“那個男的好像穿著一件皮衣？”
    夏豐強攥緊手，“你他媽敢監視老子？”
    聽到這句話，夏若若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渾身無力，跌坐在沙發上。
    徐盼倒是比她好一點。
    她對夏豐強隻剩厭惡。
    “我當然敢，你自己想想你平時約過多少人……”徐京妄看著夏豐強鐵青的臉，莞爾一笑，“你要是不肯簽字，到時候，你自己掂量掂量你敢不敢上法庭。”
    夏豐強呼吸粗重起來。
    “周圍鄰居都知道你對我媽非打即罵，等會兒去醫院還能辦驗傷報告，你每次約跑（四聲）常去的那家賓館有攝像頭……這些證據還不明顯嗎？”
    少年平靜的聲音環繞在他耳邊，“到時候，你的朋友，親人都知道你是個同性戀，你的炮友會知道你是個欺騙自己妻子的人渣，當然能看上你的，應該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夏豐強猛地捶了一下地，“早知道當初，我就該掐死你。”
    “夏豐強。”徐盼忍無可忍，過來狠狠踢了他一腳。
    “你也說了，是當初，現在晚了。”徐京妄拿起紙筆，扔到夏豐強麵前，“簽字。”
    “爸！”夏若若咬著唇，“不能簽，能拖延一點時間是一點……”
    “夏若若，我這人沒什麽同情心，也沒底線。”徐京妄站起身，冷冷地睨著她，“你要是不想整個學校的人都知道你爸是個騙人結婚又濫情的同性戀，就給我閉上嘴。”
    “你……”夏若若好久沒說出來話。
    因為她和徐京妄好歹在同一屋簷下生活過了這麽久，這人屬於說到做到的那種。
    她又抱著徐盼的胳膊，滿眼希冀，“媽媽，你要丟下我嗎？”
    徐盼怔怔地看著她。
    她剛見夏若若的時候，她才七歲，那麽小那麽可愛。
    時光一晃而逝，她如今已經亭亭玉立，宛若出水芙蓉，白白嫩嫩的皮膚，烏黑澄澈的眸子，小巧的鼻尖，緋紅的唇瓣。
    徐京妄低下頭，沒看這“母女情深”的一幕，看著夏豐強滿心不甘地在紙上簽下他的名字。
    因為過於憤慨，於是力透紙背。
    他蹲下身收起紙，“門口你那個白月光還等著你呢。”
    聽到白月光的時候，夏豐強渾身浮起雞皮疙瘩，警惕地看著徐京妄，“你怎麽會知道？”
    少年看著離婚協議書，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這就跟你沒什麽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