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大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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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軍的聲音在安靜的土坯房裏顯得格外清晰。
李蘭香“嗯?”了一聲,往他懷裏又拱了拱,像隻小貓。
“明天……咱得早起。楊叔說好了,今兒個給咱劃宅基地。”
“劃宅基地……”
李蘭香迷迷糊糊地念叨著,這個詞對她來說,比打兩百斤野豬還來得夢幻。
她猛地清醒了幾分,仰起臉,在黑暗中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徐軍:“軍哥,那咱家真要蓋房了?俺咋還跟做夢似的?”
“不是夢。”
徐軍笑了,他親了親妻子的額頭,“你今天不是都把‘大白兔’吃了嗎?這就是好日子的甜味兒。快睡吧,明天才是大日子的開頭。”
“嗯!”
李蘭香重重地點了點頭,把臉貼在丈夫堅實的胸膛上,聽著那沉穩有力的心跳,終於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這個男人,就是她的天。
……
許久之後,窗外的秋風似乎都小了些。
徐軍抱著懷裏已經累得沉沉睡去的妻子,感受著身體的滿足和精神的寧靜。
他的腦海裏,那熟悉的麵板悄然浮現。
【叮!檢測到宿主夫妻恩愛,獲得愉悅值+10!】
【可用愉悅值:40】
徐軍的呼吸微微一滯。
40點!
他看著黑暗中那熟悉的麵板,心中一片火熱。
還差10點!
隻要再攢10點,他就能把【匠】(0/50)這個技能,一次性點到“精通”!
到時候,蓋房的“大工”錢……或許都能省下一大筆!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將懷裏的女人抱得更緊。
明天,先劃宅基地!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靠山屯的公雞剛扯著嗓子叫第一聲,徐軍家的灶房裏已經飄出了誘人的香氣。
李蘭香破天荒地起得比徐軍還早。
她沒舍得吃那金貴的“凍肉”(留著招待大工),而是把昨天灌好的血腸切了厚厚的幾片,又拿了換回來的土豆,放在大鐵鍋裏,加了點野豬油,正“滋啦啦”地煎著。
那股子焦香混著血料的香氣,飄散在屋裏。
“軍哥,快起來洗臉!今兒個可是大日子!”
徐軍笑著走出屋,李蘭香已經把一盆冒著熱氣的洗臉水端到了院子裏。
“你咋不多睡會兒?”
“睡不著!”李蘭香的臉蛋紅撲撲的,也不知道是火光映的,還是興奮的,“俺一閉眼,就瞅見咱家那大瓦房了!亮堂堂的,窗戶又大又幹淨!”
徐軍被她的興奮勁兒逗笑了。
早飯是噴香的煎血腸配苞米麵餅子,外加一碗熱乎乎的苞米碴子粥。
李蘭香把血腸一個勁兒地往徐軍碗裏夾:“軍哥你多吃點,今兒個是正事,得有勁兒!”
吃完早飯,李蘭香特意換上了那件帶補丁的藍花布褂子(她最體麵的衣服),又把那匹紅“的確良”布拿出來,在身上比了又比,最後還是小心翼翼地放回了箱子裏。
“等咱家上梁(蓋房的關鍵步驟)那天,俺再穿!”她暗暗下定了決心。
徐軍沒帶弓,也沒帶刀,隻是扛著一把鋤頭,和李蘭香一起走出了院門。
昨晚那場“大地震”的餘波,顯然還在。
一路上,但凡是遇見了村民,對方的反應都和以前截然不同。
“軍……軍子,這是要下地啊?”一個正挑著水桶的大爺,老遠就停下了腳步,客客氣氣地打招呼。
“是啊,張大爺,吃飯了嗎?”徐軍笑著點頭。
“哎呦,蘭香妹子,你這氣色……咋越過越俊了呢?”
王嬸正端著豬食盆,一看到李蘭香,那叫一個熱情,“聽說你家要蓋大瓦房了?”
李蘭香的臉一紅,往徐軍身後躲了躲,小聲“嗯”了一下。
“我的老天爺!”
王嬸一拍大腿,“這可是咱屯子開天辟地頭一回啊!軍子,你可真是能人啊!到時候起房,缺不缺人手?讓你王大哥來幫著‘和泥’,他力氣大!”
“那哪能呢,王嬸,到時候肯定得請大夥兒來‘燎鍋底’。”徐軍客氣地應付著。
他能感覺到,那些目光裏,羨慕蓋過了嫉妒,敬畏壓倒了酸楚。
在農村,誰有本事讓全家住上磚房,誰就是“能人”,是所有人都要高看一眼的“人物”!
兩人穿過屯子,來到了那片“賴子地”旁。
老支書楊樹林早就到了,正蹲在地頭上,吧嗒吧嗒地抽著那根新換的(徐軍送的)“長白山”香煙。
他身邊還跟著兩個村委會的幹部,手裏拿著卷尺和一小袋白灰(石灰粉)。
“楊叔,早啊!”
“來了?”
楊樹林站起身,指著“賴子地”旁邊那塊更開闊、更平坦的空地,“軍子,叔給你劃在這兒了。這塊地,是咱村的‘機動地’,向陽,地勢高,不存水,是蓋房的好地方!”
“謝謝楊叔!”徐軍大喜。
“謝啥。”
楊樹林擺擺手,臉色卻沉了下來,“不過,軍子,今兒那個趙大山,怕是來不了了。”
徐軍眉頭一挑:“他咋了?”
“哼,”
楊樹林往地上啐了一口,“我一早就讓人去喊他,他是村文書,管著屯裏的宅基地圖紙和名冊,劃宅基地是他的活兒。可他倒好,派人捎話,說他昨天吃壞了肚子,‘竄稀’了,起不來炕!”
李蘭香一聽,急了:“那咋辦?他不來,這地還算數不?”
“算!咋不算!”
老支書把煙袋鍋往地上一磕,“他趙大山不來,這活兒就沒人幹了?他一個文書,還能翻了天去?!”
“老張,老劉,”
楊樹林對著身邊兩個幹部喊道,“咱沒圖紙,就用老法子!拿‘步弓’(一種簡易的測量工具)量!拿石灰撒線!”
“哎!”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老支書親自上陣,指揮著幾個人開始“劃宅基”。
在80年代年的農村,這是個極其隆重的事。
他們先是定了“中軸線”,確保大門朝南,采光最好。
“軍子,你打算蓋幾間?”
“楊叔,我想蓋‘三間正房,帶兩間東廂房’。”徐軍說出了自己的規劃,“正房住人,東廂房一間當灶房,一間當倉房。”
“好家夥!”
老支書又驚了一下,“你這攤子鋪得可不小!”
他指揮著眾人,用沾了石灰粉的墨鬥線,“啪”、“啪”地在黑土地上彈出了一道道清晰的白線。
那是一個碩大的、方方正正的“口”字型。
李蘭香站在那片白線勾勒出的“未來”裏,一會兒摸摸這裏,一會兒看看那裏,她甚至能想象出哪裏是炕,哪裏是窗戶,眼淚又不爭氣地開始打轉。
“軍子,線劃好了。這地,從今兒個起,就是你家的了。”
楊樹林擦了把汗,把那包“長白山”又塞回給了徐軍。
“楊叔,這……”
“拿著!”
老支書瞪了他一眼,“這是你買‘房票’的‘敲門磚’,不是給我的!叔幫你是看你爹的麵子,也是看你小子爭氣!別拿這些‘城裏玩意兒’來戳我脊梁骨!”
徐軍心中一熱,不再推辭,鄭重地收了起來。
“不過,軍子,”老支書的臉色又凝重起來,“趙大山今天‘竄稀’,這事兒沒那麽簡單。”
“您是說……”
“他是故意的。”
楊樹林壓低了聲音,“他是文書,屯裏誰家蓋房,都得由他‘派工’,尤其是‘大工’(瓦匠、木匠)。”
“咱屯裏,會砌磚牆的瓦匠,就兩個,一個是你錢大爺,一個是你劉大伯。他倆可都歸趙大山管著。他今天不來,就是擺明了態度——他卡著你呢。”
老支書歎了口氣:“他這是看你弄到了‘房票’,明著攔不住,就想在‘人’上給你下絆子!你要是請不到‘大工’,你那五千塊磚拉回來,也是一堆廢鐵!”
李蘭香剛熱起來的心,瞬間又涼了半截。
徐軍的眉頭也緊緊地皺了起來。
這才是趙大山最陰狠的毒計!
他不需要動手,他隻要動動嘴皮子,讓屯裏的瓦匠不敢來接活,自己這房,就蓋不起來!
“我明白了。”
徐軍緩緩點頭,眼中寒光一閃。
“你明白就好。”
老支書拍了拍他的肩膀,“錢的事,你得抓緊。人的事,你也得早做打算。實在不行,就去鎮上請,就是那工錢可就貴了去了。”
回家的路上,李蘭香一直揪著心。
“軍哥,那可咋辦啊?請不到瓦匠,咱的房……”
徐軍沒有說話,他隻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匠】:入門(0/50。
他看著不遠處那片剛剛劃好白線的宅基地,又看了看麵板上的可用愉悅值:40。
他的心裏,一個極其大膽的念頭,開始瘋狂地滋生。
趙大山不派人?
如果+我自己就是“大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