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的身影如同沒有重量的幽魂，悄無聲息地向前飄飛了一段距離，離葉凡塵更近了一些，他懸浮在那裏，宛如一座籠罩而下的黑色山巒，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跪倒在地，氣息奄奄的葉凡塵，兜帽下的陰影深不見底，唯有那兩點幽光閃爍著，裏麵盛滿了毫不掩飾的戲謔和一種令人齒冷的憐憫——那是一種源自絕對力量差距的，對弱者和不自量力者的極端蔑視與憐憫。
    “為什麽？”黑煞用他那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枯骨的聲音，慢條斯理地重複了一遍葉凡塵的絕望疑問，仿佛聽到了一個極其幼稚可笑的問題。他輕輕地笑了起來，那笑聲陰冷而黏膩，如同一條致命的毒蛇緩緩滑過冰冷的岩石，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難道到了這一刻，你還不願意明白嗎？你們……根本就沒有任何機會。”
    “本長老之所以耐著性子，陪你玩了這麽久拙劣的把戲。”他頓了頓，語氣中的玩味更濃，“隻是想仔細看看，玄明子那個自命不凡的老東西，到底有沒有在他看重的後輩身上，留下什麽值得我稍稍認真一點的保命後手或者有趣的小玩意兒，可惜啊……”
    他故作遺憾地搖了搖頭，動作誇張，那寬大的兜帽隨之晃動，陰影下的譏諷幾乎要滿溢出來：“看來他對你這個凡體修者，確實吝嗇得可以，或者說，他早就窺見了今日之局的冰山一角，卻幹脆利落地把你們當成了可以隨意舍棄的棄子？嘖嘖，真是可悲又可憐。”
    他的話語字字誅心，如同淬了最惡毒詛咒的冰錐，精準無比地狠狠刺入葉凡塵早已千瘡百孔的心神，試圖碾碎他最後的堅持與信念。
    “至於你這份看似壯烈，感人肺腑的掙紮……”黑煞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緩緩掃過葉凡塵那布滿血汙，皮膚龜裂的身體，掃過他因燃燒生命而變得灰白的頭發，最後落在那柄插在地上、光芒正在急速黯淡，仿佛也隨之死去的飛塵劍上，從鼻子裏發出一聲極輕卻重若千鈞的蔑視冷哼：“在本座眼中，這不過是一場徒耗力氣，拙劣而可笑的滑稽戲罷了，你的生命，你的靈魂，你視若珍寶並為之燃燒的一切信念與堅持，其真正的價值……”他故意拖長了音調，然後一字一句地吐出：“甚至比不上我煉製黑煞幡時，所收集的任何一縷精純些的怨魂，至少，它們還能為我增添一絲力量。”
    他緩緩抬起那隻枯瘦得如同鷹爪的手，再次對準了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微弱的葉凡塵，這一次，指尖凝聚的不再是那聲勢駭人的死氣巨蟒，而是一點極度內斂，凝練到極致，幽暗深邃到仿佛能吞噬周圍所有光線的微小黑芒，那黑芒僅指甲蓋大小，卻散發出比之前那巨蟒更加危險，更加純粹，更加令人從靈魂深處感到絕望的毀滅氣息。
    “好了，無聊的熱身和觀察到此為止。”黑煞的聲音陡然變得冰冷而漠然，先前的所有戲謔和玩味瞬間消失殆盡，隻剩下一種純粹到極致的，對生命的漠視與殺意：“你這隻稍微比旁人頑強了那麽一點點的螻蟻，是時候……被徹底碾死了。”
    那點幽暗的黑芒在他指尖微微一閃，如同惡魔的瞳孔驟然聚焦，無情地鎖定了葉凡塵的眉心。
    死亡的寒意，冰冷，粘稠，前所未有的清晰，瞬間如同萬丈寒淵下的海水，將葉凡塵的殘破的身心徹底淹沒，他連抬起一根手指、甚至轉動一下眼珠的力氣都已耗盡，隻能眼睜睜地、絕望地看著那點象征著終結的黑芒在自己的視野中急速放大，仿佛一個不斷擴張的黑暗宇宙，要將他的一切都吞噬進去。
    隻能在心中，用最後一絲殘存的意識，發出無聲的呐喊：“林師弟……對不住……我……隻能做到這裏了……！”
    “轟——！！！”
    那點極致的黑芒猛然在葉凡塵麵前炸裂開來！沒有震耳欲聾的巨響，反而是一種詭異的，吞噬一切的沉悶轟鳴！漆黑的能量瞬間膨脹，如同一個微型的黑洞誕生，瘋狂撕扯，湮滅著周圍的一切！
    葉凡塵的身體在這股無法形容的毀滅性能量中劇烈震顫，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他猛地抬起頭，染血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秘境的阻礙，望向了不知名的虛空深處，那蒼白幹裂的嘴角，艱難地扯出了一絲複雜到極點的笑容——那笑容裏，有解脫，有不甘，有遺憾，更有一股深藏其後的，決絕的意味！
    隨即，他用那被鮮血浸透，撕裂的聲音，榨幹生命最後的所有餘燼，發出了一聲震動四野，穿雲裂石，仿佛要烙印進這片天地之間的嘶吼：
    “林師弟——！！！”
    這一聲嘶吼，悲壯，慘烈，卻又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催促與提醒，仿佛不是絕望的告別，而是進攻的號角！它真的穿破了風雷，直衝九霄！
    下一刻，黑芒徹底吞沒了他。
    他的身體在那極致黑暗的侵蝕下，仿佛由內而外被點亮，然後……轟然炸裂開來！但詭異的是，並無血肉橫飛的慘狀，反而化作了無數點璀璨奪目，如同星辰碎片般的晶瑩光點，如同一場逆流的流星雨，紛紛揚揚地灑向秘境昏暗的天空，淒美而壯烈。
    黑煞懸浮於空，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直到那最後一粒光點也湮滅在空氣中，他才發出一聲冰冷而短促的冷笑。
    “嗬。”
    那笑聲幹澀，刺耳，如同生鏽的金屬在相互摩擦，在驟然死寂下來的秘境中回蕩，令空氣中彌漫的塵埃都為之震顫。
    “終於安靜了。”他低語道，語氣中透著一種徹底碾碎障礙物後的，毫不掩飾的得意與深入骨髓的輕蔑：“就這點微不足道的能耐，也配在本座麵前張牙舞爪？蚍蜉撼樹，真是……可笑至極。”
    他緩緩收回手指，指尖那一點吞噬光線的幽暗黑芒已然徹底消散，隻餘空氣中殘留的，令人作嘔的淡淡腐朽與死寂氣息，他低頭，漠然地看向原本葉凡塵所在的位置，那裏已空無一物，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徹底抹除，唯有一圈微弱的空間能量漣漪正緩緩散開，無聲地嘲笑著他剛才那誌在必得的一擊竟落在了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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