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洞府之中，不知歲月。
    林玄潛心修煉，偶爾通過那隱蔽的觀察孔感知外界。最初那幾日，遠方碧波坊方向傳來的靈力波動狂暴而混亂，如同持續不斷的悶雷，即便隔著百裏之遙和重重陣法，也能感受到那份慘烈與喧囂。
    但隨著時間推移，那劇烈的波動逐漸減弱，從最初的頻繁爆發，變為偶爾一兩聲零星的轟鳴，再到後來，幾乎徹底沉寂下去。連他布設在最外圍的【戊土預警陣】，感應到的路過修士的波動也日漸稀疏、微弱。
    “爭奪……似乎結束了？”林玄緩緩睜開眼，心中判斷。
    持續了數月的大規模衝突，想必已有了結果。要麽是洞府被某方勢力徹底掌控，要麽是資源被瓜分殆盡，參與者死的死，散的散。
    但這並不意味著安全。大戰之後的混亂餘波，往往更加不可預測。潰散的修士可能變成流寇，勝利者可能會清掃周邊，尋找漏網之魚或新的利益。
    他需要了解外界的確切情況，才能決定下一步的行止。
    行動之前，謹慎為先。
    林玄再次運轉《龜息術》與《斂息術》，將自身修為牢牢壓製在築基中期水準，周身氣息晦暗平庸。他換上一件毫不起眼的灰色舊袍，甚至故意在上麵弄上些塵土和褶皺。
    他沒有從常規的洞口離開，而是來到洞府一處偏僻角落。這裏被他以【指地成鋼】神通悄然改造過，留下了一條極其狹窄、僅容一人通過的秘密逃生通道，出口隱藏在數塊巨大的亂石之下，異常隱蔽。
    如同滑溜的泥鰍，他悄無聲息地滑出通道，並未立刻現身，而是如同壁虎般緊貼在一塊巨石的陰影裏，將神識如同觸須般，以最大限度的收斂狀態，極其緩慢而謹慎地向四周蔓延。
    方圓數裏之內，一片死寂。隻有風吹過荒穀的嗚咽聲，以及一些小獸窸窣活動的聲音。
    確認近處無人後，他才如同一縷青煙，從石縫中飄出，選擇了與碧波坊方向相反的一處地勢較高的山林，悄然潛行而去。
    他的速度並不快，卻將隱匿做到了極致。腳步落在枯葉上悄無聲息，身形在樹木陰影間閃爍，完美地利用著地形的掩護。強大的金丹神識被他壓縮到僅能覆蓋周身百丈範圍，但感知的精細度卻提升到了極致，任何風吹草動都難逃其感知。
    他就如同一個最老練的獵人，又像一個幽靈，在山林間無聲穿梭。
    一路上，他避開了幾波行色匆匆、麵帶驚惶的低階修士，這些人修為最高不過煉氣巔峰，像是從某個災難現場逃出來的難民。
    他也感知到遠處有一道築基後期的氣息掠過，速度極快，似乎急於離開此地，並未停留探查。
    林玄愈發小心。
    終於，在一處密林的邊緣，他停下了腳步，身形徹底融入一棵古樹的濃密樹冠之中。
    下方不遠處，正有兩名衣衫襤褸、帶著傷勢的煉氣後期修士，癱坐在小溪邊，一邊處理傷口，一邊低聲交談，語氣中充滿了後怕與絕望。
    “……完了，全完了……碧波坊……沒了……”一個年輕些的修士聲音帶著哭腔。
    “噓！小聲點！怕引來麻煩嗎？”另一個年長些的急忙製止，警惕地四下張望，壓低了聲音，“能撿回一條命就不錯了！誰能想到……區區一個古修洞府，竟然引來了那麽多煞星……”
    “張師兄他們……為了塊破鐵片……就……就被那黑袍老者隨手……”
    “別想了！那些金丹老祖、假丹大修打架，我們這些煉氣期連螻蟻都不如！碧波坊被打爛了，馮前輩他們幾個管事的……據說第一個照麵就沒了……”
    “咱們現在怎麽辦？坊市沒了，去哪弄靈石丹藥啊？”
    “還能怎麽辦？趕緊往南邊跑吧！聽說落雲宗那邊還算安穩……這地方不能待了，現在到處都是搶紅了眼的散修和那些大宗門清掃戰場的弟子，碰上了就是死路一條……”
    兩人的對話斷斷續續，充滿了恐懼和無助。
    樹冠之上，林玄麵無表情地聽著。
    信息雖零碎，但已足夠他拚湊出大致情況。
    碧波坊果然在爭奪中被毀，管理者隕落。參與爭奪的力量遠超預期，甚至有金丹修士親自下場，戰鬥異常慘烈。如今周邊區域已成為無法之地，充斥著潰散的修士和勝利一方“清掃戰場”的隊伍，危險程度比之前有坊市時高了何止十倍。
    “果然如此。”林玄心中了然，並無絲毫意外。
    他不再停留，身形如同落葉般悄無聲息地從樹冠另一側滑下，沿著來時的路線，更加小心地返回。
    一路之上，他又遠遠避開了幾處微弱的靈力波動和隱約的廝殺聲，證實了那兩名修士的說法——此地已徹底混亂。
    半個時辰後，他安全地回到了那處裂穀，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無聲息地經由秘密通道，回到了加固後的洞府之中。
    厚重的陣法再次將內外隔絕。
    洞府內安靜依舊，仿佛他從未離開過。
    林玄脫下舊袍，麵色平靜如水，走到石桌旁坐下，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桌麵。
    情況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一些。
    碧波坊徹底消失，意味著這片區域的秩序基礎已不複存在。原有的平衡被打破，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這裏都會是混亂和危險的高發地帶。
    雖然他這處洞府足夠隱蔽堅固，但並非絕對安全。頻繁的外出探查會增加暴露風險，長期困守於此，雖然安全，卻不利於獲取修行資源和信息。
    “此地不宜久留。”林玄心中已然下了決斷。
    必須離開，尋找下一處更穩定、更安全的潛修之地。
    目標，或許可以定為南邊那個以丹道立宗、門風相對溫和的“落雲宗”勢力範圍。根據之前聽到的消息和楚雨柔師徒的選擇，那裏目前應該還算安寧。
    當然，出發之前，需要做好萬全的準備，規劃好最安全的路線，並且……要更加低調。
    他看向角落那些繪製好的符籙和丹藥，心中開始默默規劃。
    下一次離開，將不再是短暫的探查，而是真正的遠行。
    穩健之道，在於審時度勢，及時轉移。
    這場因古修洞府而起的風波，於他而言，隻是一個需要避開的漩渦。
    如今風波漸息，也是時候，再次啟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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