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巨城西區，占地極廣的自由坊市，乃是整座城池最為喧囂熱鬧的所在。不同於那些規整的店鋪，這裏更像是一個巨大的露天市場，無數修士在此支起簡陋的攤位，將各種得來不易或來路不明的材料、法器、丹藥、乃至殘缺古籍鋪陳開來，供人挑選，希冀著換得修煉所需的靈石。
    空氣中混雜著各種靈草的藥香、礦石的土腥、妖獸材料的淡淡血氣，以及無數修士身上駁雜的氣息。討價還價聲、吹噓炫耀聲、甚至因眼力不濟買了假貨後的爭執聲此起彼伏，構成了一幅生動而混亂的浮世繪。
    林玄改換了容貌，此刻是一副麵色蠟黃、神情略顯木訥的中年漢子模樣，修為也穩穩壓在金丹初期。他混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看似漫無目的地閑逛，目光在一個個攤位上隨意掃過，與周圍那些眼神熱切、生怕錯過寶貝的修士並無二致。
    然而，無人知曉，他那強大無匹的元嬰期神識，早已如同無形的水銀，悄無聲息地彌漫開來，精準地掠過一個個攤位上的物品。
    在他的神識感知下，這些物品不再是簡單的形狀與光澤。材料的年份、內部靈力的流轉、法器的煉製手法與暗傷、丹藥的藥力殘留與雜質、乃至物品上沾染的微弱氣息原主人的、出產地的），都如同掌上觀紋，清晰可辨。絕大多數攤位上的東西，都如攤主所吆喝的那般普通，或是些以次充好、企圖蒙騙眼力不佳者的劣質貨色。
    他緩步而行，走過一個又一個攤位，偶爾駐足，拿起某件物品打量一番，又搖搖頭放下，完美扮演著一個挑剔卻囊中羞澀的散修。攤主們見他這般模樣，也大多失了熱情，不再過多招攬。
    就在他走過一個位於坊市角落、光線略顯昏暗的攤位時，神識微微一頓。
    這個攤位不大，攤主是個修為僅在築基後期的幹瘦老者，麵色焦黃，眼神閃爍，帶著幾分市儈與精明。攤位上零零散碎地擺著些礦石殘料、幾株品相普通的靈草、一些破損的低階法器碎片，看上去毫無起眼之處。
    林玄的目光，卻落在攤位角落一塊毫不起眼的黑色鐵片上。那鐵片約莫巴掌大小，形狀不規則，表麵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油膩的汙垢和鏽跡，幾乎看不出本來麵目。其散發出的靈力波動微弱至極，時斷時續，混雜在坊市駁雜的靈氣環境中，幾乎難以察覺，仿佛就是一塊不知從哪個廢棄礦坑裏撿來的凡鐵。
    但在林玄的神識之下，這鐵片的表象被輕易穿透。那層汙垢和鏽跡之下，鐵片本身的材質頗為特殊，是一種罕見的“沉金鐵”，而真正有價值的，是其中內部封存著一絲極其隱晦、卻精純無比的庚金精氣！
    庚金精氣，乃天地間銳金之氣凝聚所化，對於修煉金係神通法術，或是淬煉筋骨、強化體魄有著極大的裨益，尤其對劍修和體修而言，更是難得的好東西。這一絲精氣雖量少，但品質極高，遠非尋常金係靈材可比。這攤主顯然有眼無珠，隻將其當作沾染了些許靈氣的廢鐵處理。
    林玄心中了然，麵上卻不動聲色。他狀似隨意地在攤位上翻撿了幾下，拿起那幾株品相不好的靈草看了看，又嫌棄地放下，最後才“無意間”碰到了那塊黑色鐵片。
    “老板，這堆破銅爛鐵怎麽賣？”他拿起鐵片，掂量了一下，語氣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甚至有一絲嫌棄。
    那幹瘦老者眼睛一轉，見林玄對靈草沒興趣，反而拿起這塊他幾乎忘了來曆的廢鐵，立刻堆起笑容：“哎喲，道友好眼力！別看這東西其貌不揚，可是從一處古修士洞府外圍撿到的，說不定就藏著什麽秘密呢！您要是誠心要，給十塊……不，五塊中品靈石就行！”
    林玄聞言，臉上露出嗤笑的表情，隨手將鐵片丟回攤位上，發出“哐當”一聲輕響：“古修士洞府？老板，你這故事編得可不高明。這分明就是塊沾了點廢氣的凡鐵，怕是連一塊下品靈石都不值。我買回去還得費功夫清理，占地方。”
    說著，他作勢欲走。
    那攤主一看急了，他本就對這鐵片沒抱希望，眼看唯一的顧客要走，連忙喊道：“哎哎，道友留步！價格好商量嘛！您看這樣，三塊中品靈石，就當交個朋友！”
    林玄腳步不停。
    “兩塊！兩塊中品靈石！不能再低了！”
    林玄這才停下腳步，轉過身，臉上帶著幾分不情願：“兩塊？還是貴了。”他目光在攤位上又掃了掃，隨手一指旁邊幾塊同樣不起眼的、蘊含微弱土靈氣的礦石，“這樣吧，這塊鐵片，加上這三塊破石頭，一共兩塊中品靈石，我拿回去墊花盆。不行就算了。”
    那攤主一看那三塊礦石也是他隨手撿來充門麵的廢料，根本無人問津，心下大喜，臉上卻裝作為難的樣子：“這……道友您這價砍得也太狠了……行行行，看您也是實在人，就當開個張，虧本賣給您了！”
    林玄麵無表情地取出兩塊中品靈石丟過去，然後將那黑色鐵片和三塊土礦石收入一個普通的儲物袋中，轉身便走，沒有絲毫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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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後，隱約傳來那攤主壓抑不住的竊喜聲，以及旁邊幾個同樣擺攤的修士低低的嘲笑聲。
    “嘿，老劉頭，可以啊，兩塊中品靈石就把那垃圾賣出去了？”
    “嘖嘖，又一個冤大頭，那破鐵片我瞅著都嫌占地方。”
    “管他呢，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哈哈……”
    那些聲音清晰地傳入林玄耳中，他心中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夏蟲不可語冰，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在他們眼中，自己是花了冤枉錢的蠢貨；而在他眼中，這些人不過是一群圍著砂礫打轉，卻對真正明珠視而不見的螻蟻。這種信息與認知層麵的絕對碾壓，帶來的是一種超然物外的平靜與淡漠。
    回到內城洞府，重重陣法開啟，隔絕一切。
    林玄取出那塊黑色鐵片，指尖一縷精純無比、銳利無匹的庚金之氣微微一吐。
    嗤——
    覆蓋在鐵片表麵的厚重汙垢與鏽跡，如同遇到烈陽的冰雪般迅速消融剝落，露出其下黝黑沉凝、隱泛暗金的本體。
    隨即，他指尖輕點，元嬰期法力小心翼翼地透入鐵片內部，如同最精巧的鑰匙，觸動了那核心處封存的一縷精純庚金精氣。
    嗡！
    一聲輕微顫鳴，一縷細如發絲、卻耀眼奪目、散發著至極銳利氣息的白金色精氣被緩緩牽引而出。霎時間，整個靜室內都彌漫開一股鋒銳之意，空氣似乎都要被切割開來。
    林玄張口一吸，將那縷精純的庚金精氣吸入體內。精氣入體，並未散入四肢百骸，而是沿著特定經脈，徑直匯入他右手食指指骨之中。
    細微卻清晰的刺痛感傳來，指骨仿佛被無數細小的針反複淬煉，其硬度、韌性，以及與金係靈力的親和度，都在以一種緩慢而堅定的速度提升著。過程雖有些許不適，但帶來的好處卻是實實在在的。
    良久，那縷庚金精氣被徹底煉化吸收。
    林玄抬起右手，食指看起來與往常無異，但在他感知中，這根指骨已然發生了細微而本質的強化。若以此指施展某些金係指法神通，威力必將更勝一籌。
    他滿意地點點頭。這次坊市之行，收獲雖小，卻驗證了高階神識在低階市場中的巨大優勢，也為他提供了一種新的、低調獲取資源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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