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玄的動作很慢，很輕。
    沒有帶起一絲勁風，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
    就像是春日裏，情人間的溫柔觸碰。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劍尖的那一瞬間。
    “鐺啷！”
    一聲清脆到極致的金屬斷裂聲，在死寂的皇陵中驟然響起，顯得無比刺耳。
    王晨手中那柄由百煉精鋼打造，削鐵如泥的寶劍，毫無征兆地，從中斷裂！
    不是被震斷，不是被擊碎。
    而是仿佛被一道無形的神刃，從中間平平切開。
    斷口處，光滑如鏡，甚至能清晰地倒映出王晨那張因為極致驚駭而扭曲變形的臉。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
    張讓臉上的譏笑僵住了。
    其他侍衛和天劍山莊弟子臉上的幸災樂禍，也凝固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王晨手中那半截斷劍，以及掉落在地上，仍在微微顫動的另外半截。
    發生了什麽？
    剛才發生了什麽？
    他們甚至沒有看清李承玄做了什麽！
    他隻是……點了一下手指？
    王晨呆呆地看著手中的斷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
    他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
    這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範疇！
    他可是江湖上小有名氣的年輕俊傑，內力修為已至二流高手頂峰，手中這柄“秋水劍”，更是山莊長輩所賜的利器。
    可現在，劍斷了。
    被一個傳說中的廢人，用一根手指，隔空點斷了！
    這是什麽妖法？不，這是什麽神仙手段？！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從他的尾椎骨直衝天靈蓋，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凍結了。
    他看向李承玄，那雙淡漠的眼眸，此刻在他看來，比九幽之下的深淵還要可怕。
    “撲通！”
    王晨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直接跪倒在地，手中的斷柄也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空洞的響聲。
    整個場麵，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山風吹過柏樹林，發出“嗚嗚”的聲響，如同鬼哭。
    直到此刻，李承玄才終於緩緩開口。
    他的聲音很平靜，沒有喜怒，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仿佛神明在下達旨意。
    “婚書，我準了。”
    他頓了頓，淡漠的目光掃過地上的聖旨、賞賜，以及那封退婚書。
    “東西留下。”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早已嚇得麵無人色的張讓身上。
    “人，滾。”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像三座無形的大山，狠狠地壓在了張讓和所有人的心頭。
    張讓渾身一個激靈，猛地回過神來。
    恐懼之後，是極度的羞惱。
    他可是當今聖上眼前的紅人，權傾朝野，什麽時候受過這等嗬斥？
    尤其還是被一個他最看不起的廢人皇子！
    他壯著膽子，色厲內荏地尖叫道：“李承玄！你……你好大的膽子！咱家可是代表著陛下，你竟敢……”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戛然而止。
    因為李承玄的目光，正正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沒有殺意，沒有憤怒，隻有一片純粹的、浩瀚的、冰冷的虛無。
    在被那雙眼睛注視的一瞬間，張讓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凍結了。
    他感到自己的心髒，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隻要對方一個念頭，就能將它捏得粉碎。
    生死，隻在對方一念之間！
    “呃……呃……”
    張讓的喉嚨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他想求饒，想辯解，卻發現自己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極致的恐懼，讓他瞬間失聲！
    他眼中的李承玄，不再是那個可以任他揉捏的廢人皇子，而是一尊從沉睡中蘇醒的遠古神魔！
    “滾！”
    李承玄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多了一分不耐。
    這一個字，如同天憲綸音，瞬間擊潰了張讓最後一道心理防線。
    “啊！”
    張讓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再也顧不上什麽皇威、體麵，轉身就跑。
    他因為太過恐懼，腳下被自己的袍子絆了一下，整個人連滾帶爬地朝著皇陵外逃去，姿態狼狽到了極點，像一條喪家之犬。
    其他侍衛和天劍山莊的弟子見狀，也如蒙大赦，魂飛魄散地跟在後麵，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這個讓他們感覺窒息的地方。
    那個之前還不可一世的王晨，在逃跑前，還不忘手忙腳亂地撿起地上的兩截斷劍，像是撿起了自己被碾碎的尊嚴，倉皇逃竄。
    轉眼間，來時氣勢洶洶的一行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皇陵，再次恢複了寧靜。
    ……
    與此同時。
    在皇陵深處，一個偏僻的角落裏。
    一位身穿粗布麻衣，須發皆白，正在專心掃地的老者，身體猛地一震。
    他手中的掃帚，“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老者霍然抬頭，望向太祖陵的方向，一雙原本渾濁的老眼中，此刻迸射出駭人至極的精光！
    那光芒，銳利如劍，仿佛能刺破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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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那是……”
    老者喃喃自語，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真氣外放？不，不對……宗師高手的真氣雖然能隔空傷人，但絕不可能如此悄無聲息，更不可能將百煉精鋼切得如此光滑如鏡！”
    “那是……意在劍先？將自身意誌凝練成劍，殺人於無形？”
    他眉頭緊鎖，隨即又立刻搖頭，眼中滿是震撼與不可思議。
    “不！比意在劍先更高明！那是一種……一種……神在意先！”
    “意誌所至，規則自成！言出，法隨！”
    “這……這是傳說中陸地神仙才有的手段啊！”
    老者臉上的表情，從震驚，到駭然，再到狂熱。
    他在這裏隱姓埋名數十年，自以為看透了世間武學的巔峰，可今日所見，卻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
    另一邊。
    李承玄看著那群人狼狽逃竄的背影，眼神沒有絲毫波動。
    對他而言，這不過是隨手碾死了幾隻聒噪的螞蟻。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封刺眼的退婚書上。
    “柳青瑤……”
    他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這是他這具身體，在這世上唯一的羈絆。
    曾經的九皇子，對這位聞名京城的才女佳人，確實有過幾分少年情愫。
    可惜……
    十年歲月，早已物是人非。
    如今的李承玄，心境早已超越凡俗，情愛二字，於他而言，不過是過眼雲煙。
    他伸出手指，對著那封信，屈指一彈。
    “呼——”
    一縷金色的火焰，憑空在信紙上燃起。
    那火焰沒有絲毫溫度，卻霸道無比，隻一瞬間，就將那封退婚書燒成了漫天飛灰，隨風飄散，不留一絲痕跡。
    做完這一切，他轉身，準備回到自己的居所。
    一個蒼老的身影，卻擋在了他的麵前。
    正是那位掃地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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