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下了。
    這個動作，在李承昊看來，是一個示弱的信號。
    一個妥協的信號！
    他臉上的悲憤瞬間被一抹得意的，扭曲的獰笑所取代。
    他以為，自己的計謀得逞了！
    他以為，這個故弄玄虛的九弟，終究還是怕了！
    怕這朗朗乾坤，怕這眾目睽睽，怕這悠悠眾口！
    妖法邪術，終究是見不得光的！
    隻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將他置於萬民的審判之中，他那套唬人的把戲，就不攻自破！
    “怎麽？”
    李承昊從地上被人扶起，重新坐回輪椅，用僅剩的左手指著那緊閉的車簾，聲音充滿了嘲弄與快意。
    “不敢出來了嗎？我的好九弟！”
    “你的妖法，你的神魔手段，難道還怕這青天白日，怕這萬千百姓的眼睛不成？”
    他笑得愈發猖狂，臉上的肌肉因為過度興奮而抽搐著。
    “你以為躲在車裏，就能蒙混過關嗎？今日，你若不給本宮一個交代，不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休想踏入這朱雀門半步！”
    他揮了揮手，對著自己那群早已躍躍欲試的護衛下達了命令。
    “上！給本宮圍起來！”
    “打開車門，讓大家夥兒都好好瞧瞧，這車裏坐著的，究竟是人是鬼！”
    他要將這場“綁架民意”的戲碼，演到極致！
    他要親手撕開李承玄那層神秘的麵紗，將他踩在腳下，讓他受盡屈辱！
    十數名護衛齊聲應喝，帶著猙獰的笑容，緩緩朝著馬車逼近。
    周圍的百姓，被這股緊張的氣氛感染，紛紛向後退去，留出了一片更大的空地。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想看看，這位傳說中的九皇子，到底會如何應對。
    天劍山莊的車內。
    柳青瑤的呼吸，在這一刻幾乎停滯。
    她知道，神明要出手了。
    她能感覺到，那股一直平靜如深淵的氣息，終於有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
    那不是憤怒，也不是不耐。
    而是一種……決定。
    決定結束這場無聊鬧劇的決定。
    她的身體，不受控製地繃緊了，每一個毛孔都因為極致的期待而張開。
    那股灼熱的，讓她沉溺的燥熱感，再次從身體深處，如潮水般湧來。
    就在李承昊的護衛，距離馬車不足三步之遙時。
    馬車之內，終於有了反應。
    一陣微風，不知從何處吹來，輕輕拂過。
    那張陳舊的，一直緊緊垂落的車簾，被這陣風，恰好吹開了一角。
    隻是一角。
    驚鴻一瞥。
    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地投了過去。
    他們沒有看到想象中的妖魔鬼怪，也沒有看到什麽猙獰的麵孔。
    他們隻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側影。
    一道身穿玄色衣袍的側影，就那麽平靜地，端坐在車內。
    以及……一雙眼睛。
    一雙透過那一閃而逝的縫隙，望向車外的眼睛。
    那是一雙什麽樣的眼睛？
    無法形容。
    仿佛蘊含著星辰的生滅，仿佛倒映著萬古的滄桑。
    沒有焦距，沒有目標。
    那雙眼睛，並未看向地麵上叫囂的李承昊，也未看向周圍成千上萬的圍觀者。
    它隻是那麽隨意地，望向了頭頂那片晴朗無雲，碧藍如洗的天空。
    然後。
    一句平淡的，不帶絲毫情緒起伏的話語，從車內清晰地傳出，落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聒噪。”
    隻有一個詞。
    聲音不大，卻像是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頭。
    李承昊臉上的獰笑，僵住了。
    正欲上前的護衛，腳步，凝固了。
    周圍喧嘩的百姓，聲音，戛然而止。
    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就在這兩個字的話音，剛剛落下的瞬間。
    “轟！！！！！！！！！！！！！”
    一聲震耳欲聾，仿佛能撕裂天穹的恐怖炸雷，毫無任何征兆地，在萬裏無雲的晴空之上，轟然炸響！
    這聲雷鳴，是如此的突兀，如此的狂暴！
    整個京城，仿佛都在這一聲巨響之下，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無數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天威嚇得雙腿一軟，當場癱倒在地。
    所有人，都駭然地抬起頭，望向天空。
    然後，他們看到了此生，乃至他們祖祖輩輩，都從未見過，甚至連做夢都不敢想象的，神跡！
    一道肉眼可見的，水桶般粗大的紫色閃電，如同天神的戰矛，又像是發怒的真龍，咆哮著，撕裂了湛藍的長空！
    它不是胡亂劈下。
    它帶著一個精準到令人發指的角度，劃破長空，越過無數的屋脊，無視了空間的距離。
    精準無比地，劈向了遠方——三皇子府邸所在的方向！
    在無數雙因為極致驚駭而瞪大的瞳孔中。
    那道代表著三皇子李承昊身份與榮耀，在他府邸最高處迎風招展的親王旗幟，連同那根由百年鐵木製成的堅固旗杆。
    被這道從天而降的紫色神雷，瞬間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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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哢！”
    沒有火焰，沒有爆炸。
    那麵華貴的旗幟與堅硬的旗杆，在那道紫色閃電觸及的瞬間，就直接被分解、湮滅，化作了一蓬最細微的焦炭粉末！
    一縷漆黑的濃煙，從三皇子府邸的頂端，衝天而起，在碧藍的天空下，顯得那樣的刺眼，那樣的觸目驚心！
    全場，死寂！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徹底凝固。
    空間，也失去了意義。
    所有人都石化了。
    他們呆呆地，如同提線木偶一般，先是看看遠方那縷嫋嫋升起的黑煙，又機械地，緩緩地，將目光轉回到朱雀門前，那輛樸實無華的陳舊馬車上。
    他們的大腦，徹底停止了思考。
    他們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被那道神罰般的閃電，劈得粉碎！
    這是什麽？
    妖法？
    什麽樣的妖法，能號令九天神雷？！
    什麽樣的邪術，能言出法隨，引來天威？！
    不！
    這不是妖法！
    這不是凡人的手段！
    這是……神諭！
    這是天譴！
    李承昊癱坐在輪椅上，身體篩糠般地劇烈顫抖著。
    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的瞳孔，已經徹底失去了焦距，隻剩下無盡的，深入骨髓的，足以將他靈魂都凍結的恐懼。
    他完了。
    他的一切，他的野心，他的尊嚴，他的未來，都隨著那麵被天雷劈碎的旗幟，一起化為了飛灰。
    人群中，柳青瑤緊緊地靠在車廂上，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
    當那聲雷鳴響起的瞬間，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出竅了。
    那不是驚嚇。
    那是……極致的歡愉！
    那一道神雷，仿佛不是劈在三皇子的旗杆上，而是直接劈進了她的靈魂最深處！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百倍，千倍的電流，從她的尾椎骨，瘋狂地衝上天靈蓋！
    她破碎的道心，在這股天威的洗禮下，非但沒有崩潰，反而那些裂痕之中，正湧出璀璨的金光！
    “啊——！”
    她再也壓抑不住，發出一聲破碎而又滿足的，帶著哭腔的呻吟。
    那張絕美的臉龐，此刻已是潮紅一片，雙眸緊閉，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
    原來……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神恩！
    這才是神明真正的力量！
    一言，可引動天罰！
    一念，可決定榮辱！
    她感覺自己，仿佛與那位神明，產生了一種更加深刻的聯係。
    她這個“容器”，正在被動地，接受著神明逸散出的，最純粹的最本源的意誌。
    這種感覺，讓她沉淪，讓她瘋狂。
    車簾緩緩落下，重新遮蔽了一切。
    “駕。”
    徐驍平靜地，再次抖動了馬韁。
    馬車重新啟動，緩緩地駛入了朱雀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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