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內，死寂得能聽到心髒狂跳的聲音。
    那柄憑空出現的，懸浮於半空之中的長劍，仿佛成了這方天地唯一的中心。
    它就那麽靜靜地懸停在那裏，劍身流淌著清冷的輝光，仿佛不是凡間的鐵器，而是九天之上墜落的星辰碎片。
    之前所有北蠻將領臉上的狂妄、輕蔑與貪婪，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懼。
    他們一個個身體僵硬，如同被瞬間冰封的雕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冷汗，如同小溪一般，從他們的額頭、後背瘋狂地冒出，瞬間就浸透了厚重的鎧甲。
    那不是武功。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百戰悍將，他們見過各式各樣的高手，也曾與大夏的武道宗師血戰過。
    可沒有任何一種武功，能夠做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千裏之外，禦劍而來！
    破開空間，精準鎖定！
    這是人力能達到的境界嗎？
    不！
    這不是武功！這是仙術！是神罰！
    而處於風暴最中心的北蠻單於，感受則更為恐怖。
    他呆呆地看著懸停在自己眉心之前，那不斷吞吐著森然寒芒的劍尖，渾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凍結了。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無法抗拒，無法躲避的鋒銳劍意，早已透過劍尖，死死地鎖定了他的靈魂！
    他毫不懷疑，隻要這柄劍的主人，有一個念頭。
    這柄薄如秋水的長劍，就能在萬分之一刹那之內，洞穿他的頭顱，將他的神魂，都徹底絞殺成虛無！
    他甚至連一絲一毫反抗的念頭，都生不出來。
    在這種超越了凡俗理解的力量麵前，他那身引以為傲的宗師修為，他那一身足以開碑裂石的蠻橫氣力，都顯得那麽的可笑，那麽的……微不足道。
    就在整個大殿的氣氛，已經壓抑到即將爆炸的邊緣時。
    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直接在單於，以及在場所有北蠻將領的腦海深處，同時響了起來。
    那聲音，平淡，冷漠，不帶絲毫的情感波動。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在對一群螻蟻，宣讀最終的審判。
    “明日，是第三日。”
    “日出之前，全軍退回邊境線外。”
    “否則，下一劍，取的便是爾等頭顱。”
    轟！
    這幾句簡短的話，不亞於一道九天神雷，在所有人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是他！
    是那個大夏的九皇子！
    除了他，不會有別人！
    那個被他們當成瘋子，當成笑話的“三日之約”，根本就不是什麽狂言，而是……神明的預告！
    當那淡漠的聲音徹底消失。
    “嗡——”
    那柄懸停在單於眉心之前的仙劍，發出一聲輕微的鳴動。
    然後，在所有人那驚駭欲絕的注視下，它整個劍身，竟然開始變得虛幻，化作了漫天的，點點星光。
    前後不過一個呼吸。
    那些光點便徹底消散在了空氣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大殿之內，再次恢複了原樣。
    隻有單於頭頂那緩緩飄落的一縷斷發，和他腳下那隻孤零零的黃金發冠，證明著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覺。
    “噗通！”
    一直緊繃著神經的單於，在長劍消失的那一刻，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他雙腿一軟，整個人如同爛泥一般，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他的身體，如同篩糠一般，劇烈地顫抖著，牙齒在不受控製地“咯咯”作響。
    那張原本還充滿了殘暴與狂妄的臉，此刻已經變得煞白如紙，雙眼中，隻剩下無邊無際的，被徹底碾碎了所有意誌的恐懼！
    神仙！
    真的是神仙！
    他腦海中，猛地浮現出北蠻部落中，那些流傳了千百年的，關於中原大夏的古老傳說。
    傳說中，那片富饒的土地上，存在著一些能夠呼風喚雨，移山倒海的陸地神仙！
    他們不問世事，隱居於名山大川之中，視人間王朝更替如雲煙。
    以前，他一直將這些，當成是夏人為了吹噓自己，而編造出來的無稽之談。
    可今天……
    他信了！
    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再敢率軍南下一步，那柄神出鬼沒的仙劍，下一次，就真的會取走自己的頭顱！
    “撤……撤退……”
    單於嘴唇哆嗦著，發出了幾個不成調的音節。
    隨即，一股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的恐懼與羞辱！
    他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發出了他此生最淒厲，最歇斯底裏的咆哮！
    “撤退！！”
    “全軍撤退！！立刻！馬上！！”
    “傳我王令！所有部隊，連夜拔營！日出之前，必須全部撤出大夏邊境！”
    “違令者，斬！！”
    那撕心裂肺的吼聲，瞬間打破了大殿的死寂，也吼醒了那些依舊處於呆滯狀態的蠻將。
    他們如同被當頭棒喝，一個個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然後，便被一股更大的恐慌所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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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強大的單於都被嚇成了這樣，他們這些做手下的，哪裏還敢有半分的遲疑？
    “快！傳令兵！”
    “敲響撤退的號角！全軍緊急集合！”
    “別管那些輜重和女人了！保命要緊！”
    整個城主府，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很快，這股恐慌的浪潮，便如同瘟疫一般，從城主府，蔓延到了整個雲中城，蔓延到了城外那連綿十數裏的龐大軍營！
    當那代表著緊急撤退的，淒厲而又急促的號角聲，響徹北境的夜空時。
    三十萬北蠻大軍，徹底炸營了！
    無數剛剛還在睡夢中的蠻族士兵，被從帳篷裏粗暴地拖了出來，他們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被自己的百夫長、千夫長，用馬鞭和刀背，瘋狂地驅趕著，向著北方的來路奔逃。
    一夜之間。
    那支前一刻還氣焰熏天，不可一世的三十萬北蠻狼騎，徹底潰敗。
    他們丟下了無數的糧草輜重，丟下了剛剛搶掠來的金銀財寶和美女，甚至連許多戰馬都來不及騎上，就那麽丟盔棄甲，連滾帶爬地，向著北方瘋狂逃竄。
    整個北境，上演了一場無比壯觀，又無比滑稽的大潰逃。
    三十萬大軍，不戰自退。
    他們仿佛在躲避著什麽，仿佛在他們的身後，有世間最恐怖，最無法抗拒的惡鬼，正在追趕著他們的腳步。
    ……
    九玄居。
    柳青瑤的房間內。
    當她還處於那份震驚與不解之中時。
    “咻！”
    一道銀光，再次從屋頂那個窟窿中鑽了進來，悄無聲息地，一個盤旋，便再次落回到了她的手中。
    還是那柄秋水劍。
    劍身依舊溫潤如玉，散發著一股讓她無比癡迷的神聖氣息。
    但柳青瑤卻敏銳地感覺到。
    此刻的劍中，除了那股神聖之外，似乎還多了一絲別的東西。
    那是一股……斬殺過千軍萬馬，經曆過鐵血沙場的，冰冷煞氣！
    她，瞬間明白了什麽！
    柳青瑤的呼吸，陡然變得急促起來。
    她的身體，因為極致的激動，而微微地顫抖著。
    她伸出白皙的，微微顫抖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冰冷的劍身，就像是在撫摸著自己此生最珍貴的至寶，在撫摸著……自己神明的臉龐。
    她的眼神之中，那份崇拜與敬畏，在這一刻，徹底升華，變成了一種無法動搖，無法理喻的，狂熱！
    神跡！
    她，不僅僅是見證了一場神跡。
    她更是，親手參與了，這場由她的主人，親手締造的，曠古爍今的神跡！
    她手中的這柄劍，就是神明的手！
    而她，就是持劍之人！
    柳青瑤緩緩地，將那柄秋水劍，緊緊地，擁入了自己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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