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的風波，並未隨著李承玄的離去而平息。
    恰恰相反，它以一種更加猛烈的方式，席卷了整個江南。
    金陵城，最大的酒樓裏。
    說書先生的驚堂木早已被震斷。
    一個滿臉橫肉，身上帶著濃重水腥氣的漢子，正一腳踩在板凳上，唾沫橫飛。
    他正是怒濤幫幫主，羅戰。
    “你們知道什麽叫神仙嗎？”
    羅戰一拍胸脯，聲若洪鍾。
    “我親眼所見！”
    “那一日，洪水滔天，地龍翻身，整個江南都要完了！”
    “城牆都在晃，地麵都在裂！天塌了！”
    “就在這時候，殿下出現了！”
    周圍的聽客們，全都屏住了呼吸。
    這些天，類似的故事他們聽了無數遍，但每一次聽親曆者講述，依舊心潮澎湃。
    “殿下他老人家，就那麽站在天上，看了一眼。”
    羅戰伸出一根手指，比劃著。
    “就一眼！”
    “那能吞掉整座城的洪水，就停了！一滴水都不流了！”
    “那些被地龍撕開的口子，自己長上了！地，又平了！”
    “這不是神仙是什麽？！”
    “是神仙！是活神仙啊！”
    “我老家就在城外，那洪水退得邪門，半個時辰就沒了，原來是殿下顯靈！”
    “我家也是，地都裂到門口了，第二天一看，好好的，一點痕跡都沒有！”
    人群徹底炸開了鍋。
    恐慌與絕望，早已被一種狂熱的崇拜所取代。
    他們或許不懂什麽叫龍脈，什麽叫神通。
    但他們看得懂，是誰在天災降臨時，拯救了他們。
    很快，江南的每一座城池，每一個村鎮，都自發地為李承玄立起了生祠。
    沒有官府的命令，沒有世家的組織。
    全是百姓們自發地，從廢墟裏，從家中，拿出最寶貴的東西。
    一塊木頭，一塊石頭，甚至隻是一張寫著“九皇子殿下”的紅紙。
    香火，開始在江南大地的每一個角落，日夜不息地燃起。
    李承玄在這裏的威望，正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超越皇權，甚至超越了人們心中供奉了千百年的神明。
    ……
    金陵城外，一處隱秘的莊園地窖中。
    這裏陰暗，潮濕，散發著腐爛的黴味。
    四道人影，蜷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他們衣衫襤褸，渾身汙垢，再也沒有了往日高高在上的家主派頭。
    正是王、謝、袁、蕭四大家族的家主。
    地窖的門，被“轟”的一聲，粗暴地踹開。
    刺目的陽光照了進來。
    羅戰帶著一群怒濤幫的幫眾，堵在了門口。
    “幾位家主，躲得挺好啊。”
    羅戰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
    王家主哆嗦著，抬起頭。
    “羅……羅幫主，我們……我們願意獻出所有家產，隻求……隻求一條活路！”
    “活路？”
    羅戰笑得更開心了。
    “你們吸著江南百姓的血，勾結邪物，竊取國運的時候，給過別人活路嗎？”
    他懶得再廢話，一揮手。
    “拖出來！”
    幫眾們如狼似虎地衝了進去。
    曾經在江南呼風喚雨的四位家主，此刻像四條死狗，被粗暴地拖出了地窖，押向金陵城。
    ……
    大江之上，一葉扁舟，逆流而上。
    江風吹拂，柳青瑤的衣袂飄飄。
    她手按劍柄，靜靜地站在船頭，為李承玄護法。
    突破到大宗師之後，她的氣息更加內斂，也更加危險。
    徐驍在船尾，慢悠悠地劃著槳。
    他看著前方那個盤膝而坐的背影，充滿了敬畏。
    “殿下。”
    徐驍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四大家族的人，都控製住了，羅戰已經將他們押往金陵。”
    “如何處置，請殿下示下。”
    李承玄沒有回頭，也沒有睜開眼睛。
    他隻是平靜地，吐出了幾個字。
    “罪孽深重，懸首示眾，以儆效尤。”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徐驍的後背，瞬間冒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不見麵，不審問。
    直接，宣布了江南權勢最頂端的四個人的結局。
    這就是殿下的行事風格。
    他不是在審判，他隻是在告知結果。
    “老奴……遵命。”
    徐驍低下頭，恭敬地應下，然後退到一旁，用特殊的方式，將命令傳遞了出去。
    小船，繼續向北。
    江南事了。
    李承玄的實力，達到了一個新的頂點。
    掌控一州龍脈，讓他與這片天地，都有了密不可分的聯係。
    【心聲：江南的龍脈之力，正在源源不斷地匯入體內，萬古人皇訣的運轉，快了數倍不止。】
    他的意識，順著龍脈的走向，向著更遙遠的地方延伸。
    他能感覺到，大夏共有九州。
    每一州，都有一條類似的龍脈。
    而這九條龍脈，最終都匯向一個地方。
    帝都。
    那裏，是整個大夏王朝的核心樞紐。
    他的意識，觸碰到了那條最核心，最龐大的龍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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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在觸碰到的瞬間。
    他清晰地感覺到了一股情緒。
    那股情緒，來自龍脈核心的掌控者。
    他的父皇，當今天子，李世安。
    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仿佛老鼠見到了貓，羔羊遇見了猛虎。
    而在那濃鬱的恐懼深處，還夾雜著一絲……極不甘心的怨念。
    一絲屬於帝王的，可笑的尊嚴。
    李承玄的意識，緩緩收回。
    【心聲：皇權，不過是人間秩序的表象。】
    【心聲：要真正建立我的秩序，這表象也該換人了。】
    ……
    小船，行進了數日。
    前方，已經能看到帝都那雄偉的輪廓。
    徐驍停下了船槳，走到李承玄身後，恭敬地躬身。
    “殿下，我們快到了。”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道。
    “是……回九玄居嗎？”
    在他想來，殿下此次南巡，功高蓋世，也該回府邸，靜待陛下的封賞了。
    船艙內的空氣，安靜了下來。
    柳青瑤也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
    她能感覺到，主人身上那股與天地融為一體的浩瀚氣息，正在緩緩收斂。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純粹，更加淩駕於一切之上的，絕對的掌控意誌。
    許久。
    李承玄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站起身。
    沒有看徐驍，也沒有看柳青瑤。
    他的目光，穿透了遙遠的空間，落在了那座巍峨的，代表著至高權力的皇宮之上。
    “去皇宮碼頭。”
    平淡的四個字，落在了徐驍和柳青瑤的耳中。
    卻無異於石破天驚。
    徐驍猛地抬頭，滿臉的不可置信。
    皇宮碼頭？
    那可是隻有天子才能停靠的地方！
    殿下這是要……
    柳青瑤的身體，微微一顫。
    但下一刻，她的心中，便湧起了無盡的狂熱。
    這，才是她的主人。
    這片天地，本就該臣服在他的腳下。
    區區皇宮，又算得了什麽？
    她單膝跪地，將頭顱深深低下。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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