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運金龍，叛逃了。
    它臣服了。
    在太極殿內，在當今天子李世安的麵前，選擇了它新的主人。
    嗡——
    李世安高高舉在手中的傳國玉璽，那足以照耀天地的玄黃之光，在這一瞬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抽離。
    光芒，熄滅了。
    那代表著天命所歸的無上威壓，蕩然無存。
    哐當！
    一聲清脆的，刺耳的聲響，在大殿之內，驟然響起。
    那一方由昆侖神玉雕琢而成，承載了五百年國運的傳國玉璽，就這麽從李世安那雙顫抖的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了冰涼的金磚之上。
    它不再是神器。
    它變回了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
    “噗——！”
    李世安身體劇烈一晃，猛地張開嘴，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那鮮血，是暗沉的，帶著敗亡氣息的黑色。
    它染紅了李世安身前的五爪龍袍，也染紅了地上那塊暗淡無光的玉璽。
    他身後，那幾名將畢生修為灌注於他體內的皇室大宗師，同樣如遭重擊。
    “噗！”
    “噗！”
    幾聲沉悶的，皮囊破裂般的聲響接連傳來。
    他們齊齊噴血，身體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麵如死灰，氣息瞬間萎靡到了極點。
    國運的反噬。
    最後的底牌，最大的依仗，成了壓垮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
    完了。
    徹底完了。
    太極殿外。
    李承玄的腳步，走到了殿門前。
    在他頭頂，那條無比溫順的氣運金龍，正緩緩地盤旋著。
    金色的光輝，從龍軀上灑落，灑在他的身上，襯得他宛如從最古老的神話中，降臨人間的，唯一人皇。
    他沒有停頓。
    一步踏出。
    走進了這座代表著大夏權力之巔的宏偉大殿。
    殿內。
    死寂。
    所有身穿各色朝服的皇親國戚，所有手持玉笏的文武百官，都早已被外麵的驚天變故，嚇得肝膽俱裂。
    當那道白衣身影踏入大殿的瞬間。
    整個大殿的光線，都為之一暗。
    並非真正的黑暗降臨。
    而是因為，他頭頂那條盤旋的氣運金龍，將所有的光，都匯聚在了他的身上。
    金龍垂首，溫順地跟隨著他，一同進入了這座大殿。
    殿內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將自己的頭，垂得更低。
    沒有人敢抬頭。
    沒有人敢與他對視。
    他們隻是戰戰兢兢地，僵硬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身體抖如篩糠。
    李承玄的腳步，沉穩而又平靜。
    他走在百官中央那條寬闊的禦道之上。
    他無視了左側那些渾身冷汗，幾乎站立不穩的文臣。
    也無視了右側那些臉無人色，手按刀柄卻不敢拔出的武將。
    在他眼中，這些人，與路邊的塵埃，並無區別。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
    一步。
    兩步。
    三步。
    他一步步地，走向那九十九級白玉台階。
    走向那台階之上的，至高龍椅。
    他的目的地，自始至終，隻有一個。
    他從始至終，也隻在看一個人。
    那個癱坐在龍椅與台階之間，渾身是血，失魂落魄的男人。
    他的父皇，李世安。
    終於。
    李承玄在龍椅前，三步之遙的地方，站定了。
    他停下了腳步。
    整個太極殿，安靜得能聽到每一個人因為恐懼而瘋狂擂動的心跳聲。
    所有人都以為，接下來，會是一場驚天動地的質問。
    是一場新君對舊主的，嚴厲審判。
    然而。
    李承承玄沒有開口。
    沒有一句質問。
    沒有一句嗬斥。
    更沒有一句，勸降。
    他就那麽靜靜地站著。
    靜靜地看著。
    用他那雙淡漠的，不含任何人類情感的眼睛，看著龍椅上那個狼狽的男人。
    這是一種無聲的審判。
    這種沉默，比千言萬語，更具力量。
    這種漠然，比千軍萬馬的衝殺，更具壓迫力。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癱坐在地的李世安，感受到了那道平靜的視線。
    他身體裏的血，都凝固了。
    他甚至能感覺到，那道視線之下，自己殘存的，稀薄的帝王氣運，正在被無聲地剝離，瓦解。
    一股源自於帝王本能的，可笑的尊嚴，從他心底最深處，掙紮著，湧了上來。
    他想抬頭。
    他想維持自己最後的體麵。
    他想以一個父親，一個帝王的身份，去對視自己的兒子。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雙手撐著冰冷的地麵，試圖讓自己坐直一些。
    他的脖頸，僵硬地，一寸一寸地，向上抬起。
    他的視線，終於，與那道白衣身影，接觸了。
    隻一眼。
    轟！
    李世安的腦海，瞬間一片空白。
    他所有的意誌，所有的尊嚴，所有的理智，在這一瞬間，被徹底地，碾成了齏粉。
    他看到的，不是一個兒子。
    他看到的，也不是一個篡位者。
    他看到的，是一片深邃的，浩瀚的，吞噬一切的宇宙星空。
    是漠然。
    是永恒。
    是絕對的，無法撼動的，至高法則。
    在這樣的存在麵前，他這個所謂的“天子”，他這所謂的“皇權”，是何等的渺小？
    是何等的，可笑？
    “呃……”
    李世安的喉嚨裏，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幹澀的音節。
    他身體裏最後的一絲力氣，被徹底抽幹。
    身體一軟。
    他整個人，徹底癱倒，靠在了那張他坐了三十年的，冰涼的龍椅之上。
    他想通了。
    從這一刻起。
    不。
    從這個逆子，踏入帝都的那一刻起。
    大夏的皇權，已經易主。
    而他，隻是一個，正在被宣告結果的，失敗者。
    李承玄收回了視線。
    他不再看那個已經徹底崩潰的男人。
    他轉身，走向那張象征至高權力的龍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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