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從未如此“熱鬧”過。
    一個個位麵碎片中，那些平日裏高踞於骸骨王座之上的深淵領主、下位魔神，此刻正用各種方式宣泄著自己的驚恐。他們的領域在震顫，並非源於物理攻擊，而是一種源於“概念”層麵的恐慌共鳴。
    饕餮敗了，莉莉絲也敗了。一個被剝離權柄、強行“神化”，貶為天庭裏掌管凡人“口腹”的所謂食神；另一個的下場，在魔神們看來更是生不如死——魔域被淨化，自身被冊封，從混亂的欲望主宰，變成了那個男人神國裏一尊名為“情欲”的秩序雕像。
    消息像一場無法抵禦的瘟疫，在七十二魔域中瘋狂蔓延。
    恥辱？憤怒？不，那些情緒很快就被一種徹骨的寒意所取代。
    那個人族帝君，李承玄。他根本不是在複仇，他是在……狩獵！他們這些曾經視萬界為獵場的魔主，如今竟然成了別人眼中的獵物！
    終於，一道古老、暴虐、充滿了終結氣息的意誌，自深淵最深處的“毀滅焦土”中蘇醒：“萬魔殿，開。”
    這道意誌不帶任何商量的餘地，橫掃整個深淵。所有幸存的魔主，無論正在做什麽，靈魂深處都響起了這股不容拒絕的召令——那是毀滅魔主，七十二魔主中最古老、也最強大的存在之一。
    緊接著，另一道飄忽不定、仿佛不存在於任何時間點上的意誌，予以了回應：“可。”
    時光魔主，執掌著深淵中最為詭異、最為難纏的權柄。
    ……
    萬魔殿，由不可名狀的材料鑄就的古老殿堂懸浮於一片混沌的虛空。一張張代表著至高權柄的王座，環繞著殿堂中央的虛無。
    往日的萬魔殿議會，充滿了傲慢、戲謔與彼此間的試探，但今天，這裏隻剩下死寂與壓抑。每一尊王座上降臨的意誌投影，都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殿堂中央那兩個特殊的“客人”身上。
    那是兩道被無形枷鎖束縛的身影。
    饕餮維持著幹屍般的形態，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隻是他身上那股屬於天庭“神印”的秩序氣息，像一根根鋼針，刺在每一位魔主的感知中。
    而在他身旁，是莉莉絲。她依舊是那副顛倒眾生的絕美模樣，但她身上那件由欲望之力構成的靡亂長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襲緊貼著身軀、勾勒出所有完美曲線的……粉色神袍。神袍之上流轉著聖潔與秩序的輝光，可這輝光之下，卻透出一種被強行馴服、被刻上了新烙印的，更加誘人的本質。
    她不再是危險的毒藥，她成了一件……屬於神明的完美藝術品。
    “看看，都看看我們曾經的歡愉女王。”一道沙啞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其中蘊含的嫉妒幾乎要化為實質，“多麽聖潔，多麽高貴。莉莉絲，被一個男人徹底征服，變成他掌中玩物的感覺，如何？”
    是嫉妒魔主。
    莉莉絲緩緩抬起眼簾，她那雙曾能讓神明墮落的眼眸，掃過在場的每一位魔主，掃過他們意誌中那無法掩飾的驚恐、色厲內荏與慌亂。
    她忽然覺得有些可笑，紅唇勾起一道極其細微的弧度。那弧度裏沒有憤怒，沒有羞辱，隻有一絲憐憫，和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隱秘優越感。
    被征服？不。你們這些連被他正眼相看的資格都沒有的廢物，又怎麽會懂——當那股至高無上的秩序之力蠻橫地灌入你的本源，將你的一切存在、一切驕傲都碾碎重塑時，那種被徹底“占有”的戰栗與……滿足；那種從混亂墮入秩序、從自由落入“掌控”的，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這種感覺是毒，是比她曾經執掌的欲望法則更上癮億萬倍的劇毒。她，已經離不開了。
    她體內的神印微微發燙，那是她與那位至高存在之間唯一的、永恒的聯係。透過這枚神印，她能感覺到他的存在，能將此地發生的一切都化作最忠實的“景象”，呈遞到他的眼前。
    她成了他的……眼睛。
    “夠了！”
    毀滅魔主那暴虐的意誌轟然炸響，打斷了嫉妒魔主的嘲諷。一尊由暗紅色毀滅晶體構成的巍峨身影，在王座上緩緩凝聚：“我召集各位，不是來聽你們羞辱一個失敗者！李承玄，那個自稱天帝的人族，他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他要將我們一個個都變成他神國進化的養料！今天是饕餮和莉莉絲，明天就是你，或是我！”
    毀滅魔主的聲音如同末日天災的預演，在殿堂中回響：“所以，我提議，結成‘深淵聯盟’。整合我們所有的力量，共享我們所有的情報，向那個新生的天庭，發動一場……滅界之戰！我們，要主動出擊！”
    滅界之戰！主動出擊！
    所有魔主的意誌都劇烈波動起來。
    “毀滅，你瘋了？”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那個男人能輕易鎮壓饕餮，你憑什麽認為我們聯手就有用？”
    “對！他的力量太詭異了！那是一種完全不講道理的‘秩序’！我們的法則，在他的麵前根本無法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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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慌，再次蔓延。
    “所以，才要聯手！”毀滅魔主怒吼，“單個的法則，會被他的秩序克製、瓦解！但如果……是多種法則的融合呢？”
    他的目光掃向另一側——那裏，時光魔主的王座之上，隻有一片不斷扭曲、變幻的光影，仿佛過去、現在、未來的無數畫麵在那裏重疊：“時光，你說呢？”
    所有魔主的目光都聚焦過去。
    那片扭曲的光影中，緩緩傳出一道空靈、飄渺，不屬於任何時間點的聲音：“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莉莉絲的淪陷，我看到了饕餮的哀嚎，我還看到了……”
    時光魔主的聲音停頓了一下：“我看到了……毀滅的焦土在燃燒，我看到了嫉妒的王座已蒙塵，我看到……我們，都在走向終結。”
    一瞬間，整個萬魔殿的溫度降到了冰點。時光魔主，看到了他們的……末日！
    “但……”
    時光魔主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奇異的轉折：“我也看到了……變數。無數的時間線，都指向同一個結局，唯有一條充滿了迷霧。那條線，始於……我們的聯手。止於……”
    他的聲音再次停頓。
    “止於什麽？！”毀滅魔主急切地追問。
    “止於……兩種至高權柄的……碰撞。”時光魔主的聲音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秩序’，和我們的……‘混亂’。”
    ……
    天庭，南天關之上。
    李承玄依舊靜立於那，他身前的虛空中正懸浮著一幅流光溢彩的“畫卷”。畫卷之上，萬魔殿中的景象纖毫畢現，那些魔主的爭吵、恐慌、算計……都像一場提前上演的蹩腳戲劇。
    霍去病與白起侍立在他身後，連呼吸都放輕了。看著畫卷中那些曾經需要他們仰望的恐怖存在，此刻卻如同末日降臨般驚惶失措，他們心中隻剩下對自家陛下的無盡崇拜。
    李承玄的臉上始終平靜無波，直到他聽到了時光魔主關於“兩種至高權柄碰撞”的預言。
    “陛下，他們要集結所有魔主的力量，與天庭決戰。”霍去病上前一步，聲音裏壓抑著興奮。
    李承玄的視線沒有離開畫卷，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白起則更為沉穩，他察覺到了關鍵：“陛下，他們似乎想將所有混亂法則融合，以此來對抗您的秩序。”
    李承玄終於有了反應。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虛空畫卷上輕輕一點，正好點在了時光魔主那片扭曲的光影上：“有點意思。”
    他終於轉過身，那雙幽深的眼眸裏映著一絲真正的興致：“既然他們想把底牌都湊到一起，那就讓他們湊。朕，也想看看——所謂的混亂，究竟能奏出怎樣的……亡國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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